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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和大十歲的暗戀男神醉酒醒來後,他火速上我家提親了

本故事已由作者:li哩鹿,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釋出,旗下關聯賬號“深夜有情”獲得合法轉授權釋出,侵權必究。

1

冬至那天,我無意間看到老公的微信,整個人恍若被雷擊中,險些站不穩。

我剛洗好澡出來,頭髮還沒吹乾,髮尾滴著水。家中暖氣開得很足,即便在大冬天只穿著薄薄的睡衣也不會覺得冷。

此刻我卻覺得如墜冰窖。

他和那個人的微信聊天只有寥寥數語,但每一個字都在我的神經上跳躍。

——“我愛你好多年了。”

——“你會離婚嗎?我一直在等你。”

——“明天來烏林廣場吧,我想見你。”

這些是他前不久與那人發的訊息,最後一條訊息約定了明天見面。我不敢往上翻,光是這幾條訊息就已經讓我心如刀割。

眼淚無意識滴落在手背上,炙熱滾燙。

這麼多年,我第一次開始審視我們這段荒唐的婚姻。

我認識林傾江是在我十三歲那年,到如今整整十一年。這些十一年裡,我們有太多糾葛,太多高高低低的身不由己,太多重複的糾纏不清,甚至最後走到結婚這步,其實也並非他情願。

若不是那件事太過離譜,他又迫於我父親的關係,我想,或許我連這段短暫的泡影都無法擁有。

我在這段感情裡,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太卑微了。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的單相思,所有的喜怒哀樂也都只是我自己一個人的。

他從未參與過我的愛恨,我們的感情似乎並不相通。我覺得是上天眷顧的婚姻,或許在他眼裡是墳墓。

窗外又飄起了雪。

閃爍的霓虹將白雪照映得五光十色。

我淚水洶湧,視線逐漸模糊,鋪天蓋地的雪花裡,我的記憶緩緩飄向那個兵荒馬亂的秋天。

2

那是平凡又不平凡的一天。

清晨六點的風如往常一樣泛著涼意,二食堂的雞蛋餅依然夾雜許多蔥花,我仍舊是第一個到達教室的人。

但又不那麼一樣。

我把最後一口雞蛋餅塞進嘴裡,從書包裡拿出那本粉色的筆記本,翻到最新一頁,工工整整地寫上:

11月21日,晴。

好開心啊,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十八歲的成年人啦!

林傾江,今天我最先想到的是你。躲躲藏藏喜歡你已經第五個年頭了,今年終於有了一絲曙光。成年人的身份就像是一件鎧甲,給了我上戰場的勇氣。

晚上你應該會出席我的生日派對吧?你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從我初中起就從未缺席過我的生日,今天也一定會出現的。

好期待啊。

真希望早點放學。

-

“陶雪。”

門口忽然傳來一道女聲,我嚇得手一抖,筆掉落在地上。

“老師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刻苦學習是好事,但是也得注意休息呀。你每天來這麼早,回宿舍又晚,小心身體吃不消。”

那道聲音越走越近,溫柔和善,卻讓我膽戰心驚。來不及撿地上的筆,我手忙腳亂地合上日記本,就要往課桌裡藏。

“身體是本錢,吶,”她走到我面前,把牛奶放到桌角,“你吃早飯沒,把這瓶牛奶喝了吧,老師煮熱了的。”

“謝謝溫老師。”我順利把日記本放回課桌裡,抽回手。

內外溫差使桌角的牛奶散發著熱氣,隱隱能聞到奶香。

她瞥見我最後一秒的動作,垂頭看向我,見我目光閃躲,眉頭微蹙,起了疑心:“你往桌子裡藏什麼?”

“沒、沒什麼。”

“陶雪,”溫琪說話聲音很輕,白色的風衣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軟軟糯糯的針織闊腿褲,“你一直很乖,成績也十分優秀。今年是高三,老師相信你能分得清輕重,對嗎?”

是提醒,還是威脅,我分不太清。

她就那麼淡淡地與我對視,片刻,手伸到我面前:“東西給老師,我幫你保管,保證畢業後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六點二十分,陸陸續續有學生進入教室,喊“溫老師好”。她笑著迴應,又回頭看我,食指關節輕輕在桌子上敲了兩下,無聲地催促著。

我摳著桌子邊緣,囁嚅道:“是日記。”

她眼底露出洞悉一切的神情:“老師向你保證,不會看的。”

教室裡人越來越多,有同學注意到我這邊的情況,偷偷打量著。我終於扛不住壓力,把日記本遞給了溫琪。

鼻頭有些泛酸。

溫琪拍拍我的肩膀:“好好學習。”

-

接下來一整天,我都有些魂不守舍。

雖然溫琪答應我不會看那本日記,但我總是憂心她出爾反爾。畢竟,大人總是喜歡打著“為我們好”的旗子,做一些踐踏我們隱私和喜好的事情。

小時候母親偷偷開了我的房門,翻到我抽屜裡的日記,發現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音樂家後,就砸了我存了好久的零用錢買的吉他,每天接送我上下學,將我的私人時間擠壓到零。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再寫日記。

