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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公望:一生坎坷,一生傳奇

除夕夜,創意音舞詩畫《憶江南》登上春晚。在徐徐展開的畫卷中,風度翩然的八君子,或行吟,或漁樵,或誦讀,當真是麗水船如天上坐、青山人在畫中行。

朗朗上口的詩詞、婉轉流暢的音樂、曼妙多姿的舞蹈、奇幻靈氣的動畫組合在一起,讓觀眾們得以飽覽詩中畫、畫中景、景中之江南。

這個節目是根據十大傳世名畫之一的《富春山居圖》改編而來,舞臺上的峰巒岡阜、陂陀沙渚、蒼翠林木、漁樵隱士在畫裡都應有盡有。

因為行雲流水的精妙筆法、閒適豁達的唯美意境,這幅跨越了600年的山水佳作讓世人為之傾倒,而它正出自於大師

黃公望

之手。

黃公望曾一度潦倒失意,雖胸懷大志,無奈屢屢碰壁。功名無路、蒙冤入獄、艱苦度日,年過半百也仍是一事無成。

他沒有自暴自棄,而是選擇了畫畫。明知前路艱險,苦寒受盡的他卻執著如初,將山野萬里落於筆端。

這個最大的失敗者,也終成“山水冠首,百代之師”,留下了傳世之作。

眼往高處看

1269年,江蘇常熟的一戶陸姓人家喜添男丁。

幼年時,因家境貧困,他被過繼給家境闊綽卻膝下無子的黃家,後更名為黃公望。

養父對其寄予厚望,不吝重金聘請老師教他。他勤勉好學,加上天資聰穎,不僅習誦經作詩賦,還通曉儒家經典。

除此之外,他手握丹青,落筆即成,展現出了過人的才情。

在那個學而優則仕的年代,每個讀書人都想透過考取功名一展抱負。

不過造化弄人,學識淵博、才華出眾的黃公望生不逢時。北方的千軍萬馬踏蹄過後,江河流轉,日月更迭,科舉制被廢除,他只能等。

20多歲的他去杭州西湖遊玩,與時任江浙行省參知政事的徐琰偶遇並相談甚歡。後因其晉升後熱心提攜,黃公望當上了一名書吏。

官場中人務必要注意衣著服飾,他卻身著道袍前來拜謁。見他這般狂放不羈之態,徐琰當眾訓斥。黃公望不願被困囿於一隅受人詬病,所以立馬憤而辭職。

恢復了自由身的他寄情于山水,一邊靜賞萬物,一邊廣泛交友。

幾年後,他的才識又得到了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張閭的賞識,被其聘為書吏。

可命途多舛,沒過幾年,張閭因“貪刻用事”,引來民怨沸騰,終至起義爆發,繼而被朝廷治罪,黃公望也因此遭受牽連而隨之入獄。

在這期間,科舉制恢復,他卻因身陷囹圄而錯過了機會。待出獄時,他的鬢邊早已生了白髮。

因為太多不堪的經歷,他也看透了官場的黑暗,對參加科舉進入仕途再無半點渴求。

年近五十的他,人生尚無可圈可點的地方,而且還一直經受命運的磋磨。

重重坎坷、種種失意紛至沓來,人生的飄忽無定他一一領受。但他沒有屈從於命運,沒有放棄內心的堅守。

他身在低谷,心卻在高處,那高處有絕美的山水,有盎然的生機,有塵世的美好,有至情至性之人生的快樂。

古人言,“地低成海,人低成王。聖者無名,大者無形。鷹立如睡,虎行似病,貴而不顯。”

一個人,一旦忍得住低處的微微幽暗,不棄努力,自然能迎來昭昭日明。

黃公望自知半百的人生如此波折,如此晦暗,他決定逐心而行。

事就平處做

出獄後的黃公望經他人推薦,加入了全真教,成了一名道士。

生活無著之際,他漫遊四方,一邊擺攤賣卜,一邊尋山問水。

在這個過程中,他結識了很多丹青妙手,經常與他們一起切磋琢磨。慢慢地,他畫畫的興致也越來越高。

後來,他想,既然入仕之路已然無望,那就索性專攻繪畫。

而早在杭州為仕途奔走之際,原本就有繪畫基礎的他又幸得書畫大師趙孟頫的親授,繪畫技藝也大有精進。

在浪跡各地時,面對山巒迥然不同的姿態、草木各有千秋的形狀、四季燦爛多彩的顏色,黃公望近乎於痴。

山川異域的綺麗景色,讓他不知不覺地沉迷於其中。他決定將所見之景留於筆尖,於是常常往返於江浙的山林之間。

有時為了感受春江月明的新奇變化和觀察草木榮枯的萬千模樣,他會在嶙峋怪石上終日靜坐,無論是激流轟浪的洶湧之勢,還是風雨驟至的咆哮之音,他都全然不顧,依然忘我地看著、畫著。

