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推網

選單
文化

清代奇案:一株黑靈芝釀命案,越審越奇,最後主審官小妾也成罪犯

一株珍貴的黑色靈芝,竟然會有劇毒,病人誤服釀成命案,而且此案越審越奇,案外有案,最後主審官的姨太太也成了犯罪嫌疑人……

清代咸豐年間,廬陵府龍泉縣城有一個商人叫姚錫明,以經營土紙出口起家,富甲一方,人稱“姚百萬”。

姚百萬的母親姚老太太,雖然已經年逾八旬,但身體依然康健。沒想到做過八十壽誕的第二年,姚老太太卻突然患起病來,姚百萬是個孝子,立刻派轎子去西門將縣城名醫杜天安請到家裡為老母診治。

杜天安檢視後,對姚百萬說:“令堂年事已高,氣血兩虧,五臟不調,又外感風寒,病毒趁虛而入,雖無大礙,但也要及早醫治為是。要治令堂之病,首先在補心益氣。這得用一味特效藥,這味藥確是要花點錢的。此藥便是萬年黑靈芝!”

姚百萬一聽著實吃了一驚:“萬年黑靈芝?杜先生,這萬年的黑靈芝到哪裡去找呀?”

杜天安微微一笑:“是啊!因為一般的藥房裡出售的靈芝不是萬年黑靈芝。不過所謂萬年黑靈芝也不是真的長了一萬年的靈芝,實際上是一種長在墓穴裡的靈芝。”

姚百萬聽了又皺起雙眉:“唉,照杜先生說來這種萬年黑靈芝實在沒法找啊!”

杜天安又淡淡一笑:

“姚老弟別急,我告訴你去找一人,只要你肯花大價錢,這萬年黑靈芝一定能搞到。北門魏三!”

“啊!是魏三?”

這時杜天安又是高深莫測地一笑:“姚老弟,你只是求醫治病,別的你就不用多問了。現在我給你開好個處方,到藥房抓三帖回來。你把弄到的靈芝每次切下一兩焙乾研末,兌在雞汁裡給令堂喝下去,接著服下煎好的藥湯。三劑之後,令堂的病可十去八九了!”

姚百萬心裡鬆了口氣,送走杜天安後便親自坐轎去北門找魏三。魏三聽姚百萬說是杜天安介紹來的,便從房裡拿出一株靈芝給姚百萬看。他獅子大開口地說,沒有300兩銀子,他是不會將這株靈芝出手的。

姚百萬見這株靈芝果然和一般靈芝不同:

個大,就像一把大蒲扇,通體黑亮,肉質豐潤,還有股芳香。

姚百萬暗忖:果然是稀世珍寶,花再多的錢也值!

姚百萬回來之後,便按照杜天安的吩咐如法炮製。這天傍晚,姚老太太先喝下兌了黑靈芝的小半碗雞汁,接著又服下煎好的湯藥。沒想到意外發生了:

姚老太太服完藥後便在床上躺下,突然腹痛如絞,接著臉色紺紫,雙眼翻白,七竅流血,待姚百萬派家人將杜天安接過來時,姚老太太已氣絕身亡。

從死者的外表誰都可以看出,這是中毒致死,而死者是喝了杜天安的湯藥才出現中毒症狀的,杜天安自然脫不了干係。杜天安自己也嚇得魂飛天外,一時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來。

姚百萬悲痛萬狀,一張“庸醫殺人”的狀紙便將名醫杜天安告到了龍泉縣衙。

龍泉縣知縣彭亦夫,本是兩榜進士的正途出身,只是資質平庸,在官場上混了20年,還是個七品知縣。他嗜酒如命,酒量驚人,縣城紳商請他赴宴總要為他單獨備下一壺好酒,不喝完這一壺他是決不會離席的,所以得了個雅號“彭一壺”。