直到遇見林傾江。

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確定,我需要買一本筆記本,記下這浩浩蕩蕩的心動。

那是盛夏,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我家空調壞了,他和父親一起半蹲在地上搗鼓空調,穿著薄薄的白色襯衫,手邊是灰色的塑膠板和一把螺絲刀,正專注地檢查著線路。

身後的窗戶開著,隨著我推門的動作,颳起一陣穿堂風。他聽到,轉過頭來,眉眼深邃,衣角在風裡飛揚,身後是盛夏鬱鬱蔥蔥的綠色枝椏。

那一幕我記了好久。

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也依舊覺得那天的他閃閃發光。

3

“陶雪。”

又一道聲音喚回了我的思緒,我回頭朝聲源處看去,竟是一向與我不合的徐依依。

她似乎心情很好,眉飛色舞,衝我笑得歡快:“溫老師叫你去她辦公室一趟。”

已經是下午第二節課,體育老師叫我們跑了四百米,勞累過後,我懸了一整天的心終於隨著汗水排出體外,又被她這句話提得老高。

“知道了。”我從地上起來,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食指上的倒纖,心情沉重地往老師辦公室走。

徐依依跟在我旁邊,很不理解地發問:“陶雪,你不好好學習,喜歡一個老男人幹什麼呢?”

“啪”的一聲。

腦子裡那根繃得緊緊的絃斷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世界天旋地轉,轟然倒塌。我想質問她,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你爸爸的朋友,”她絲毫沒注意到我的不對勁,咂了咂舌,十分嫌棄,“那得多大了啊。”

到了辦公室我才知道,溫琪履行約定沒看我的日記,但徐依依早上看到了我交出日記本那一幕,於是趁這節體育課,藉口肚子疼溜到老師辦公室,趁溫琪走開偷看了我的日記。

我們倆從進入高中起成績就你爭我趕,也因此勢同水火,她對我的黑料一直很感興趣。

沒想到一翻開日記卻看到了滿滿的暗戀篇幅,從字裡行間判斷出他是我父親的朋友,當即便發現寶藏似地告訴了溫琪。

溫琪大抵也沒想到我的暗戀如此驚天動地,再顧不得其他,連忙把我叫到辦公室,打電話通知我父親來學校一趟。

我站在辦公室裡,木訥地盯著自己的鞋尖,白色的帆布鞋乾淨得一塵不染,往上是藍色的校服褲腿。腦子已經徹底宕機,沒法思考,甚至想象不到父親來之後的畫面。

等待的一分一秒都很煎熬。

溫琪當班主任不久,第一次遇到我這麼棘手的情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拿了《發現學生暗戀怎麼辦?》的書籍找到資深老師,詢問妥善的處理方式。

能有什麼妥善的處理方式呢?我暗暗想,難不成能帶我去醫院做開顱手術,將關於林傾江的記憶都抹去嗎。

不知道等了多久,匆匆有人趕來,一進門便問:“溫老師,陶雪怎麼了?”

禍不單行大約便是這樣。

我抬頭,怔怔地看著來人,整個人像被千萬粒釘子釘在空氣中,不能動彈分毫。

“陶先生嗎?”溫琪聞聲過來,驚呼一句,“您真年輕。”

“不是,”他微微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衣裳和頭髮,“我是陶仲堯的朋友,他實驗室走不開,叫我來看看。”

“哦哦,不好意思,”溫琪將手裡的書放下,餘光忽然瞥見桌上的粉色日記本,一愣,“您說您是誰?”

“陶仲堯的朋友,”他說,“我叫林傾江。”

4

一身卡其色的風衣,身形頎長,裡面搭了件白色襯衫,最上面一顆紐扣解開著,隱隱能看到裡面的肌膚。手腕上戴著一隻做工精細的表,手背青筋凸起,關節分明。

怎麼看也不像是與我父親同齡的人。

事實上他也並不與我父親同齡。他比我父親小了十二歲,如今正二十八歲,風華正茂的年紀。

他當年大學畢業後進入我父親所在的研究所工作,兩人工作上多有交流,他家在外地,父親逢年過節便喜歡邀請他來我家,一來二去兩人就成為了朋友。

溫琪盯著林傾江發愣了許久,露出一些理解的神色,而後長嘆了一口氣,將桌上的日記本交給了他。

林傾江接過,疑惑地準備開啟。

長達五年的暗戀就要被當事人掀開,我無法想象他看到這些內容後會如何看我、我們之後該如何相處、我父親知道這些又會如何。

我近乎絕望,用盡全力撲過去,試圖阻止這一切發生:“不要!”

