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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永生,你真的願意成為“缸中之腦”嗎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蔣肖斌

永城說,自己看完人體低溫儲存的新聞後,萌生了寫《復甦人》的想法。於是,我們看到了這樣一個故事:公元26世紀,接受了人體冷凍技術而陷入漫長“冬眠”的人們,被分批實施復甦術,作為復甦人開啟新的人生。新世界已然天翻地覆,沒有國界、沒有私產、沒有私情,而復甦人從舊世界帶來的情感與慾望,成了新世界的禁忌……

這樣的設定並不新鮮,但在新書分享會上與作者永城對話的人很專業——主持亞洲首例人體低溫儲存的賈春生。

我查閱了新聞報道,目前世界上可以獨立完成人體冷凍的機構有四家,山東銀豐生命科學研究院就是其中之一,賈春生是這家研究院的院長。從2017年至今,已有10位冷凍人“住進”了液氮罐。和小說的區別是,目前還沒有人醒來。

關於永生,人類永遠只會從當下的認知來想象未來。就像古代君王渴求的長生不老;到了數字時代,我們又增加了“缸中之腦”的設想,《駭客帝國》《異次元駭客》《原始碼》等電影早已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這種可能性。

關於後一種永生方式,賈春生說,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人類的記憶是蛋白形式的物理存在,不但可以長久儲存,還可以進行收集和記錄。隨著計算機運算能力的發展,終有一天會出現讀取記憶的技術。

冷凍,屬於前一種。以前,一個人停止呼吸和心跳,我們就說他死亡了;現在,一個人的心跳停止,只要保證腦補和身體的供養,他就還能活著。賈春生說,只要把溫度降低到合適的水平,組織和器官是可以儲存的。這也就是人體冷凍的原理:第一,給肌體供養;第二,降溫;第三,把血液置換成冷凍保護劑。

目前已有的人體冷凍提供兩種方案,一是僅儲存頭部,二是儲存全身,區別在於價格,畢竟這對普通人來說是一筆龐大的開支。2015年,科幻小說《三體》的編審、重慶女作家杜虹,選擇了病逝後冷凍頭部,為此她的女兒女婿也賣掉了一套房子。杜虹的大腦目前存放於美國一家從事人體冷凍的科研機構,仍在等待復甦。

對於僅儲存頭部,科學家們有三種看法:最樂觀的是可以再造一個身體,目前以色列已經透過3D列印,打印出一個小鼠的心臟,照這樣發展下去,3D打印出一個人體也十分可期;中間派認為,不需要再造身體,只要把大腦裡的記憶“取出來”,透過腦機介面,就可以模擬所有感覺;賈春生持第三種悲觀的態度——只儲存頭部恐怕難以復甦。

有一部科幻劇集《上載新生》,時間設定在不遠的2033年,萬物皆可數字化,男主車禍遇難,大腦被掃描後“上傳”到虛擬天堂。他仍能與親朋好友在網路社群聊天、相見,甚至與女友做愛。當然,不同的“天堂”都明碼標價,富人可以住豪宅打高爾夫,享無限流量;窮人只能住格子間,一旦當月流量耗盡,就會靜止——虛擬現實仍是現實。

小說《復甦人》不討論技術,冷凍人已然復活。當這些保留著“人性”的“復甦人”闖入未來,面對就是如同赫胥黎《美麗新世界》中所描繪的世界。不必擔憂衣食住行等生存需求,但個體的喜怒哀樂也消失殆盡,科學主宰一切,人性灰飛煙滅……不知是否是巧合,赫胥黎也把故事設定在26世紀。

不知道為什麼,不同背景、不同文化的作家、導演,對未來的想象出奇地一致。想象出這樣未來的我們,真的是在期待永生嗎?

永城除了是一個小說家,還是一個標準的理工科學霸,研究生在斯坦福大學主修自動控制和人工智慧專業。在幾乎所有未來世界的設定中,人工智慧越來越像人,而人越來越依賴機器。

其實啊,無論小說還是影視,“永生”“復活”都只是背景設定,人類所探索的,最終涉及的是人要往何處去的哲學命題。就像永城說的,他並不是真的想預測500年之後的世界,而是希望讀者在看完《復甦人》之後,再回看我們現在世界的生活,能思考我們現在認為正確的、要去追求的東西,是不是真的值得。

《復甦人》中展現的,是人的慾望推動了人類社會發展,所謂“超越”“控制”,這些觀念只屬於人性,不屬於AI。永城認為,如果哪一天人工智慧真的能讓人類退化甚至滅亡,根本原因是人類過於依賴AI。

科技越發達,人類越自由——這曾是一個被公認的因果關係。但是這些年來,相反的效果已經出現了。比如演算法,它會根據你的喜好去投餵,你永遠看不到自己不喜歡的資訊,對世界的認識也越來越片面,哪怕你的認知是錯誤的,你也會看到越來越多認同你這種錯誤的觀點,你就更加堅定不移……

最近的熱詞“元宇宙”,更是沉醉於虛擬世界,甚至要把現實帶入虛擬,大有要放棄真實的自然環境和生活體驗的意思。可是,如果人類失去了觀察世界、體驗世界的能力,說不定也就慢慢失去了在現實世界中生存的能力。

你真的願意成為“缸中之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