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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向賀貧堂堂晉國執政卿居然當眾哭窮原來真相是他虛偽而貪婪

我是棠棣,一枚歷史愛好者。歡迎大家【關注】我,一起談古論今,縱論天下大勢。君子一世,為學、交友而已!

1、叔向賀貧:來自史書的版本

一天,叔向大夫來見韓起,閒談間,韓起抱怨起自家的貧困來,叔向卻表示祝賀。

韓起納悶:

“我徒有有卿的爵位而沒有卿的實力,窮得簡直沒法和同僚們交往,正發愁呢,您為什麼要祝賀我呢?”

叔向答:

“從前欒武子(欒書)窮得田地不滿一卒(一百頃,大國之卿本應有五百頃田),家裡連祭器都不齊備,但他能夠發應美德,遵守規制,使自己的名聲傳遍諸侯各國,諸侯們親近他,戎人、狄人歸附他。他也因此安定了晉國,殺死國君也不被國人責怪,並使自己免於災禍。後來,到了他的兒子欒桓子(欒黶)驕橫奢侈,貪得無厭,目無法令,肆意妄為,放高利貸囤積財富,本來應該遭到懲罰,但依仗著欒武子的德行,居然得到善終。到了欒懷子(欒盈),一改桓子的惡行,而重修武子的美德,本來應該可以免於災難,卻因桓子作孽太多遭到連累,流亡到了楚國。還有,當年的郤昭子(郤至),他的財富頂得上半個朝廷,他的族兵頂得上半個三軍,依仗著自己的富有和權勢在國家橫行霸道,自己最終落了個陳屍於朝堂,他的家族也在絳遭到被滅門。不然,當時的八郤,五個大夫三個卿,權勢如此之大,一個早上就灰飛煙滅而無人憐憫,這是為什麼?就是因為他們無德。現在您有欒武子的貧窮,我以為您也就可以實踐他的德了,所以祝賀。如果您不擔心美德不能建立,只去發愁財富的不足,我哀弔您哈來不及,又有什麼值得祝賀的?”

韓起聽罷,下拜磕頭感謝叔向:“我韓起快要亡了,全靠您的話救了我。您的大恩,我不敢一個人承受,我們韓家從先族桓叔以下,都要感謝您的恩賜啊!”

這個故事出自《國語》,語文課本里就有,大家看了一個善於勸人向善的叔向,一個善於改過的韓起,但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2、韓起的貪心:一個玉環的糾紛

韓起在晉國政壇活躍了五十多年,這故事發生的具體時間不明,按照《國語》的排序,這個故事似乎在公元前 535 年,也就是他執政 5 年之後了,但是根據《左傳》,早在公元前 537 年,韓氏家族已經佔有九個大縣的領地了,家族的雄厚實力自不待言,根本不會存在“有卿之名而無其實”的問題。

因此,這個故事,應該發生在韓起執政之前,最晚也在他剛剛執政的時候。在晉國諸卿裡,韓氏發達很晚,韓起的父親韓厥又清廉,家底比其他家族薄是很自然的。從這個故事,我們知道韓起對於自己的貧窮很苦惱,又知道他很明白叔向所說的大道理,並且很會反應,欣然拜服。

現在的韓起是晉國的執政大臣了,一朝大權在手,他“優貧”的情緒是否還會氾濫,叔向的良言是否真的有如此奇效呢?

事實證明,韓起的是一貫的。話說韓起有一支玉環,但這玉環本是一對,未免心存遺憾。後來得知,這對玉環的另外一支在一個鄭國商人手裡。

前 526 年 3 月,韓起到鄭國聘問,就順便找到鄭定公,希望得到鄭國人的“成全”。不料遭到鄭國執政子產的拒絕:“那玉環不是國庫的藏品,屬於民間財物,寡君不好去強要。”

韓起是有涵養的,自然也就沒說什麼,倒是鄭國其他大臣被驚得冷汗直冒。子大叔和子羽勸子產:

“韓起向咱們要一支玉環,也不算太過分,而晉國更是得罪不起的。晉國、它的執政韓起,我們都怠慢不得。您就這麼拒絕人家,現在如果有人在中間讒言挑撥,再有鬼神作祟,去助長他的的怨氣,到時候後悔還來得及嗎?乾脆找商人要來給他就是了,您何必因為捨不得一支玉環而惹惱一個大國呢?”

子產說:

“我並非因為對晉國有二心而怠慢韓起,相反,我是打算長期事奉晉國的,這就需要恪守忠信的原則,所以才拒絕了他。我聽說君子不擔心沒有財寶,只害怕自己沒有令名。對於治國者而言,小國事奉大國、大國愛護小國並不難,用禮來確定、規範彼此的關係才是最難的。大國的人對小國提出要求,我們不可能總做到是有求必應,如果前次答應而後次拒絕,或者答應一個人而拒絕另一個些人,那才是最糟糕的。大國的索求哪有個滿足,對於無理要求就是要嚴詞拒絕它。再說,如果對他們有求必應,我們就成了他們的一個邊地邑縣,鄭國也就失去了作為一個諸侯的地位。從韓起個人來說,他奉命前來出使,卻私自索求玉環,這樣的貪心得到滿足,難道不是罪孽嗎?所以說,我們交出一個玉環不要緊,也就製造了兩樁大罪:我們鄭國失去了獨立國格,他韓起也成了一個貪婪的人,有什麼好處?我們拿出玉環來買罪過,不也太不值得了嗎?”