“不要看……”話一出口便泣不成聲,眼淚毫無徵兆落下來,洶湧地滑落,順著臉頰流到下巴處,凝聚在一起,重重地滴在他手臂上。我哀求地看著他,喃喃重複同一句話,“不要看。”

一旁的徐依依被我的眼淚嚇到,幸災樂禍的表情逐漸凝固,呆呆地看著我,不知所措起來。

“好,我不看,”林傾江合上日記本,輕輕撫摸我頭髮,“別哭,眼睛哭腫了就不好看了,我們小雪今天可是大壽星,要保持漂亮啊。”

他像哄小孩一樣,俯身用指腹揩掉我的眼淚,柔聲道:“叔叔給你準備了禮物哦,再哭就沒有了。”

他不知道,他就是我心中最好的禮物了。

從初二那年起,我每一份值得珍藏的回憶都是關於他。

雖然事實上我們不常見面,大部分時間我在學校,他在研究院。想起買日記本的時候我跑了好幾家文具店,特意買了100多頁的厚本,怕記不完我們之間的故事。

結果五年才寫了一半。

但這一半的厚度,就佔滿了我關於青春的回憶。滿是枯燥的題海的青春生活裡,摻雜他的那部分記憶就像薄荷味的風,讓我清醒又著迷。

走廊裡忽然響起鈴聲。

溫琪鬆了一口氣:“陶雪、徐依依,你們先回去上最後一節課。”

林傾江從兜裡拿出一小包紙遞給我:“去廁所洗把臉再去。”

徐依依趁勢過來拉著我往外走,小心翼翼地觀察了我幾秒後,開始道歉:“對不起。”

我咬著唇沒說話,側了側頭。

十八歲這年,我已經長到了1米68,側過頭時,視線剛好能看到辦公室的窗戶。

我看到辦公室裡,林傾江打開了日記本。

5

他隨手翻開,看厚度應該是第一年春節時。

那年春節,他與父母發生爭執,初四便早早來了A市。

他來時半夜,父親去接他,臨走前哄我與他同去做個伴。

一推門,冷風直直地灌進脖子裡,我忙往後跳一步,飛快地鑽回臥室,翻找暖手袋。

父親以為我不願意去了,在門口利誘我:“叔叔肯定給你準備了新年禮物啊,你不想要嗎?快走了,陪爸爸一塊兒去吧。”

我嗅到了商機,從房內探出腦袋,豎起兩根手指頭:“給我買兩根糖葫蘆我就陪你去。”

“好。”

機場里人不算多,偶爾下來一批旅客,我便踮著腳,小心地查詢著人群裡有沒有林傾江的身影。

他飛機晚點,比預計時間晚到了半個小時。

我懷裡的暖手袋已經變得溫溫吞吞,有些不高興,噘著嘴把暖手袋遞給他:“你來得好晚,已經不熱了。”

“叔叔不冷,”他笑著捏捏我的臉蛋,而後瞧見我興致缺缺的模樣,兩手捧住我臉頰,“這個比暖手袋熱乎。”

我喜笑顏開,與他並排上了車。

春節剩餘的幾天他都住在我家,帶我去歡樂谷玩,又帶我去江邊看煙花,萬千煙花在天空中綻放的時候,他捅捅我的胳膊,說:“對著煙花許願很靈的,你快許個願。”

我看著他,一板一眼地戳破謊言:“那都是騙小孩兒的。”

“笨不笨,”他笑起來,指指自己,“這不是有現成的活菩薩麼?你確定不許?那我可收回了。”

我這才明白他是想實現我的願望,怕他反悔,趕緊閉上眼睛許願:“我想要一把吉他,和一個練吉他的地方。”

少年時我愛音樂,但母親總覺得這是不務正業,強勢地阻斷了我一切學習的途徑。

林傾江聽到我的願望,輕笑一聲:“原來你喜歡音樂啊,還以為你只喜歡學習呢,每天看到你都是在做作業。”

“叔叔答應你,但是你也得答應叔叔,”他垂頭,很認真地告訴我,“學習不能落下,成績也不能掉。”

“好,”我伸出小指頭,“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他輕聲應和:“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

那天之後,我一有空便藉口補課往林傾江住的地方跑。

高一那年春季,某音樂節目鋪天蓋地地發出比賽廣告,放學回家的路上,風朝我懷裡吹來一張傳單。

我心動不已,腳下一轉,朝林傾江家跑。

他剛下班,正在做飯,繫著棕色的圍裙,整個人在廚房的背景下顯得異常溫和。

我跑得氣喘吁吁,激動地把傳單往他面前塞:“我想參加這個比賽。”

他瞟一眼時間:“海選在週六。”

“嗯!”我小雞啄米般點頭,“複試也是!”

“什麼比賽啊?”客廳裡忽然傳來我父親的聲音,我毫無預料,嚇了一跳。

他放下手裡的資料報表,湊過來,看到我手裡的傳單,大驚失色,一把搶過去丟掉:“你瘋了,讓你媽知道咱爺倆都得玩完,不行,我不準,你想捱打別拉著我!”