不久以後,他乾脆定居於“無處不畫圖”的富春江,與山水相依相伴,與畫筆形影不離。這樣一來,他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去看晨嵐夕照,去聽月色敲窗。

而於他,目之所及之人、心之所思之悟、行之所至之徑,都變成了他筆下惟妙惟肖的風景。

他的每一步雖然走得慢,卻走得穩。也正是因為這樣始於細微的積累,他才有了臻於至善的境界。

曾國藩曾說過,“決定成敗的,不在高處,在窪處,不在隆處,在平處。全看人能不能在棘手之處,耐得住煩。”

古往今來,能成大事者也皆是如此,一旦確立了志向,便全身心地,從細處下功夫。

黃公望志在畫畫,對其始終心懷一片赤誠與熱愛。

半生坎坷人生路,他仍然有從頭再來的勇氣和魄力,在莽莽叢林中游走,在山風霧氣裡穿行,在參天古樹下凝想,在奇花異草前揣摩。

他將無盡的自然風光凝於眼中,聚在心頭,流於紙上,幻化成一幅幅畫。

而在與奇山秀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陪伴和對望中,他也讀懂了山水,眼中有寵辱不驚,心上有淡定從容。

人往寬處行

黃公望四處輾轉時,結交了很多禪師,而與無用禪師的來往最為密切。他們兩人經常結伴出遊,一起探討詩畫藝術。

一次,回到富春江時,無用禪師向他討要一幅長卷,他欣然應允。

當時,時局動盪,世事跌宕,唯有山川日月從容淡靜,無驚無擾。

無風晴好的日子,他泛舟江上,尋訪山水,靜觀其風骨神韻。他日日到江邊,周遭的四季變幻、色彩更迭都盡收眼底。

80歲時,他開始畫《富春山居圖》。為了更加清晰地表現實景,他遙看山巒之形,細觀草木之態,每日早出晚歸,一遇美景,便立即收入筆端,記在心間。

每一處,山巒峰峰相異,樹木棵棵不同,他一路走,一路看。

旁人只道是尋常的樵夫晚歸、漁舟唱晚、枝柯扶疏、葉落無聲,都成了他筆下的風景。

而他只在興之所至時才會動筆,多半是“五日畫一山,十日畫一水”。

久而久之,富春江的兩岸,留下了他深深淺淺的腳印。

他的路越走也遠,眼界也越來越寬,對塵世的關注、對生命的思考也越來越多,留在紙上的畫也越來越深刻。

在《富春山居圖》中,“一折青山一扇屏,一灣清水一條琴”的美景鋪陳其上,詩畫相得益彰,無聲勝有聲。

近樹蒼蒼,遠山藹藹,雲煙掩映村舍,水波出沒漁舟。這一筆一畫裡,有山巒的起伏,有江水的湧動,也有他自己的一生。

經年之後,他極天地大觀、得山水清氣,對生活中的坎坷和磨難也不再介懷。

畫前,是富春江瑰麗無比的純真景色;畫後,是黃公望清平和悅的淡然人生。

清代畫家鄒之麟將此作與王羲之的《蘭亭序》相類比,

“右軍之蘭亭也,聖而神矣”。

它筆墨枯淡、渾樸蒼茫,享有“畫中之蘭亭”之美譽。

縱是如此,無用禪師再循來時,黃公望直接將這幅耗盡心血的畫給了他,不曾有一絲猶疑。

這幅畫隨之走入了大眾的視野,被後世奉為珍寶。

在畫中,“山的偉岸,石的氣勢,水的靈韻,林的秀麗”,千年不變。

千年山水,千年人,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心境淡泊的黃公望,行寬厚之心待人,以恬淡之心自持,走出了自己寬闊的人生。

清代儒將左宗棠寫過一副對聯,

“發上等願,結中等緣,享下等福;擇高處立,就平處坐,向寬處行。”

一個人,哪怕陷於人生的低谷,若願把夢想放在高處,歷盡千般辛苦,熬過萬丈孤獨,善養寬厚之氣,多半能終成大業。

黃公望便是如此。

他在“風煙俱淨,天山共色”的山山水水中找到了生命的意義,在多年的作畫生涯中“從流飄蕩,任意東西”。

他不畏悲運的磋磨,眼往高處看,萬事坎坷終意平;

他不懼風雨的侵擾,事就平處做,點滴方寸永不亂;

他不怖獨居的寂寥,人往寬處行,任爾逍遙山水間。

也正是憑著這一股韌勁,他染山之仁,浸水之智,成就了經久不衰的傳奇人生。

作者

| 卜一,漫遊雲水間,閒記紅塵事。

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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