這邊,韓起並沒有死心,私下探訪,終於找到了藏玉環的商人,但是,就在雙方談妥價錢,準備成交的時候,商人說:

“這樣的國際交易,必須獲得我們鄭國官方的批准。”子產前明明說官方不干預商業,現在商人又這麼說,韓起心裡老大不痛快。其實,商人的推託也應該是對韓起的抵制,這個玉環韓起如此喜愛,無疑是一塊異常精美的玉器,價格自然不菲。這個商人根本不願意出賣,要麼是韓起以自己的身份壓人,給的價錢過於霸道了。但韓起還在兀自氣惱,立即找到子產:“日前我找你們要玉環,你執政認為不當,我也就沒敢再強求了。現在我從你們商人手裡購買,他又說必須經過你的批准,那麼,現在就請您就批准了吧?!”

韓起萬萬沒想到,子產不但沒有理虧的表示,反而再次拒絕了他的請求:

“從前我們的先君桓公,與商人們一起從宗周遷來這裡;雙方並肩協力,共同開發了這塊荒蕪的土地,並共同生活於此。為了相互信賴,我們與商人世代立有盟約,盟約裡規定:‘你(商人)不背叛我(政府),我不干預你的自由貿易,不貪求、掠奪你的財物。你佔有你的商業利潤、珍寶貨物,我一概不予過問。’靠著這樣的盟約,我們才得以相互支援,直到今天都是如此。現在您屈尊前來與我們結好,卻又要我們強奪(強買)商人的東西,就等於是讓我們背棄盟約,恐怕不妥當吧!因為一個玉環而失去諸侯的擁護,想必您也肯定不願意。如果大國的指令破壞了我們交納貢賦的規範,那敝國也就成為晉國的一個縣了,想必您也不會這麼做。我現在獻出這玉環,真的不知道有什麼好處,也請您慎重考慮!”

子產對韓起是徹底瞭解。這是一個既貪圖物質利益又貪求好名聲的傢伙,到了現在無法可想,也就索性把話徹底點破,直接挑明瞭:你就是在貪財,你就是在強買強賣,你就是在損害鄭國的國格,看你怎麼辦!

這下韓起果然撤退了:

“哎呀,都是我考慮不周到,因為一個玉環去犯兩條大罪,我哪會做這種事呢?請允許我收回上述請求。”

這出鬧劇如此收場,是幾個要素的合力促就的:子產的果決睿智、鄭商的維權意識、鄭國的貴族與商人聯合的國體以及由此形成的國家性格,以及韓起貪婪卻又虛偽的基本人格。

這麼一鬧,韓起在鄭國也就滯留了好多天,4 月,在韓起即將回國的時候,鄭國的六卿設宴為他餞行。席間大家賦詩飲酒,融融詒詒,這本是韓起的拿手好戲,自不在話下。

臨行前,韓起向鄭國六卿贈送了馬匹,並私下再贈與子產馬匹和玉器(不知自己的玉環,恐怕不是吧):“您教我放棄那玉環,其實是贈我美玉,免我死罪,怎敢不拜謝您的大恩?”

一段從善如流的表白,與前面對叔向所說話何其神似。

3、韓起到底是富有還是貧窮?

韓起的經營無疑是卓有成效的,到了公元前 537 年,也就是他執政第三年的時候,根據楚國大臣薳啟(強)的介紹,當時的晉國共 49 縣,韓氏家族的封地就佔了 7 縣,還都是大縣。這絕不是一個小的比例,要知道,當時的晉國除六卿的采邑之外,還有國君的直轄區縣,還有眾多大夫家族的采邑。

例如,當時的羊舌氏就佔據兩個縣,而祁氏的實力遠勝羊舌氏(羊舌氏前 537 年有 2 縣,前 514 年有 3 縣,祁氏前 514 年有 7 縣,根據這個比例,前 537 年至少應有 4 縣)。這樣看來,韓起執政期間,韓氏家族的實力在六卿中很可能是首屈一指的。

韓厥之前,韓氏不僅實力薄弱,而且人丁稀少,現在,韓氏家族的後人紛紛成長起來,並且在執政韓起的引領下紛紛開花結果著。

韓起對韓氏家族發展歷史中的地位無疑是至關重要的,其父韓厥的努力使這個家族穩穩佔據了晉國的一個位,而韓起的出現則令這個家族真正成為可以與其他家族抗衡的大族。

叔孫豹以“懦弱”二字評價韓起,確也有其獨到的視角,人無欲則剛,由於韓起過分關注自己家族利益的鞏固與擴張,造成了晉國在國際關係中的懦弱,在楚靈王咄咄逼人的攻勢下連連讓步,甚至丟盡了霸主的顏面;對於中原諸侯,韓起也是懷柔有餘而強硬不足,導致齊景公恢復齊國業的努力一步步地展開。這些本不足奇,只不過是“無欲則剛”定律的詮釋罷了。

真正奇特而難得的,是他在爭取利益方面也表現出“懦弱”的一面:一是有耐心,二是能掩飾,三是有節制。這樣的外部特徵是由他既愛實利又好虛名的性格決定的,在客觀上,也表現為在利益面前不肆無忌憚、願意妥協的優點,各個家族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並最終架空晉國公室,乃是大勢所趨,在這樣的歷史趨勢下,韓起的“懦弱” 作風就顯得不那麼令人反感。

各大家族可以在逐步大的同時彼此平衡和協調,至少維持了一定時期的穩定局面。韓起執政凡 26 年,這固然因為他長壽的自然條件,而他這種“懦弱取財”的行事風格,自然也是他得以長期擔任“太平宰相”的政治條件。

畢竟,晉國六卿專權已經成了延續近百年的歷史事實,現在,大家已經再沒有那麼多心情和精力去哀嘆國君權力的零落,各個大族的競爭與發展,才是晉國未來走向的決定性要素,也就自然成為主流社會關注的中心話題。

從這個角度來看,韓起之貪,倒可能是頗能為時代接受的貪,甚至在此後類似時代中極罕見、極最“可愛”的貪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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