“爸……”我拉長了音調,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我真的很想去。”

“很想也不行,”父親捂住耳朵,一臉我不聽“我不聽王八唸經”的架勢,“正好借這件事教教你,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愛而不得才是世間常態。

“閨女啊,社會就是這麼殘酷,你提前感受一下也好。”

父親是妻管嚴,母親說一他不敢說二,我軟磨硬泡許久他也沒同意。

說得口乾舌燥後,我懨懨地坐在沙發上,摳著書包袋子,恨不得自己一夜長大,到達做事再也不需要別人同意的年紀。

即便真如父親所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我也更希望這份不如意是我選擇後的失敗,而不是沒有選擇的權利。

“去吧,”頭頂忽然傳來林傾江的聲音,他說,“出了事我幫你兜著。”

是三月春風。

溫柔卻有力量。

我抬頭望他,微風徐徐拂過頭髮,他再一次閃閃發光。

後來我回憶了很多次,大抵便是在那時徹底喜歡上他的。全世界都叫我好好學習的時候,他出來幫我兜住了夢想。

6

渾渾噩噩度過了最後一節課,我往辦公室去,發現父親也來了。

他擰眉,翻閱著那本厚厚的日記本,又抬頭看著眼前的林傾江,緊皺的眉頭一刻也沒松過。

林傾江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目光渙散地看著遠處的桌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半天,我聽見父親問:“你多少歲了?”

林傾江回:“28。”

“家裡催婚催得急嗎?”

“急,”他思考片刻,“昨天還在打電話叫我回去相親。”

“去見見吧,”父親看向他,“看在我們這麼多年朋友的份上,你幫幫我。”

“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他頓了很久,才又重新開口,“我不想讓她誤入歧途,你能明白嗎?”

林傾江點點頭:“嗯。”

我不知道為什麼父親會認為林傾江是歧途。他22歲畢業於國內重點大學,在校期間拿了無數獎,一畢業就進入研究院工作,並與父親一同做研究,28歲就已經成為研究院獨當一面的專案負責人。

這樣一個天之驕子,為什麼會是我的歧途?

因為年紀嗎?

還是僅僅因為他與父親是朋友?

我想不通,情緒在剎那崩潰。我蹲在門口大哭,憋著哭聲,斷斷續續,眼淚很快打溼衣服。

父親和林傾江一同出來,嘆息一聲,將我扶起來:“回家吧。”

回去的時候林傾江開車,父親與我坐在後座。

我其實很少哭,從記事起,母親對我的教育便是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也不能獲得任何利益,於是我很少哭。

但此刻情緒失控後,大約是想將這些年的壓抑全都一起發洩出來,眼淚似決堤洪水,怎麼也止不住。

喜歡林傾江這件事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無計可施,只能寄希望於這兩滴不值錢的眼淚。

我悄悄從椅縫伸手去扯他衣裳,壓抑著哭腔,雙目紅腫:“林傾江,你能不能等等我?”

他手臂一顫,像被電擊中一般。

車子隨著他的動作偏了一下,他慌亂糾正方向盤,沉聲斥責我:“別再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八道,”我倔強地咬緊牙關,半晌又淚流滿面,“你等等我,我已經成年了,明年就高中畢業,再過兩年就20歲了。”

“陶雪,”他抬頭看了眼後視鏡裡的我,“你只是錯把對我的依賴當成了喜歡,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我不是小孩了!”他觸及我的逆鱗,我撕心裂肺地吼,“我成年了,今天是我十八歲生日,國家都承認我是個成年人了,為什麼你們還覺得我是小孩!

“我有自己的思想了,能獨立思考問題!我明白是非,明白道理!我懂什麼是喜歡!”

“夠了!”父親再也聽不下去,顫抖著甩了我一巴掌,“你還有沒有羞恥心!你才多大,把情情愛愛掛在嘴邊。”

“你應該關心的是怎麼把成績提上去,怎麼考一個好一點的大學!而不是死皮賴臉地纏著一個跟你爸以朋友相稱的男人!”父親氣得鬍子發抖,胸部也劇烈起伏著,不停用手拍打著胸口。

我臉上火辣辣地疼,頭暈耳鳴,腦袋像灌了鉛,重得不行。

視線早就模糊,後視鏡裡,我隱約看見林傾江朝我看了看,朦朧的目光裡大約有心疼,但最終還是什麼動作也沒有。

回到家,我被父親罰跪在客廳。

他找來小時候打我手心的細長竹竿,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打在我的脊背上,逼迫我承諾,不會再喜歡林傾江。

我閉口不言,他愈發生氣,狠狠一杆下來,竟是直接將竹竿折斷。

斷裂的竹片擦著我的臉而過,落在前方。

臉上被倒刺劃出好長一道口子,血過了好久才慢慢滲出來,糊得滿臉都是,張牙舞爪。

父親驚慌失措,連忙找來紙巾替我拭血跡,但越擦越多,於是又馬不停蹄地將我送去醫院。

他將我背在背上,心疼又懊悔地問我:“疼不疼?”

我抿著唇不回答,目光往前。長長的街巷,清冷的月光灑在樹葉上,折射出寒冷的光。

我其實想告訴他,心臟的地方更疼。

像有人拿了小刀,坐在旁邊,有事沒有就往上面捅一刀,而後踮著腳碾著傷口跳一圈。

疼得我快要招架不住,感覺像要死了一樣。

可他板著臉叫我不準再喜歡林傾江的模樣不停地浮現在我腦海裡,我不敢說,也不願意說。

十八歲這天的最後時刻,我是在醫院裡度過的。醫生替我清理了臉上的傷口,從裡面夾出一截長長的刺,告誡我要多注意,不然很可能會留疤。

醫院的夜晚,人依舊很多,過道里人來人往。我坐在長椅上等去拿藥的父親,有人在我旁邊抽菸,濃烈的煙味燻得我眼淚直流。

這一天對我來說實在是痛苦,我仰頭看斑駁的天花板,暗暗想,不知道長大後的世界是不是一直這樣難過。

這就是成長嗎?

