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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朝代被罵慘了,但它的牛掰你不懂

英國史學家湯因比說過:“如果讓我選擇,我願意活在中國的宋朝。”很多人看到這句話鐵定一臉懵圈:一個積貧積弱的朝代,捱打受虐,被罵慘了,如果活在那個朝代,多沒意思呀。

今天,我們就假裝可以穿越,去感受宋朝的日常生活。

01

我們先偽裝成趙王爺,皇室成員,以便打入上流社會。

任何時代,上流社會都活得很滋潤。但滋潤和滋潤,是有品質差異的。你要是品味上去了,嘴養刁了,讓你跟著商紂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也會覺得粗鄙,索然無味。商周時期,物質匱乏,上流社會可以拿來嘚瑟的,就是“多”——比誰的肉多,誰的酒多。酒池肉林,才因此流傳下來,至於好不好吃,口感如何,沒人關心。

但到了宋朝,整個社會就精緻多了,也更符合現代人的品味。與蔡京同時代的羅大經寫過一個故事,說有個讀書人在開封買了個小姐,那個小姐說她以前曾在蔡京家當廚婢,專門負責做包子。讀書人一聽,高興壞了,趕緊讓她為自己做一籠包子,咱也能嚐嚐一代名相蔡京府中的包子是什麼風味。不料,那小姐皺了皺眉說,做不了。讀書人又疑又氣,說:“你剛才不是說,你從前是蔡太師家的廚婢嗎?而且還是專門做包子的,怎麼推託不會做呢?”小姐回答說:“我雖是蔡太師廚房包子局的,但分在蔥絲部,只負責揀蔥切絲,其他如切薑絲之類,一概不管。至於包包子,更不在行了,因為另有一波人專項負責。”這就是上流社會人的日常。連一個包子都分工這麼細,做出來能不精緻,能不好吃嗎?

影視劇中的蔡京

自家豢養一幫廚子,蔡京當然會享受,但在當時還是略顯老派了。宋朝的商品經濟已相對發達,尤其是在兩京,無論時新水果的獲得,還是包買酒樓的飯菜待客,都跟現在沒有大的差異。

上層社會的消費,也習慣跟市場發生聯絡。南宋皇宮會從早市上買早點,宋高宗、宋孝宗愛吃市井小食,在宮中會“喧喚”市食,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叫外賣。做得好的老字號,攀上皇家生意那是分分鐘的事。比如李婆婆雜菜羹、賀四酪面、髒三豬胰、胡餅、戈家甜食等,都享受過“御定美食”的禮遇。

這種市民化的消費習慣,跟唐朝相比就存在極大的差異。要知道,唐朝的上層人依然習慣特權消費,並儘量與市場保持距離。唐德宗時期,外戚大臣吳湊突然被任命為京兆尹,雖然上任時間緊迫,吳湊還是請了親朋好友來家裡吃飯,慶賀自己升遷。親友趕到時,酒宴也擺好了。客人不解,問怎麼這麼快就能把酒席做好?吳府的人便說,都是從市場上買現成的。

這件事說明什麼?唐朝的市場也比較發達,三五百人的酒宴,直接從市場買熟食就可搞定。不過,上層人看不上,除非不得已,像吳湊要趕時間請客這種情況,否則,他們是不會購買市場服務的,覺得逼格不夠。所以,吳湊的客人才少見多怪地問了一句,其實內心對那些飯菜是鄙夷的。

那麼,唐宋兩代上流社會對待市場消費的態度差異,說明什麼問題呢?說明上流社會的人群構成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你若穿越到唐朝,躋身上流社會,遇到的成功人士,多半都是出身世家大族。但到了宋朝,世道變了,科舉成為朝廷選拔公務員的唯一途徑。考好了,屌絲就能逆襲,實現階層躍遷。階層流動之後,消費的特權意識也沒慢慢變淡了,商品經濟更能迎合這些新貴的胃口。而這種消費風尚,反過來又促進了商品經濟的繁榮。

《清明上河圖》反映的北宋商業

02

上流社會有錢有閒,不存在消費負擔問題,豈一個爽字了得。但我們過過穿越癮,遲早要面對現實。所以,我們這次不用偽裝,直接穿越過去就是宋朝一個小市民,工薪階層。

歷史學者程民生對宋朝人的生活水平做過很有意思的考察。據他的研究,北宋至南宋前期,維持一個人生命的最低生活費用,摺合成銅錢大約是20文。20分錢是什麼概念?北宋中期,淮西有一個以打零工養家的傭人,靠出賣勞動力為生,每天平均可得錢100文,有時掙錢多於日常,便將多出的部分打酒買肉,與妻兒宴飲歡歌。100文錢相當於一個工薪階層的日薪,按照最低生活標準,一個人幹活就可以養活一個五口之家。

同樣是北宋中期,蘇軾被貶到黃州,經濟狀況急轉直下。他的應對辦法是:每月月初拿出4貫500文錢,分成30份掛到屋樑上,每天早晨摘取一份使用,即150文。一個官宦人家,日子雖沒以前舒坦了,但過起鄉居小市民的生活,精打細算,還是足以應付的。

