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亡父救子

宋朝時，新安縣南李村有個年輕人名叫李豐，因為做不慣農活，十七歲的時候想出去跑商。

李豐的父母不放心他外出，一開始不肯，但是李豐堅持要去，最後沒有辦法，李父領著李豐，買了些茶果點心，拜訪村子裡一個經常跑商的人。

那人名叫李三，生性熱情豪爽，一下就答應下來，並且告訴李父，不需要準備本錢，李豐跟著他出去，一定能有收穫。李父聽了，拉著李豐拜謝不已。

過了段時間，李三就帶著李豐外出了。坐了三四天船，到了外地，李三領著李豐去了一處作坊賒貨。簽了字據，賒了三十多匹布出來，又細細地告訴李豐，去哪裡好賣，遇到客人該說些什麼，要注意哪些事項等等。

李豐也聰明，李三帶了他幾天，李豐就能獨自去賣貨了。最後賣完布，把進價交給作坊，李豐得了半貫錢的利潤。

後來，李三又帶著他賣些鍋碗瓢盆、果子、油醬、香燭等等，等到兩個多月後回家，李豐白白賺了近三兩銀子。

經過這一次，李豐的膽子徹底大起來，他想：“跑商也沒什麼難度嘛，何必要人帶著。那李三看我年輕，不知從中賺我多少利潤呢！我聽人說廣州一帶有不少海上的稀奇貨，不如我去那裡弄些貨來，再拉到汴梁去賣，大賺它一筆。”

於是也不和李三打招呼，辭別了父母，往廣州去了。

卻不想廣州魚龍混雜，李豐只做過一次生意，且都是李三為他打點好，許多關竅他哪裡懂？晚上去進了一批時鮮的果子，第二天仔細一看，全爛了。李豐去找那賣貨給他的人，誰知人家根本不認，說他不會存放，還找人將他打了一頓。

李豐沒了本錢，只好學著李三去賒貨，結果人家根本不肯賒給他。最後在廣州晃盪了一個多月，連回家的盤纏也沒有了。只好去碼頭扛貨，僅夠溫飽而已。

轉眼到了冬天，李豐生了一場病，沒辦法去碼頭做工，只能流落街頭，成了乞丐。他每天白天拖著瘦弱的身體沿街乞討，飢一頓、寒一頓，到了晚上，就住在空置的牛棚裡、豬圈裡、破廟裡。

每晚想起父母，想起在家中備受疼愛的日子，就默默流下淚來。

轉眼過去四年多，有一天，李豐正縮在一處牛棚裡。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喊聲四起，還有許多人走路、奔跑的聲音。

接著，李豐就被拍醒了，睜眼一看，居然是自己的爹！李豐一下子撲進李父懷裡：“爹，你來找我了！”

李父抱著李豐，流淚說道：“兒啊，我和你娘想死你啦。”

李豐悔恨不已：“都是我年輕不懂事，以為自己長了本事，一個人跑到外面，結果吃了大虧，連家都回不了。”

李父拍拍他：“都過去了，你馬上就能回家了。兒子，張員外的獨子丟了，其實是被拐子拐去了。現在那柺子還沒敢出城，就躲在麻花巷子裡第三家。你快去通知張家，有了這份功勞，你回去的盤纏就不愁啦！”

李豐正想說：“爹你怎麼認識此地的張員外？”只見李父將他往前一推，李豐一下子睜開眼睛，哪還有李父的影子？

才知道自己剛剛是做夢了，又聽到外面好多人在找張小少爺，李豐連忙爬起來，喊道：“我知道張小少爺在哪裡！”

李豐帶著張家的人，到了麻花巷，果然找到了丟失的張小少爺和柺子。

張員外感謝不已，找大夫治好了李豐身上的病，又聽他說思念家鄉，於是拿出五十兩銀子，又包了一條船，送他回去。

客船行駛了不知道多少天，終於到了新安縣。

下了船，天已經擦黑，李豐拎著給父母買的新衣，還有好酒、點心，越往家的方向走，一顆激動的心雀躍得快要跳出來。

沒走多久，就看到了自家的門頭。李豐心想：人逢喜事精神爽，步子也快了不少，竟然這麼快就到家了。

他大喊一聲“爹孃”，飛撲而去。只見李母聞聲走出來，和李豐抱頭痛哭：“兒呀！你終於回家了！可想死娘了呀！”