不斷地失去什麼、放棄什麼,直到什麼也沒有、再也不會失去什麼,就完成了脫變?

7

那天之後,林傾江便很少來我家。

我變得沉默寡言,不再同別人分享我的情緒,把自己埋在鋪天蓋地的習題裡,一心一意去解那些形式多樣的題。

其實在我眼裡解題很簡單,那些題目雖然千變萬化,但萬變不離其宗,只要找對切入點便能輕鬆解開。不像感情,沒有標準的對錯,也沒有可以應用的公式,甚至,有的題根本沒有正確答案。

怎麼做都是錯。

-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便到了高考。

最後一科考試結束時,我看到許多考生露出解脫的表情。

我倒是沒什麼感覺,淡淡地答完最後一道題,將卷子檢查好幾遍,在鈴響時交了卷,走出校門。

有些人激動難忍,將手中的文具丟了發洩,亦或與門口等待的父母緊緊相擁。

我卻沒有一身輕鬆的感覺。

青春在這一刻徹底結束,我交上了完美的答卷,卻始終對林傾江難以釋懷。

父母在門外等我,兩人額上都是汗,大約比我更緊張。

看到我後,父親朝我揮了揮手,逆著人流艱難地走到我旁邊,遞給我一瓶水。

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遍我的神情,確定還算樂觀後,他斟酌措辭,問我發揮得如何。

“還好。”我拿過水喝了一口。

“那就好,”父親放下心來,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摟著我往停車場走,心情不錯,問,“人生的一大難關過去了,想去什麼地方玩嗎?”

“S市。”我說。

聽說那裡是著名的情緣之鄉,許多人在那裡與自己的另一半邂逅,風光也綺麗。

“行,”父親開啟副駕駛的車門,扭頭問母親,“我這週末都有空,你呢?”

我趕在母親回答之前打斷他:“我想一個人去。”

“什麼?”父親愣怔片刻,在看到我堅定的神色後,頓了頓,“也行,你也是大人了,自己獨立出門轉轉也好。那你到那邊記得每天跟我們通個電話,注意安全。”

“嗯。”

-

如果世界上有時光機的話,我想,我一定會選擇回到這一刻,阻止自己去往S市。

這樣便不會有那段荒唐的婚姻。

或許我會因為得不到林傾江難過許多年,但也比現在得到再幻滅好得多。可惜世界上沒有時光機,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我也預判不了未來。

我買了火車票去S市,火車沿著城市邊緣開,沿途是大片的山和樹,偶爾在田野間也有人家,傍晚的時候升起裊裊炊煙。

我抵達S市時是晚上九點,那裡人竟然很多,女孩們穿著各式各樣漂亮的裙子,頭上戴著花環,眉飛色舞的地穿梭在明亮的古城裡。

男孩們也結伴而行,沿路看花和鮮活的美女,偶爾停在路邊買一串燒烤。

小小一座城,盛滿了人間煙火氣,熱鬧非凡。

我也跟著開心起來,在路邊買下一串手鍊,找了輛三輪去到訂好的民宿,將行李安置好,出門找吃的。

中式建築,牆面刷的是復古紅漆,門口掛了兩個紅紅的燈籠。

“您好,幾位?”服務員跟隨我旁邊。

“一位。”

“這邊請。”

已經近十點,人竟然還很多。服務員一路帶著我穿過人群,停在一張八仙桌前,問:“您要什麼鍋底?”

“林傾江!我今天可是三十歲生日,你竟然就送個抱枕!你大爺的,也太摳了。”

這聲尖銳的抱怨和服務員的詢問一同鑽進我耳朵。

我聽到林傾江的名字,難以置信地轉頭。

不遠處的包廂門未關,裡面坐著挺大一群人,約摸八九個,都是男生,只有說話的男人身邊坐了個年輕的女孩,正撲閃著眼睛,笑眯眯地看著男人。

林傾江背對著門,聞言插了一個丸子遞到男人面前:“夠不夠?”

聲音裡帶著揶揄,笑意濃厚。

好久未見,恍如隔世。

眼眶忽然就溼潤,我怔怔地望著包廂的方向,出神良久。

“那個,”大約是我的視線停留時間實在太長,男人注意到我,回望過來,良久,“對面那個美女,我們不認識吧?你別這麼看著我啊,我家小孩還在這邊呢,一會兒該誤會我了。”

“怕不就是你以前那些風流債,”林傾江隨口調侃一句,手搭在椅背上,慢悠悠轉過身,看到我時瞳孔驟然收縮,“陶雪?”

