《紅樓夢》賈家富貴三代，生育了五代人。豪富的生活催生出精緻的生活細節和豪門規矩禮儀。他們定期體檢，有家庭供奉醫生，吃飯前後洗手、漱口。站坐行臥各有禮儀規矩……如此生活，即便現如今的衛生醫療科普條件下，也不為過。

當然，時代的痕跡依然存在。像賈家這麼講究的人家，依然也有不太講究的時候。比方“如廁”問題，並不能體現出高低貴賤之分。

（第五十四回）寶玉便走過山石之後去站著撩衣，麝月秋紋皆站住背過臉去，口內笑說：“蹲下再解小衣，仔細風吹了肚子。”後面兩個小丫頭子知是小解，忙先出去茶房預備去了。

元宵節夜宴，賈寶玉喝了酒回大觀園看望襲人、鴛鴦，出來要小解，不是找廁所而是找了一塊山石背後就撩衣服。雖說是在自己家裡，大觀園又大，到底不算文明。

從古自今男人小解似乎都不那麼注意，往往都是著急的時候犄角旮旯就可方便。以至於曾經城市很多犄角旮旯都有過“禁止大小便”的標語。近些年隨著城市廁所建設越來越多，這種情況才改觀了不少。

大觀園一定有廁所。劉姥姥遊覽大觀園時鬧肚子，也是蹲下就要撩衣。丫頭們連忙阻止不讓，告訴她具體廁所位置，讓她前去方便。

賈寶玉之所以不去廁所，大體有四個原因。一來廁所比較遠，他不願意繞過去如廁。二來他是主人，不會與奴才共用廁所。三，公共廁所腌臢，賈寶玉不會用。四，小解自來都是隨地解決，賈寶玉不會因此專門找廁所。

（第二十八回）少刻，寶玉出席解手，蔣玉菡便隨了出來。二人站在廊簷下，蔣玉菡又陪不是。

賈寶玉參加馮紫英聚會認識了蔣玉菡。兩個人一同離席出來解手，也不過是站在廊簷下迎風放水。可見無論身份貴賤，隨地撩衣小解，幾乎是古今中外男人們的“惡習”。“方便”二字也許就是這麼來的。

當時不光男子如此隨意，就是女子也多有如此。不提劉姥姥當眾結衣方便。小紅就碰見過司棋從山洞子裡出來系裙子。更有鴛鴦夜裡進大觀園，也是著急要到山石後邊方便，結果碰到了司棋和潘又安這對野鴛鴦……

從如廁這件小事上，就會發現像賈家這種高門大戶，仍舊也難以普及到所有的文明。

當然，隨地方便並不是普遍。像秦可卿出殯路上，王熙鳳去農家女二丫頭家裡歇息更衣，就是行“方便”之事。農家的旱廁王熙鳳是不會用的。她自有隨從帶好的馬桶以便於方便。

賈寶玉和秦鍾知道鳳姐要方便，也就不進房中打擾。他們方便，當然還是找個避人之處就撩衣放水了。

賈元春省親當晚，她來到賈家的第一站，是去到一個名為“體仁沐德”的偏院更衣，其實也是如廁。

需要說明一下“體仁沐德”，看似功能類似貴妃梳洗、方便的場所。關鍵還在“仁德”二字。

賈元春省親代表的是皇帝。皇帝是“天選之子”，需要行“仁德”之政。臣子百姓感受著皇帝的仁義和德行，被感化，被馴服，被護佑，被賜予。雙方是“水載舟”的關係。

皇帝得到臣民效忠，則需要對臣民庇佑。如果君與臣，皇權與百姓形成對立，則“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體仁沐德”四個字一語雙關。賈家對得起皇帝，皇帝也不能辜負賈家。偏偏處在一個類似“廁所”的地方，頗有諷刺之意。

元春省親當天，從中午用膳出來，到寶靈寺拜佛，陪皇帝宮中宴飲，再領旨出宮回賈家省親……期間方便的機會不多。隨後還有一整夜的省親活動，都需要賈元春準備好狀態，不能因為上廁所等瑣事耽擱君臣禮儀，失了皇家的體面。

還有劉姥姥遊覽大觀園，賈母中午宴飲招待，臨近尾聲時，薛姨媽起座提議“大家的酒想也都有了，且出去散散再坐罷”，其實仍舊有“預行方便”之意。

《紅樓夢》雖說陽春白雪居多，曹雪芹到底沒有放棄這些生活瑣碎。從賈家眾人“如廁”這種每天必須要面對的“吃喝拉撒”等事，也凸顯出人生歸於根本的觀念。細細讀來會發現人生無論廢與興，都不過如此簡單而已！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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