彭一壺收下姚百萬的狀紙後,立即帶了衙役一干人到案發現場驗看取證。驗屍後,證實姚老太太的確是中了砒霜劇毒以致身亡。彭一壺便趁熱打鐵,回到縣衙立刻飛籤傳來原告被告雙方和知情證人等到公堂對案。但在審訊中已冷靜下來的杜天安卻據理力爭,說他開給姚老太太的處方均系滋補和調理之品,性味平和,沒有一種是帶毒性的藥物,而且因為姚老太太是虛弱老人,劑量也特別輕,並非可導致副作用的“峻劑”。他出示了他的處方箋,說可以將所開的處方拿給全縣郎中去評論。

彭一壺犯難了,摸了半天下巴上稀稀的幾根老鼠須,心想:

姚老婆子若是砒霜中毒身亡,這砒霜總不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就算杜天安說沒開錯方子,說不定藥房抓錯了藥呢?

於是他便問姚百萬:“你給令堂服的藥是在哪裡抓的?”

姚百萬說:“在下也是按杜先生吩咐,藥是在西街濟生大藥房抓的。”

不一會,濟生大藥房的張掌櫃便被彭一壺飛籤傳上公堂。張掌櫃慈眉善目,膽小怕事,現在一聽說姚老太太是服用了他藥房裡抓出的藥劑而中毒身亡,人命關天,他當即嚇了個半死。幸而他很快回憶起來,那天姚家人來抓藥,他恰巧到隔壁家打牌去了,那三帖藥是學徒姚寄生經手發的。

彭一壺自然又是一張飛籤,將那學徒姚寄生傳上公堂。那姚寄生雖然還是個十五六歲少年,但卻頗有膽識,上了公堂毫不膽怯,沉住氣為自己辯護:“老爺!那三帖藥是我抓的,但決不會出錯。砒霜是劇毒藥品,平日控制很嚴,而且是專櫃存放,哪會抓錯?再說姚家處方所開列的十幾種藥都是切片和泡製成品,砒霜是白色粉末,混在其中一眼便能辨出。請問姚家是誰經手煎藥的?老爺可以問問他是不是發現有白色粉末。”

這時坐在一邊的刑名師爺向彭一壺使了個眼色,彭一壺便宣佈暫時停審,起身和師爺退進後堂。

“老爺!”師爺對彭一壺說:“依我看,這個姚寄生是個重大嫌疑!

”彭一壺忙問:“師爺的高見是……”

“有件事老爺不清楚,在下卻知曉:姚百萬以前有個相好的,她是個小寡婦,姚寄生便是姚百萬和那個小寡婦的私生子,姚百萬還花錢買了幢房子給他們母子安身。後來姚百萬想把小寡婦公開娶過來作妾,姚老太太知道後不但不答應,還派家人去打了小寡婦一頓,把房子也拆了。小寡婦氣不過一索子吊死了,那年,姚寄生已是個十幾歲的懂事的孩子……”

彭一壺聽到這裡兩條倒八字眉一挺,一雙三角眼在發光:“本縣明白了!一定是這個小子為報母仇,趁機在藥裡下毒要了姚老婆子那條命。本縣看那小子人小鬼大,不是個好剃的 童子頭,不惡刑他是不會老實招供的!”

彭一壺足足灌了一壺酒下肚,才又升堂問案。他把驚堂木的一拍,便對案情作出主觀的判斷:

姚寄生把姚老太太當作殺母仇人,心懷怨恨,遂趁機下毒。

姚寄生卻大叫冤枉,說他雖然心恨姚老太太逼死了他的母親,卻怎麼也不會幹那種藥中下毒的事。怎奈知縣彭一壺已心存先人之見,任憑姚寄生喊冤叫屈,只是認定他是下毒的兇犯,就用嚴刑拷問。姚寄生被酷刑折磨得指折脛斷,皮開肉綻,最後屈打成招,在奄奄一息中他只好供認自己“為報母仇在給姚老太太的三劑藥中下了砒霜”。

這時彭一壺倒顯得像個斷獄老吏般精明,他喝問姚寄生:“你是用什麼方法將砒霜摻入藥中叫別人看不出來的?快招!”