8

好像過了很久,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

我被男人熱情地拽進來,安排在林傾江旁邊,餘光望著他握著餐具的手,暗暗想著。

“你怎麼會來這兒?”他問。

“旅遊。”我後知後覺地想起是林傾江跟我推薦過這個地方。

早些時候他跟我講過,他大學是在這座城市讀的,這裡風景秀麗,氛圍舒適,也熱鬧,很適合短暫地待一段時間。

“打算玩幾天?”

“沒定,”我如實道,“好玩就多待幾天。”

“嗯,”他夾了一筷子毛肚過來,“你瘦了不少。”

“你倆嘰嘰咕咕說什麼呢,喝酒啊,”生日的男人從座位上起來,醉醺醺地給我倒酒,“妹妹成年沒?”

我點點頭:“成年了。”

話音剛落,一隻手摁在我面前的酒杯上,林傾江盯著男人,提醒道:“剛高考完的小姑娘。”

“嘖嘖嘖,”男人輕哼一聲,“還挺護短,怎麼沒見你護過我們?”

他掃視周圍一圈,引起戰火:“是不是?”

大家紛紛附和,就這樣,後半場他們莫名喝起酒來。

林傾江被輪番灌酒,醉得一塌糊塗。我也偷偷喝了一點,很難喝的味道,刺舌頭,滿是氣泡,喝到肚子裡後總是打嗝,酒味返到鼻子裡,難受得直皺眉頭。

但他們好像很喜歡喝,笑著鬧著,一直喝到半夜才散場。

林傾江送我回民宿,他已經醉得很嚴重,要走條直線都難。夜晚的風很大,吹得頭髮直往我臉上撲。

街上的人比剛才少了很多,路燈很亮,從頭頂射下來,在腳下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我們並肩走在街上,沒有說話,氣氛久違地平和。我不想結束這黃粱一夢的偶遇,藉著他酒醉不清醒,拉著他繞著古城走了一圈又一圈。

走到第三圈時,林傾江終於忍不住,站在樹下,雙手抱胸,挑眉看我:“陶雪,你是不是真以為我喝醉了?你住在天邊嗎,走這麼久還沒到。”

民宿就在他身後,我盯著牌匾半晌,膽大包天地忽悠起來:“你應該是真的醉了,我們才走了十幾分鍾。”

“是嗎?”他狐疑地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已經凌晨一點,我們十一點五十幾離開的餐廳。

我面不改色地報晚了一小時:“我們十二點五十幾分才吃好的飯。”

“……好吧,”他捏了捏眉心骨,“喝太多了,有點難受,走一會兒就像走了好久。”

再走一圈的計劃被他這句話瓦解。

我不忍心看他難受,指了指他身後:“到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抬腳往屋內走:“走吧,送你上去。”

到了樓上才發現門禁被我鎖在了房裡。

正準備返回一樓找前臺時,林傾江坐完電梯頭暈目眩,一倒頭吐在了門口,而後靠著門,痛苦地閉上眼:“抱歉。”

“沒事,”我將他扶到乾淨的角落,“你在這兒等我。”

而後獨自下樓找到前臺,說明情況,拿了備用卡,才又上來。

林傾江已經倚著牆睡著了,眉頭緊皺。

我搖搖他的肩膀,想喊醒他,但他睡得有些沉,嘟囔兩句,把我推開。

這樣的狀態,他也沒法獨自回去。

我若是送他回去,依他這酒後倔強的性子,恐怕又非要送我回來。一來二去,我們倆今晚都不用休息了。

我望著他,無奈嘆息一聲,將門開啟,扶著他進了屋。

林傾江一沾床便睡得很沉。

我替他把鞋子脫了,又用溼帕子替他擦了擦臉和手,才去清理門口的汙穢。

等清理完,已經快三點。

我睡意過頭,沒了睡的念頭,一回頭看到林傾江睡顏,沒忍住湊了過去。

那張臉安靜祥和,緊蹙的眉頭不知何時已經舒展開,眉眼輕輕地閉著,睫毛濃密。

我近乎虔誠地端詳著那張臉,越看心中悲哀就越濃。

他睡得安靜,呼吸輕柔,淡紅色的唇輕闔在一起,隨著呼吸輕輕律動。

撲通、撲通。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振聾發聵。

我們離得好近,我越靠越近,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大約我也醉了。

我在離那張臉五公分的地方停住,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唇,半晌,豁出去地閉上眼,低頭一吻。

興奮、感動、悲哀、恐懼……萬種情緒在一瞬間火山噴發似地跑出來。

我面紅耳赤,心如擂鼓,細細地感受唇上的柔軟。

忽然,他加深了這個吻。

他雙眼仍緊閉著,只是手慢慢伸過來,模模糊糊地與我唇齒交融。

我不敢動彈分毫,怕驚醒他。

然後漸漸地,他不滿足於這個吻,眼睛終於睜開一條縫,喃喃地喊我:“晴柔。”