李豐也流淚不止，拉著李母說了一通，又把給李母買的衣物和首飾、點心拿給李母看，李母歡喜得直點頭。

過了會兒，李豐問道：“娘，我爹呢？我在廣州的時候，還夢到他呢。”

李母說道：“你爹啊，也快了，快來了。兒啊，以後咱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李豐連忙點頭，李母又說：“你不在家這段時間，隔壁搬來了個姑娘，孤零零一個人，怪可憐的，我看她模樣周正，和你般配得很，娘想你和她做一對夫妻，今天就把親定下來，以後咱們一家子，好好過日子。”

說著，一個年輕姑娘端著飯菜走過來，抬眼看了一下李豐，又含笑低下頭。李豐臉騰地紅了，覺得這姑娘很美，心中激動不已！

姑娘把飯菜一個個擺到桌上，李母拉著李豐坐下，給他夾菜，讓他趕緊吃。

李豐端著碗正要下口，突然，李父惡狠狠地從外面走進來，一巴掌打翻了碗，指著李母：“你，糊塗啊！”

姑娘尖叫一聲跑出去了，李豐不明所以：“爹，怎麼了？”

李母望著李父，哭道：“以後我們一家人在一處不好麼？我臨走也沒見兒子一眼，你也快了，留他一個人我不放心！不如咱們一家子親親熱熱在一起！”

李父不聽，將桌子推翻，看著李母說：“你怎麼忍心！”

“豐兒，你現在給我滾出去！”李父朝著他大吼。李豐呆住了，不知道慈愛的父親為何這麼兇，李豐被父親一把推了出門。

李豐只覺天旋地轉，再睜開眼，哪裡是在自己家，原來是在離村五里地的墳場。李豐再定睛一看：自己身側的這處墳墓，上面分明寫著自己母親的名字！

李豐在墳前嚎啕大哭，哭完後，他將東西收拾好，往家裡狂奔而去。

到了家門口，只見屋裡隱隱約約有微弱的燈光，李豐猶猶豫豫不敢進去，一個人走出來，李豐一看：竟是李三！

李豐喊了聲“李三叔”，李三看到他先是一愣，接著狂喜：“李豐啊，你終於回來了！唉！”他拉著李豐進屋，只見李父躺在床上。

原來，自李豐外出一年多沒有訊息，李父就打算去找他，結果還沒出新安，就出了意外，昏迷不醒已經三年了。

李母整日以淚洗面，憂思成疾，今年年初也過世了。李三於心不忍，於是安葬了李母，又每天有空的時候來照顧李父。

李豐聽到這裡，撲通一聲跪下：“三叔，您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也忘不了。”李三連忙拉他起來。

次日，李豐從縣裡找了個大夫，好好給李父診斷了一番。

此後他聽從大夫的話，每天悉心照顧李父，給他按摩，跟他說話。一年後，原本瀕死的李父居然甦醒了過來。

李父醒後，李豐提到在廣州夢到他的事，李父說：“我自從昏迷後，只覺得身處一片混沌之地，整個人也迷迷糊糊的。有一天，突然聽見你哭，那聲音越來越大，我就隨著你的哭聲，找到了你。”

李豐又說起在李母墳前的事，李父卻怎麼也記不得了。

（本文作者｜

唐有時

）靜月齋寄語：

這是一個讓人淚目的傷心故事，人的成長，需要經歷過多少苦難！而最理解最心疼你的，永遠是你的父母。李豐為自己的年少輕狂付出了慘重代價，淪落天涯險些餓死街頭。若非愛他的父親千里顯靈，回不了家怕難逃一死。

現實中，人在奮鬥的路上，是孤獨而痛苦的。有時甚至沒有一個朋友，沒有一個人理解你。因為人們都懂得錦上添花，不願意雪中送炭！

這時候，我們只有默默承受成長的代價，以一顆永不服輸堅強的心去抗爭、去奮鬥。請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走出屬於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