姚寄生為免再次動刑拷問,便只好胡編亂造他將砒霜溶入水中泡製藥物,然後晾乾,別人就看不出來了。

其實這種說法本來漏洞百出,但彭一壺只要得到姚寄生的認罪親供,便可將這個下毒謀殺案了結,別的他可沒閒工夫去管它。

第二天,彭一壺拎著壺酒走進師爺房裡,催他草擬此案結案後的文書。他一邊小口抿著酒,一邊得意地告訴師爺:“廬陵府程大人是本縣同榜的同年,把案卷也抄呈一份給他看看,好讓他也知道本縣並不是一個只會喝酒的糊塗知縣!”

師爺聽了不好再多嘴,只得提筆草擬申詳府裡及刑部的文書,在三寸筆下,姚寄生一條命算完了……

廬陵府正堂程鶴年,兩榜出身,先任過幾次州縣官,因他為官清正,勤政愛民,聲譽頗佳,三年前便升調廬陵府知府。

這天晚上,程知府在燈下細細審閱龍泉縣呈送上來的那份案卷,總覺得一顆心沉甸甸的,非常不安:

一來他深知龍泉縣彭亦夫的底細和能耐,只怕彭手裡弄出冤案,以後如追查責任,他身為彭的頂頭上司也脫不了干係;二來綜觀案卷中敘述的案情,其中定罪證據不足,疑點很多,疏漏百出,要處死一個罪犯容易,要讓一個冤死者復生卻難,人命關天,決不能輕率定罪。

程知府正在反覆沉吟,房門簾子挑起,進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她就是程知府新娶的姨太太楊碧玉。

楊碧玉是廬陵府一個姓梁的財主的填房妻子,去年已過花甲之年的梁財主突然中風身亡,楊碧玉還是20多歲的少婦自然要再嫁。程知府喪偶多年一直未娶,於是在友人撮合下便娶楊碧玉為妾。程知府的前妻沒給程知府留下兒女,程知府原意只想娶了楊碧玉給他生個兒子,以免絕了香火。但程知府發現楊碧玉不僅年輕貌美,而且識字通文,頗具才情,於是將她帶在身邊寵愛有加。

楊碧玉對程知府嫣然一笑:“老爺,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嗎?”

程知府皺起眉頭說:“我在審閱龍泉縣的一份案卷,發現裡面問主題很多,只怕是個冤案。”程知府讓楊碧玉在自己身邊坐下,接著便將全部案情講給她聽,然後表示有意令龍泉縣將此案主犯和涉案人員押解到府裡,重新審理。

楊碧玉聽後沉吟了一會,望著程知府說:“依妾之見,老爺可找個藉口去一趟龍泉縣。到龍泉縣後秘密調查案情核實案底。這樣做才可進可退,有利無害。”

程知府聽楊碧玉說到這裡,禁不住喜上眉梢。幾天後,程知府帶上一個精明書吏,一個經驗豐富的驗屍官和四個身手不凡的武巡捕,裝扮成一般隨從模樣,然後以廬陵府徵調為藉口,到贛江水運碼頭封了一號小客輪,由贛江逆水而上直駛龍泉縣。

龍泉知縣彭一壺聽說程知府要來縣衙“作客”,他雖是庸材但還不是草包知縣,他猜到程知府此行多半是為姚寄生一案而來。不過他倒不驚慌,自認為這個案子雖速審速決,但案情簡單,又取得姚寄生的服罪親供,絕對錯不了。

程知府來到龍泉縣衙後,他沒完全按新姨太楊碧玉的話辦,他知道這次雖是私察性質,但要完全迴避彭一壺是不可能的。

他覺得只要先不提出公開重審此案,那麼作為他的下屬,彭一壺也就不至於會“感冒”。因此,當晚彭一壺在後衙小官廳設宴招待程知府時,程知府就對彭一壺透露,這次來到貴縣也想趁機對姚寄生一案再作點案外調查。

