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冬日的早上，喜子娘照例抱柴做飯時，意外發現柴火堆裡躺著個女人。

她忙著喊來自家二叔，女人被驚醒後瑟瑟發抖，嘴裡咿咿呀呀的，聽不出在說些什麼。老起來像個傻子。

喜子娘看著她，眼睛裡頓時流露出異樣的光彩：“不如叫她去我家暖和暖和，這大冷天的不得凍壞了。”

喜子娘幫女人擦乾淨點，看到是個模樣俊俏的姑娘，不僅更加歡喜起來，她有自己的打算。

女人醒來後蜷縮在角落裡，依舊是害怕的神情，喜子娘試探性的問她是哪個村的，要送她回去。女人更害怕了，嘴裡一直喊著不要打我，我不要回去，喊著喊著就哭了起來。

喜子娘一聽更高興了，喜子娘年輕時喪偶，靠與兒子賣豆腐勉強維持生活。喜子打小腿腳有毛病，三十大幾了還沒討上媳婦兒，這一直是她的心頭病。二叔的意思是打聽打聽這個女人的來歷，問到了就把人送回去。

喜子娘心中打著如意算盤並不著急讓她走。不出幾天的功夫，在集市上就有傳言說喜子白撿了個媳婦兒，還是個瘋子。村裡的長舌婦們也在背後嚼舌根，一個瘸子，一個瘋子，正好湊一對。

喜子聽了閒話，心裡不痛快，想知道女人什麼時候走。母親說這事兒她說了算，喜子不著急娶媳婦，她可是急著抱孫子了。女人突然進屋的喜字嚇了一跳，這是喜子第一次仔細看她。

女人不醜，可以說村裡沒幾個女人比她好看，不禁多看了幾眼。女人也不再怕他，衝他傻笑著，又過了幾天，女人開始走出屋子。她下意識的想幫著做點兒什麼，卻總是幫倒忙。

喜子看著院子裡的女人，突然有了種想有個媳婦兒的衝動。喜子上集前，母親給他塞了錢，叮囑他需要置辦的東西。母親告訴喜子，今晚就是大喜之日，喜子三十多歲的人了，依舊沒有什麼主見，但他不討厭這個女人。

喜子娘請來村中長輩，吃了這頓飯，就相當於結婚了。女人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傻笑，喜子腿瘸卻是個實在人。他承諾好好對待這個女人。

這是個特殊的新婚之夜，女人雖然痴傻，卻知道是在辦喜事兒。她不懂愛情，卻知道對方是個好人，只知道在這裡可以吃飽穿暖，兩個命運不受自己支配的人，似乎找到了心靈寄託，抱頭痛哭起來。

結婚不久，女人就懷孕了。喜子娘更加歡喜，盼望著上天賜給老劉家一個孫子。生孩子的夜裡，女人難產。喜子娘堅決要求保住孫子，喜子在門外乾著急，卻不敢違背母親的意思，幸運的是，大人孩子都活了下來。

萬收給孩子取名為柱子，喜子娘聽了閒話說，說孩子吃了瘋子的奶水也會變瘋，她搶過孩子，不允許女人再餵奶。女人抱不到孩子，整日哭哭啼啼。喜子不忍心，也擔心女人再受刺激加重病情。

他第一次頂撞了母親，女人來的時候就是個瘋，現在生了孩子又嫌棄人家，做人不能沒良心。母親聽完更生氣了，女人的命都是她撿回來的，這點委屈算什麼？

在一次發現女人偷著給孩子餵奶後，終於將她趕出了家。喜子迫於母親的威嚴，沒有去追。就這樣，女人走了，發著瘋走了。生活還在繼續，誰也不知道女人去了哪裡。不忙的時候，喜子常常想起女人對她笑的樣子。