我對這個名字有一些印象,他的前女友。

他們是在我初三那年談的戀愛,方晴柔追的他,女人很漂亮,踩著高跟鞋,燙著大波浪,言語輕挑,一舉一動都勾人心魄。

但他們交往不到三個月,她就甩了他。

她熱烈似玫瑰,漂亮但帶刺,永遠追求新鮮感,很快便覺得林傾江無趣,毫無留戀地離開。

林傾江因此萎靡了好一陣,天天醉酒。

那段時間父親常常拉著我在他家街頭巷尾的燒烤攤找他,然後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將他搭在背上揹回家。

我跟在父親身邊,仰頭看他爛醉如泥,總偷偷牽他的小手指。

-

他越吻越動情。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摁下關燈鍵。

四周陷入漆黑,唯有窗簾的合縫處透進來一絲薄弱的光線。

9

次日清晨。

太陽明晃晃地掛在空中,風依舊很大,窗戶沒關緊,窗簾被風拂動,屋內忽明忽暗。

我昨晚睡得遲,早晨在生物鐘作用下醒來一次,很快又睡著,一直到到十一點過才悠悠醒來。

醒來時林傾江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床邊。

他目光深深地看著我,眼裡愧疚滿得就要溢位來,抱著頭痛苦萬分:“對不起。”

“我喝多了,以為是方晴柔,”他說完,沉默好久,憤怒地抽了自己一耳光,毫不留情地罵著自己,最後道,“我會對你負責的。”

他是那樣懊悔,壓抑著情緒,後牙槽咬得老緊。

下午,他說帶我回去見我父母。

我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父親十分不能接受我喜歡林傾江這件事,母親則從小就對我家教嚴格。

昨晚的事若是被他們知曉,我必然要少一層皮。

我硬著頭皮隨林傾江回去,一路上腿都在抖。

林傾江跪在我父母面前,坦白了昨晚的前因後果。

父親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漆黑的眼眸裡有狂風巨浪。母親望著空氣出神,臉上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和大十歲的暗戀男神醉酒醒來後,他火速上我家提親了

最後林傾江替我捱了打。

快三十歲的男人,跪在地上,被父親用實心的木棍狠狠打了好久,白色的襯衫上都滲出血來。

我在一旁看得魂飛魄散,想要去攔住父親,又被母親狠狠制止。

林傾江被打得很嚴重,等父親的怒火終於平息時,他背上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

母親叫來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

他處理完傷口,醫生建議住院療養,一直到半個月後才能勉強下床走動。

半個月裡,父親和母親已經與林傾江的父母商議了我們倆的結婚事宜。

我年紀還未到法定結婚年齡,他們便讓林傾江買了戒指和金條,訂下婚事,等我完成大學學業再登記結婚,舉辦婚禮。

-

逝水東流,葉落紛紛。一晃眼的功夫,我們已經結婚兩載。

這些年來,他一直陪伴在我左右,我們也一起經歷了生死一線的危機時刻,我以為他對我多少有了些愛意,雖不及我愛他,但已然令我滿足。

我信任他,從不翻看他的手機,也不接他的電話。

若非這一次他在洗澡,叫我幫忙接一下微信電話,想必,我還會繼續被他矇在鼓裡。

多年間虛假的平和土崩瓦解,到頭來,我的婚姻不過是黃粱一夢。

我怔怔地望著窗外大雪紛飛,覺得自己是真的可憐又可笑。

林傾江終於洗完澡出來,腰間圍著浴巾,身材還是很好。他一隻手擦著頭髮,一隻手拿著吹風機,朝我走來。

見我出神,他頂著滿頭水往我脖子裡蹭,見我沒反應,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是誰?”我扭頭看他。

後者眼裡透出迷茫:“什麼?”

我喉嚨乾澀:“方晴柔嗎?”

他仍是一臉困惑:“怎麼忽然提起她?”

“林傾江,你別再騙我了行不行,”我崩潰地捶打他的胸膛,“你的心是鐵做的嗎?我愛你這麼多年,你若是不愛我,跟我說就行了,我不是不能放你走!你婚內出軌算什麼!”

“你對誰念念不忘?等了誰許多年?”我將他的手機砸進他懷裡,眼眶泛紅,“明天又要去見誰!”

他聞言,眼中的困惑消散,忽然詭異地笑了,捱了打也毫不生氣,撐著下巴,悠哉遊哉看著我震怒的表情,像在欣賞珍品。

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你幹什麼這麼看著我!”

他輕笑出聲,湊過來揉揉我的腦袋,又輕輕在我唇上啄了一下:“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愛。”

???

我在生氣啊!

可愛什麼?

我推開他,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病啊。”

“沒。”他撿起懷中的手機,找到那個微信,當著我的面,撥通了對方的影片電話。

那頭很快接起來:“喂,林傾江,幹什麼?”

畫面裡,陳億貓著身子正趴在貓眼上往裡看,抽空看了眼手機。

哦,忘了說,陳億就是當年在S市過生日時罵林傾江小氣的男人。

我十分茫然,掛在眼睛邊的眼淚搖搖欲墜,不好意思再掉下來。

“什麼情況?”我抽抽搭搭,拿紙擦掉眼淚,擤了擤鼻涕,“你沒事跟陳億發這種資訊幹嘛?”