第二天早飯後,程知府帶上自己幾個“隨從”,先找了西門名醫杜天安,接著又找了濟生大藥房的張掌櫃。程知府有些失望,兩處都沒得到新的情況。下午,他又親自登門拜訪了姚百萬。

姚百萬一聽說來客就是廬陵府現任正堂程鶴年,忙起身離座,雙膝跪下:“久聞大人清廉剛正,美名遠揚。本縣彭老爺審定姚寄生毒殺家母一案,拜求大人複審,姚寄生冤枉啊!”

程知府忙將姚百萬扶起:“姚翁不必著急,有話坐下慢慢說清楚,本府這次就是為此案而來。”

姚百萬哭喪著臉陳述:

前幾天他妻子突患心口痛,他想起給老母親服用的萬年黑靈芝粉末還沒有用完,便殺了只雞取雞汁兌上萬年黑靈芝粉末,準備給妻子服用。幸而這回他多了個心眼,為防萬一,他將小半碗湯拌上米飯讓狗吃了。結果,一轉眼那條狗就七孔流血倒地身亡了。他這才知道這萬年黑靈芝有劇毒,他老母實際是被這萬年黑靈芝毒死的,與那帖中藥無關,說姚寄生在藥中下了砒霜是天大的冤枉。當時他便告訴了杜天安和張掌櫃,並準備去縣衙找彭知縣說明情況。但杜天安和張掌櫃都勸他此事的後果,只好將這件事悶在肚裡了。

程知府聽完姚百萬的陳訴,心裡暗喜,臉上顯出亢奮之色。他問姚百萬:“那萬年黑靈芝還有嗎?”

姚百萬連忙說:“這株靈芝好大,我只用了一小半研粉末。”

程知府點頭說:“好,你現在拿來本府看看。”

姚百萬進房取出那株用剩的萬年黑靈芝呈交程知府,程知府一看就覺得這株靈芝果然特別:

通體黑亮驚人,色澤鮮明,還有種異樣的氣味。

在龍泉縣衙後官廳,程知府非正式傳審了魏三,只略施小刑,魏三便招認:

他白天閒著,專做“夜生活”——盜掘墳墓,弄點值錢的殉葬品。他曾多次在墳墓中發現黑靈芝,順手也帶回了家裡。後來名醫杜天安知道了,告訴他這叫啥萬年黑靈芝,是治病的特效藥,非常值錢,杜天安還多次介紹病人上門找他購買……

程知府喝問魏三: “你賣給姚家的那株靈芝是從哪裡弄來的?”

魏三說:“這株靈芝是何文洲墓裡的。何文洲是縣城秀才,本來家境還算殷實,但何文洲只知道讀書上進,不善理財,結果家道中落,成了一位窮酸秀才。多年前,他患急症死去,又沒一子半女,老婆劉翠蓮很快就嫁了人,家裡算絕了香火。當時我想這是無主墳墓,便去盜掘,誰知墓裡沒有一點值錢的東西,只在棺木的前壽頭下長了一支特大的黑靈芝。”

初審魏三到此結束,程知府吩咐暫時將魏三收監。此時,彭知縣才聞到點風聲,知道姚老太太是服了魏三的萬年黑靈芝中毒身亡的,不由心裡驚慌起來,忙跟在程知府屁股後頭試探口風:“大人,這個案子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

程知府現在心中有底,便不客氣地說:“年兄,此案確實有些出入,你心裡最好有點準備。不過,這株含劇毒的黑色靈芝出於何秀才之墓,何秀才當年是暴病身亡,妻子劉翠蓮又很快改嫁,從這些情況看起來,恐怕是案中有案。明天煩貴縣撥給本府10名差役,去何秀才墳地開墓驗看,一來查明靈芝含毒的原因,二來還要查明何秀才是否死於非命!”