從那時候開始，喜子和母親有了隔閡。回到家又一頭扎進自己的屋子，從不多說一句話。他常常在夢魘中驚醒，對女人的思念從未停止過。

轉眼間，柱子六歲了，母親也老了，牆上的喜字還在，記錄著曾經發生在這裡的喜事兒。柱子，聽人說自己的母親還沒有死。當他問起母親去了哪裡，喜子依就告訴他已經死了。

對於這個問題，奶奶的回答也一樣，她死了。柱子照著婦人們的話說父親窩囊，喜子生氣了，他知道正是因為自己的懦弱，只能眼睜睜看著媳婦兒被趕走，就是因為窩囊，這些年他甚至不敢出門去找她。

這也是困擾他多年的一塊心病，傷疤被兒子揭的生疼。喜子忍不住第一次打了他，喜子娘走了，眼下再沒有人再阻攔。堂妹新月勸說喜子去把嫂子找回來，這話說到了喜子的心坎兒裡。

他與女人之間是有感情的，柱子渴望見到自己的母親，但想到對方可能是一個瘋子的時候又膽怯了。喜子多方打聽，終於把女人找了回來，不過幾年而已，她似乎老了二三十歲。

當柱子滿懷欣喜地回到家，見到傳說中的娘時，他怎麼也不願相信這個滿身髒亂的女人就是他的媽媽。柱子不願認她，跑著躲開了，女人依舊沒能抱上兒子，痛苦的大哭起來。

從此以後，女人只會默默的幹活，她很少說話，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她真的傻嗎？他記得這個家中的角角落落，知道鑰匙在炕蓆下，知道把錢放在櫃子裡的木匣子裡。之前的孩子長大了，新的一茬依舊把她當瘋子戲弄。

女人默默做著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上山砍荊條換錢，只是身體大不如從前。柱子還是不肯認她，見她靠近就趕緊躲開。

十年後，喜子和女人更老了，身體也更差，兩人每日照舊磨著豆腐，只是動作越來越慢，這個母親在柱子眼中如同空氣。

一天做飯的時候，女人突然咳出血來，她慌忙的把灶臺上的血跡抹掉。她不想讓這個家因為她變得更加焦慮和貧困。柱子考慮到家裡的條件，不想再上學，父親教育他：家裡貧窮，就是因為祖上三代都是文盲。

柱子聽了話決定返校唸書，女人抱出來那隻木匣子，裡面是他賣荊條攢下的錢。一匣子的零錢，她不知道攢了多久。喜子把錢拿給兒子，提醒他該懂事兒了，柱子一時無地自容。

看到父親與女人一起來學校，柱子依舊不肯讓她上前。父親告訴柱子：我們兩個是走山路來的，你娘為了省錢，不捨得吃藥。見柱子終於不再躲開自己，女人把自己賣荊條的錢塞到孩子手裡，就走了。

看著兩個人佝僂的背影，“山路不好走，慢點”，柱子捏緊手裡的錢，第一次說出一句關懷的話。

柱子勤工儉學時，遇到一個離家出走的男孩兒，是和母親吵架出來的。男孩被老闆的一碗麵感動的淚流滿面。老闆告訴他，只不過一碗麵而已。你的母親這些年為你煮過多少次呢？柱子聽了，不由觸動。

他想到了從未得到他尊重的母親，或許他錯了。經過喜子與女人的日夜操勞。日子漸漸有了起色，村裡都羨慕喜子娶了個能幹的媳婦兒。

這天，喜子照例上街送豆腐去了，女人準備好了新棉衣和鞋子。她要給兒子送糧食，口袋的重量沒變，她卻背不動了。女人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多遠，只知道孩子要穿棉衣，要用糧食換飯票。

等柱子發現母親時，溪水邊的女人已經沒有了氣息。鮮紅的圍巾被打溼，這是他給母親買的第一份禮物。他的一聲媽媽，女人再聽不到了。

《天性》是一部關於人性、母性與親情的鄉村現實主義文藝電影。俗話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喜子娘就是一個典型代表，丈夫去世，她一個人拉扯兒子長大，兒子娶不上媳婦兒，在她看來就是自己過錯。喜子懦弱，但還算明事理，所以他對兒子說，這世上的事情沒有對錯，即使是奶奶趕走女人也不過是為了保護孫子。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就是母愛，就算是瘋子心裡，也是清楚的。女人默默守護著她想守護的人。所以，父母對孩子的愛，從來沒有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