林傾江十分無奈地聳了聳肩:“是陳億有病。他嫌他老婆不粘他,於是讓我給他發這個資訊,他再故意把手機丟在老婆面前,讓她產生危機感,粘他一點。”

“然後——”林傾江看著螢幕幸災樂禍,“他老婆就把他趕出家門了。”

-

誤會解開,我靠在林傾江懷裡,順勢問出好久之前就想問的問題:“你愛我嗎?”

他毫不猶豫:“愛的。”

我像吃了蜜棗一般,甜得嘴角直往上翹,冷靜下來後卻又懷疑:“什麼時候愛上的?”

我記得他起初對我是隻有愧疚的。

“你上大二那年吧,”他眯起眼睛,陷入回憶中,“那年陳億叫我們幾個一起去滑翔,結果飛到中途颳起了大風,我們被吹散在那片人跡罕至的山林裡。”

隨著他的話語,我的記憶也飛回那一年。

大約是我正在忙比賽研究作品那段時間,我一心埋在實驗室裡,連週六週末也不例外。

那天我做著實驗,忽然沒由來地心慌,一分神,化學試劑放多了,造成了一陣小爆炸。

我左手被飛濺的玻璃劃傷,還沒來得及處理傷口,林傾江的電話就打來,說滑翔途中出事故,落在了山林裡。

那邊訊號不好,他話沒說清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我忙聯絡了當地的救援隊,趕去後隨他們一同進山。

一直找到夜幕時分,陳億和幾個人陸續被救出來,還是沒有林傾江的訊息。

這片山林晚間有狼群出沒,為了安全,救援隊在天黑時收隊。

我隨著救援隊一同回去,心裡卻七上八下,十分不安,於是找了時機,去市場買了防身和照明用具,隻身闖入山林。

白天救援隊已經搜查過許多地方,只剩下靠北邊的山林還有山頂那一片沒來得及上去。

我徑直往那塊地方趕去。山林人跡罕至,越往高處越是崎嶇,許多路甚至不通,費盡力氣走過去卻是死路,又要返回重新尋找路徑。

我找了他好久,手掌在與樹枝摩擦間已經佈滿傷痕,下午被玻璃割破的地方已經發炎,高高地腫起。

四下都是黑漆漆的樹木,仰頭也是,密密麻麻的,幾乎遮住整片天空。累和渴讓我感到絕望。

我無比疲憊,機械地往前走著,絲毫沒注意到不遠處,有一處葉子不同尋常地厚重。

是一處陷阱。

我一腳踩上去,腳下的葉子和木架承受不住我的重量,嘩啦啦往下掉。

我跌進陷阱裡。

卻在陷阱裡遇到了林傾江。

他雙眼緊緊閉著,額上冷汗遍佈,身上卻燙得不行。

來時我為了防備這種情況,特意買了一些可能會用到的藥品。我找到揹包,將手電筒放好,從一堆亂七八糟的藥品裡找出退燒藥,輕輕將他搖醒,喂他服下。

他吃了藥、喝了水,身體情況終於好了一些,同我挨在一起取暖,問:“你怎麼來了?”

“我擔心你遇到什麼危險,”我翻出一袋壓縮餅乾遞給他,“救援隊說這片森林有狼群出沒。”

他接過餅乾,忽然沉默,手停在半空中懸著,掀起眼皮,定定地看著我:“你不害怕嗎?”

自然是怕的。狼是群居動物,一出現就是一大片,倘若遇上,只怕我也不能全身而退。

但是……我一想起他一個人在山林中或許會遇到狼群,身邊也沒有利器,或許摔下來還受了重傷、行動不便,想到他遇到狼群毫無抵抗力的樣子,我就顧不得其他。

“不怕呀,有什麼好怕的,”我故作坦然,拍拍隨身攜帶的揹包,“我買了刀呢,還讓老闆給我磨鋒利了一些。”

他沒再說話,月光從頭頂灑下來。

我似乎看到他眼裡有淚光閃爍。

好半晌,他抱住我,說:“好冷,這樣暖和一些。”

抱著我的手臂細細顫抖著,很用力,像要把我勒入骨血。

-

原來是那一刻,他愛上了我。

那晚我們坐到天亮,太陽從山那邊鑽出來時,我放出買的訊號彈,救援隊很快到達。

我心裡都是劫後餘生的後怕,壓根沒注意到其他事情,也沒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自那一晚後逐漸改變。

現在想起那一晚我仍是有些後怕,往他懷裡縮了縮,感嘆道:“那晚真的太可怕了,我幾次以為自己會遇到狼群,命喪於那片山上。越往上山路也越不好走,我被荊棘刺得滿身是傷。”

他手指貼在我臉頰上,問:“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上山找我嗎?”

我垂眸思考半晌:“會的。”

“為什麼?”他笑,“明明體驗過那種膽戰心驚還去?”

“因為……”我看著他,赤誠之心一如十三歲那年,“我愛你。”

不是一腔孤勇,是明知山有虎,只要他在山上,我便永遠會向虎山行的堅定選擇。

這次我終於聽到他的迴應。

他低頭吻住我,睫毛微顫:“我也愛你。”(原標題:《暗戀有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