第二天,程知府帶著一干人員和在押犯魏三,來到何秀才的墳地。開啟墓後,魏三指著棺材前壽頭說:“那株靈芝就長在這壽頭下。”程知府認真察看那地上的灰土,沒發現什麼疑點,但命衙役開棺驗看。棺材開啟後,在場的人都十分驚訝:

就在前壽頭內側,發現了一布包砒霜!

毫無疑問,砒霜因布包年久腐爛破損而漏出來,於是死者屍體腐爛過程中流出的屍液便溶人大量砒霜,又滲出棺外,於是主要靠吸取這些汁液為養料的那株靈芝,在生長過程中便蓄積了大量砒霜成分,難怪姚老太太喝了兌了靈芝粉的雞湯後一命嗚呼了。

萬年黑靈芝含劇毒的謎終於解開了。但緊接著又有幾個大問題抓住了程知府的一顆心:

何秀才的棺材裡怎麼會有砒霜?棺材裡那個何秀才是不是砒霜中毒致死?這會不會又是一個重大謀殺案?

程知府命人馬上驗屍!何秀才一定不是正常死亡!

那個驗屍官忙了半天,幾乎摸遍了死者每一寸殘肌每一根骨頭,結果只能沮喪地向程知府稟報說,死者身上內無中毒外無勒、砍、擊等傷痕。

程知府非常失望,只好傳命暫時蓋棺封墓,然後回縣衙。

當天下午,程知府在縣衙傳審了何文洲的前妻劉翠蓮。衙役還奉命找來當年住在何文洲家附近的幾位鄰居,以備程知府問取佐證。劉翠蓮頗有幾分姿色,高高的顴骨,細挑的眉毛,薄薄的嘴皮子,一看便知道這是個精明的女人。程知府心裡也閃出一念:“這婦人八成是謀害親夫的兇犯!”

可是程知府又一次失望了。這個劉翠蓮不僅嘴巴厲害,而且說得有理有據:她的前夫何文洲生前長期有心口疼的毛病,那天他喝多了酒,心病突發才送了性命。她和何文洲夫妻感情很好,哪有殺夫之心?她所以早早改嫁,一來是何文洲身後蕭條,她一個人無法生活;二來是小寡婦門前是非多,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對她心懷不軌……她所說句句屬實,當年的左右鄰居可以給她作證。

這時被傳來的幾位鄰居都證明說,劉翠蓮所說均是實情。

程知府心裡很焦急,現在他只剩下最後一張牌了。他喝問劉翠蓮:“你前夫棺材裡的一包砒霜是怎麼回事?”

“啊?他的棺材裡怎麼會有一包砒霜呢?這怎麼可能呀?大人,小婦人只好求大人明查,我比大人還著急想知道這原因呢!我要是真的幹了毒死親夫的事,還會將作案後留下的砒霜放在他棺材裡留下罪證?那不是太蠢了嗎?再說,要是我前夫真是吃砒霜而亡,那麼大人是否在他的屍身上查出了中毒的痕跡呢?大人,人命關天,名譽事大,你可不能冤枉我呀!”

在劉翠蓮強硬的反駁下,程知府啞口無言,儘管他非常懷疑眼前這個漂亮的、精明的、厲害的年輕女人,但在何文洲屍體上沒找出什麼疑端,現在到現場的鄰居也證明何文洲生前和劉翠蓮夫妻關係正常,這審問還能繼續下去嗎?除非嚴刑逼供。

然而程知府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彭一壺已冤枉了一個姚寄生,他還能再冤枉一個劉翠蓮嗎?只好暫時退堂。

沒想到程知府剛退到後官廳,知縣彭一壺就連腳跟進,撲通一聲雙膝跪在程知府面前,腦袋在磚地上碰得山響:“大人!請救卑職一命啊!剛才獄卒跑來告訴我,那個押在死牢中的姚寄生,因受刑過重,已經死……死啦!”