蘇軾畫像

不過,這是以吃飯為主的日常費用,如果加上添置衣物、年節應酬、房屋折舊、生老病死等開銷,按照程民生的研究,一般百姓全年所有的花銷平攤下來約為每人每天100文左右。

宋朝值得穿越,這話不是吹的,不信你穿越到明朝看看。明朝早期經濟遭遇體制性的嚴重大衰退,後期則遇到天災式的大沖擊,前後兩段,人民日子都不太好過。宋史研究者吳鉤經過對比指出,以打工為生的宋代下層平民,其生活條件與生活水平相對而言要優於明朝的同行。相對而言,宋朝是一個“高收入+高消費”的社會,明朝則是一個“低收入+低消費”的社會。

最關鍵的是,在宋朝,做一箇中產的機率比其他朝代都要高。宋代有個富民階層,他們是民戶中的富裕者,相當於我們今天說的中產階級。蘇軾的弟弟蘇轍曾說:“州縣之間,隨其大小,皆有富民。”可以說,富民階層成為宋代社會的中間層、穩定層和動力源。

開封是北宋最富庶的地方,盛產富民。大中祥符八年,公元1015年,宰相王旦說:“國家承平歲久,兼併之民,徭役不及,坐取厚利。京城資產,百萬者至多,十萬而上,比比皆是。”意思是,開封城中家產100萬貫的人很多,10萬貫者比比皆是。而當時的小康標準,大概是家產1萬貫,這些人更加數不勝數了。

明代文學家郎瑛曾經無比感慨:“今讀《夢華錄》《夢粱錄》《武林舊事》,則宋之富盛,過今遠矣。今天下一統,賦稅尤繁,又無歲幣之事,何一邑之間,千金之家,不過一二?”明朝天下一統,不用像宋朝一樣對外納貢,但為什麼有錢人家寥寥無幾呢?

你們感受一下,一個明朝人話裡行間對宋朝人的羨慕嫉妒恨。

宋朝是怎樣實現藏富於民的?有個小故事,可以很好地解答這個問題,說的是一天夜裡,宋仁宗在宮中聽到很熱鬧的絲竹歌笑之聲,就問宮人:“此何處作樂?”宮人回答道:“此民間酒樓作樂處。”緊接著又向宋仁宗抱怨訴苦:“您聽,外面民間是如此快活,哪似我們宮中如此冷冷落落也。”宋仁宗說:“你知道嗎?因我宮中如此冷落,外面人民才會如此快樂。我宮中若像外面如此快樂,那麼民間就會冷冷落落也。”

宋仁宗畫像

03

話說回來,萬一我們這次穿越倒黴透頂,時光一流轉,到了宋朝就變成一個貧民(當時叫“窮民”),甚至一個乞丐。那可如何是好?

要我說,這是再好不過了。一個社會中最底層的人有沒有生存空間,從來都是檢驗一個朝代好與不好的試金石,我們現在不正好自己去檢驗一下宋朝的成色有多足嗎?

在宋朝,階層向上流動的通道是開放的,但向下滾動的通道也歡迎你。上至官僚富商,下至平民百姓,不管天災人禍,都可能淪為窮民。

一旦發生天災,各地的流民紛紛湧入發達的地區等待政府救濟。伴隨著財富向城中聚集,兩宋時期城鄉之間的流動極為頻繁。乞丐就是最典型的窮民群體。

淪為乞丐的原因各不相同,但宋朝有些乞丐原本就是讀書人。讀書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如果家中無法負擔,你又很上進,要科考改變命運,這時候你大可以一邊乞討一邊求學。有個比較聰明的讀書人叫夏廑,他家裡沒錢,就去看同學們賭錢,然後從贏錢的人那裡討點小錢,這在當時叫做“乞頭”。

總之,不管你遭遇什麼困境變成窮民或乞丐,宋朝政府都不會坐視不管的。這個朝代比起歷史上任何朝代都更為重視慈善救助事業,並將其視為仁政的標誌。救助乞丐、收養棄嬰、救助城市赤貧者、幫助生病無錢求醫者,都有專門的法律。根據宋朝的“居養法”,政府為城市窮民提供臨時性住房,同時按照“乞丐法”發放米豆,對疾病者施以藥品。這基本是現在福利院的雛形了。經過有宋一代的努力,救濟物件擴大到了社會的各個階層,基本覆蓋各個階層中需要救助的人。直到明清兩代,政府雖大力提倡並舉辦福祉事業,但論規模、設施等未必能超越宋代。

愛國詩人陸游曾經嘲諷宋朝的慈善事業說:“不養健兒,卻養乞兒。不管活人,只管死屍。”意思是,軍糧缺乏,國家戰鬥力不行,朝廷一概不關心,只關心社會救助有沒有到位。這當然是一句氣話,但反過來想,宋朝對社會救助得多麼上心才會被陸游“抓典型”。

陸游畫像

另一方面,宋朝格外重視窮民問題,構建完善的社會救助體系,本質上也實現了有效的社會控制。當民眾由於戰爭、災荒、賦稅等原因無法生存時,就會鋌而走險,導致社會失序,嚴重時顛覆整個王朝。宋朝有預見性地採取及時必要的社會救助,從而實現了國家的內部穩定。你想啊,宋朝一直被噴成積貧積弱,但300多年間幾乎沒有因為內部窮民問題,而引發劇烈的社會動盪,這跟唐朝衰起黃巢起義,明朝亡於農民起義,清朝差點亡於太平天國運動,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清明上河圖》區域性

總結一下,宋朝之所以受歡迎,跟它的市場化、平民化和人性化密切相關。它雖然距離現在足足有一千年,卻讓人覺得一切是如此的現代化。如果能穿越,我可以錯過大漢的威嚴,大唐的開放,但不想錯過大宋早熟的文明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