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國七我成長的邊境小鎮總是頻繁出現淋浴般的驟雨，這種驟雨一點也不涼快，反而明明是擦抹了一身爽身粉，還是強烈感覺煩躁的悶熱，更可怕的，就是驟雨以後勢必感覺更為悶熱。這個時候，就是吃燒烤小魷魚乾的最好時間。小鎮驟雨以後，不知道是不是迎合客戶需要，總是會出現那麼一兩個掛著小魷魚乾的腳踏車移動攤位。有人喊停的話，小老闆就會把腳踏車停下來，轉動熱滾輪，開始烤魷魚片。燒烤時間並不久，幾分鐘以後，烤好的燙手魷魚乾就可以擱在顧客端出去的碟子上，需要加工，他也會殷勤地把魷魚乾撕開，變成細條狀的魷魚絲。那個物廉價美的時代，一片處理好的烤魷魚乾不過是一個泰銖或者15分錢。說是吃烤魷魚乾，主要的，還是配套蘸醬。當地最常見的，就是放很多大蒜搞到細碎的、加白米醋調和的偏酸辣蘸醬。細條的烤魷魚乾沾點蘸料下口，強烈地刺激味蕾，一切煩躁的悶熱頓時就消失無蹤。小時候以為烤魷魚乾是小鎮獨有的特色小吃，長大以後離開小鎮，在很多地方卻不約而同地遇見燒烤魷魚乾。在泰國，無論是日常擺攤的街邊小檔，還是夜市、廟會等小吃雲集的地方，都出現燒烤魷魚乾。這些烤魷魚乾，為了方便顧客食用，還會用齒輪的輪軸加工壓扁。有時嘴饞採買，卻沒有小時候的感覺。到了印尼，偶爾也會遇上烤魷魚乾的小攤，搭配的是偏甜的含碎花生的蘸醬。因事到西貢出差的那陣子，最喜歡的活動，就是在西貢飯店正對面的露天咖啡廳喝咖啡。咖啡好喝，健談的咖啡廳老闆娘是一位美越混血兒，美國接收美越混血兒時漂洋過海在美國呆過，越南改革開放以後選擇迴歸西貢，美越背景給她很大的競爭優勢與便利，生意做得很大，巴羅永珍地普及多個行業，開辦咖啡廳只是業餘嗜好。平時到她的咖啡廳閒扯，我們樂於分享各自的美國體驗。那天剛剛坐下，淋浴般的驟雨下後突然停歇，天氣變得異常悶熱。正在考慮下一行程，突然不知從哪裡飄來一股熟悉味道。站起來眺望，原來是掛著小魷魚乾的腳踏車移動攤位。忍不住追了過去，跟小販要了烤魷魚乾。小販緩緩地轉動熱滾輪，很快就遞交烤好的魷魚乾。可惜，吃了半天，卻吃不出當年的味道。老闆娘看我的樣子，說可能是因為蘸醬不一樣。老闆娘的理由是越南烤魷魚乾的蘸醬是糖醋醬，酸甜味道。看起來簡單的糖醋醬，準備工作卻不簡單。一邊是準備糖漿，組合是三大匙砂糖加一半砂糖量的水，以小火熬煮。另一邊用小火把辣椒煮到軟得能用手撕斷。兩者備好，再磨碎蒜頭，加辣椒、魚露、白米醋，再把備好的砂糖醬倒入攪拌均勻。聊天過程，她提起她的美國體驗：“在美國吃越南餐，無論店家強調如何地正宗，還是感覺不一樣。回到越南，想念美國食物找來吃，還是感覺吃不出那種味道。味蕾這種事，很多時候並不一定是主要食材，而是烹煮方式。有時是一種不可複製取代的調味品或者醬料，才是味蕾神秘的追憶。”當時，我一點都不認同老闆娘的理論。幾年後人在日本，日本人一樣吃烤魷魚乾，日本人沾的多數是蘸蛋黃醬、醬油或辣椒粉。日本變涼的多風秋天、下著大雪的冬天或者乾熱的夏天，吃著烤魷魚乾，還是吃不出當年的感覺。突然想起越南咖啡廳老闆娘的話，或者，她是對的，味蕾神秘的追憶，有時需要某一種調味品或者蘸醬來畫龍點睛。

作者簡介李國七，原名亦是筆名，1962年4月28日出生於馬來西亞吉蘭丹，曾任海事工程師，現從事企業管理與頂層設計諮詢師。曾獲花蹤詩歌獎、馬來西亞馬來語國家文學獎、鄉親中篇小說獎、嘉應散文獎，以及中國主辦的小小說二等獎等文學獎。散文、小說與詩歌散見澳門澳門日報、香港刊物、馬來西亞、泰國、新加坡、美國等刊物。多篇詩歌、散文及小說入選各種年度最好小說、散文與詩歌。出版中文《來自海上的訊息》散文集和馬來語《2002》詩集、《半島邊緣》詩集、《一個水手的寂寞》詩集、《失眠錄》短篇小說集、《愛與恨》長篇小說、《吉蘭丹來的男人》短篇小說集等著作。圖片除署名外，其它均來源於網路賜稿郵箱：jstjtx@163。com轉載請註明出處“溫馨微語”轉發是對作者最大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