程知府一聲長嘆,打斷了彭一壺的話:“彭年兄,人情好做,只怕人口難封,國法難容啊!姚寄生一案已經非翻不可,何秀才墓中還留下疑點待查,我明天先回廬陵府去正式複審姚寄生一案,你的事我無法包瞞,你自己斟酌著辦吧。”

程知府離開龍泉縣的第二天,那個刑名師爺因事去找彭一壺,卻發現彭一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隻手還緊攥著一隻空酒壺。

有人說彭知縣是醉死的,縣衙裡卻有人私下透露:彭知縣是畏罪自殺!

程知府回到府衙,立刻將龍泉縣姚寄生一案屬誤斷錯判的情況上報刑部,刑部即派出兩名官員赴廬陵,會同程知府對此案進行復審。結果姚寄生一案被認定為冤案而平反,姚寄生沉冤得到昭雪,負有製造冤案全部責任的知縣彭亦夫本應受到嚴懲,但因其本人已死就免於懲處了;魏三以盜墓罪押在府獄,另案處理。

但程知府心裡卻仍墜著一塊沉重的石頭,因為何秀才墓中的砒霜之謎未解,很可能這裡面隱下了一件謀殺案,如果是這樣,豈容謀殺犯逍遙法外?

這天深夜,程知府還一個人呆在公事房裡,手中端著一盅茶在房裡來回踱著方步,嘴裡喃喃自語:“砒霜……暴卒……急著嫁人……”

“老爺!”親切的一聲輕喚,走進房來的又是新姨太楊碧玉,她決心為丈夫分憂解難,她知道丈夫現在最感到頭痛的是在那個何文洲的屍體上找不到被謀殺的罪證。

“老爺,依妾看來……”楊碧玉話到嘴邊又咽住了。程知府疑惑地望了楊碧玉一眼:“碧玉,你怎麼吞吞吐吐的?莫不是對這樁疑案有什麼高見?請快說吧。”

楊碧玉終於鼓起勇氣說:

“老爺,妾以前喜歡看些閒書,現在記得在一冊《疑案秘覽》上曾看到一種高明的謀殺手法,事後不留痕跡。據那書上說,人的後腦靠近枕部有一個紋命穴位叫風池穴。作案者只要以一支銀針刺入,被害人立即喪命。如果銀針深深扎入不露出針頭,那就不留任何痕跡而無人能察覺了。”

程知府一掌拍在書桌上,喜形於色地說:“好!今天還真能為我分憂!我姑且再次去龍泉縣驗看何文洲的屍體。”

幾天後,程知府第二次來到龍泉縣,再次對何文洲的屍體進行驗看,結果很快找出了謀殺罪證。不過也不是完全像楊碧玉所說的那樣,驗屍官不是從死者的“風池穴”找到銀針,而是從左側的太陽穴取出了一枚長達3寸的鐵針!

這次劉翠蓮被押上公堂後,她面對鐵證,知道一切狡辯都是徒勞,為了眼前不受皮肉之苦,她就主動認罪招供:由於她是個生理健全的女人,而前夫何文洲患有長期的陽萎症,因此她和現在的丈夫李魁有了姦情,為了達到做長久夫妻的目的,她和李魁密謀殺害何文洲。初時她弄來砒霜,想毒死何文洲,但李魁覺得砒霜中毒後症狀明顯,容易讓人發覺。後來她便和李魁合謀,想出了以鐵針刺人太陽穴的手段來謀殺。那晚她把何文洲灌醉,躲在暗處的李魁跳出來將他一針便刺死了,結果何文洲死後誰也沒有瞧出破綻。至於原準備的那一包砒霜,她怕留著會惹麻煩,便想將它丟到野外,但李魁又怕萬一被人撿著會招來意想不到的禍害,最後她才將那一布包砒霜塞進棺材裡,她認為讓它和死人一起長期埋在地下是最乾淨的處理辦法了。

―個淫婦跟姦夫合謀殺死親夫的案子終於破了,劉翠蓮、李魁雙雙被處決。

程知府帶著“斷案如神”的美譽回到廬陵府,新姨太楊碧玉那晚上親自備了一桌酒菜為丈夫祝賀。但程知府卻顯得心事重重,並沒有欣喜之情。程知府抬頭望了楊碧玉半晌,然後長長嘆了口氣:“碧玉,現在我總覺得還有第三個謀殺案呢。”

啪!楊碧玉手中的酒杯落地,摔得粉碎,她一張臉倏地白了……程知府兩道犀利的目光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這一天晚上,押在府獄的魏三被帶到府衙後堂,不是傳審,是程知府單獨傳他。

程知府盯著滿臉疑惑的魏三說:“魏三,現在本府要你去辦一件事,去幹的還是你的本行。這件事你要幹得絕對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只要把本府要的東西親手交給我,別的就不要過問,也不準外傳。事情辦成了,本府一定設法保全你一條性命!”

程知府便接著給魏三面授“機宜”,然後派兩名得力差役押著魏三連夜出發……

第二天晚上,程知府將新姨太楊碧玉叫進公事房,然後從書案抽屜裡取出一支銀釵,皺起眉頭問楊碧玉:“碧玉,你認識這件東西嗎?它可是從一具死屍後腦取出來的!”

楊碧玉一張臉立刻白得像映在寒潭中的一輪明月,她撲通一聲,雙膝跪在程知府面前,顫聲說:“大人,罪婦知道自從為您獻計後,總有一天會出事的,只是沒料到大人的行動會這樣快捷……”

程知府站起身,揹著雙手將臉一仰,幽幽長嘆一聲之後又發出一陣苦澀的笑聲:“我真沒想到,自己寵愛的人也是一個謀殺犯啊!”

“大人!”兩滴委屈的淚水從楊碧玉眼中溢位,“妾身確實謀殺了前夫,可是我絕對不同於劉翠蓮,我是為了脫離苦海,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求大人將妾身投入牢獄中前,耐心聽我細陳端詳,為妾死也甘心!”

楊碧玉噙著淚水向程知府訴說了一切:

她15歲時,父親為了貪取梁財主一筆巨金,便將她嫁給了梁財主做了填房。婚後她才漸漸知曉了梁財主原來是個北方的土匪。她知道自己誤嫁匪人,萬般悔痛,自然沒有夫妻感情可言了。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梁財主惡性難改,在廬陵又勾結上一股盜匪不時作案。最使她無法忍受的是梁財主為籠絡他的幾個死黨,有時竟然要她陪他們睡覺。她如果反抗,梁財主便將她衣服剝光,用匕首抵在她心口……她咬牙忍受了幾年,最後忍無可忍才按《疑案秘覽》上提供的方法將梁財主殺死了……

“大人!”楊碧玉痛苦得泣不成聲,“為妾所說都是實情,想來也難逃一死,大人居官清正,秉公執法,一定也不會徇私庇護。為妾也不會讓大人為難,請你按律治罪吧!”楊碧玉說完,一雙淚眼直盯著程知府,目光滿是哀怨、無奈而又深情。

程知府躺在公事房的長榻上一夜未眠。楊碧玉那雙淚眼時刻在他腦子裡晃來晃去……“不好啦!”一聲尖利的呼叫聲將程知府驚醒過來,程知府下了長榻剛站起來,專事服侍新姨太楊碧玉的丫鬟一頭闖了進來,驚恐地說:“老爺!新姨太她、她上吊死了!”

“啊!”如一聲晴天霹靂將程知府擊得重新跌坐在長榻上,他仰頭長嘆一聲,喃喃說道:“知夫莫如枕邊妻!”兩行濁淚悄悄從臉頰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