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我依然覺得，在做母親這件事情上，我是賺了的。

小娃兒其實也不小了，十一歲。

她吃過小芒果，把扁扁的核兒，用墨汁整個浸黑。一一擺在洗臉池上。

洗臉池上烏漆嘛黑一片。

我很想把那玩意兒扔掉。又很好奇她要幹嗎？

問她，就是“別動”，“別管”，“不告訴你！”

過了幾天。幹掉的芒果核兒，她又放了半洗臉池的水，扔到裡面泡著。半池子墨黑。

撈出來又放在洗臉池上晾。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自己全扔掉了……

洗臉池上還是烏漆嘛黑一片。

她拿幾張紙，卷卷卷地，捲成一根根細長條兒，捲了五六條兒。用一根兒細繩兒兩頭綁起來，就成了弓。再用硬點兒的彩紙粘成三角形貼在一端，就成了箭。

雖然不夠精緻，不夠專業，也不夠形象，但自己樂在其中。

我也總是驚異於她的這些搗鼓。

我在陽臺上給花花草草倒盆兒，

她來搗亂。拿一盆兒，倒上土，又摻水，攪攪攪地，就成了一團子泥漿。我想起小時候自己玩泥巴的情景來。

飄窗臺上她的小玩意兒狼藉一片。

有心收拾收拾，總是有些意外發現。什麼兔子樣兒的小印章兒，發亮的水晶球兒，寥寥幾筆的簡筆畫外加幾句簡單的話。

老師批改過的聽寫紙條兒，對對錯錯，她在時，從來不肯讓我看一眼。

作文草稿，瞄上兩眼，偶爾有那麼一兩句透著童心稚氣般的好玩兒。

我像個偵察兵一樣兒，悄悄地刺探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的世界，她的小玩意兒。

我眼裡心底，既是羨慕，也是讚賞。

這感覺棒極了。跟著她，我幾乎重新回到了童年，體驗著那些琳琅滿目的小物件，沉浸在她小小的世界裡。

每當這種時候，什麼水電費，物業費，保險費，餐費，還款簡訊、沒工作，沒收入的煩惱。都隨之而遠去。

小娃兒就悶聲不大說話。她的世界，我怕是越來越難融入了。

大娃兒話多，心事兒多。

不忌諱跟我說糟心事兒。比如她在學校犯的錯，挨的罵，以及跟同學之間的小別扭。

可她跟那些朋友、閨蜜之間的小話兒，從沒跟我擺過龍門陣。合著全把苦水倒給我，自己留著小秘密呀。

雖然不再跟偵探小娃兒那樣偵探大娃兒，但心底裡也是喜歡的。

她開始步入青春，開始有自己朦朦朧朧的小心思。

那些情愫，那些懵懂，那些忐忑，那些掩藏和小心，在我看來，都是一個人最初的美好。

不像我，整個學生時代，好朋友寥寥無幾，跟男生更是絕緣。

她倆成長的同時，我像又重新走過了一次童年和青春期。

作為一個母親，在養育的同時，也在自我治癒和成長，在重新找回童年的純真和青春的活力。

做母親累嗎？

說不累是假的，生活中處處有壓力。養孩子，大概就是累並快樂著吧。

想當初，生活裡滿是泥濘，卻還是頑強地生了老二。

生活，在邊哭邊笑裡，一路往前趕著。

諸多忙碌，至今仍是碌碌無為。

成功學說，要努力，要勤奮，你終會成功。

成功學說，女人為孩子只是個藉口。你不成功，是你不夠努力，不夠勇敢，不夠拼。

太特麼難了。很多次想放棄。

可是，普通人，連躺平的資格都沒有。

那些得失，那些潰敗，都是癒合了的傷口，斑駁裡透著股倔強。

生而平凡，但得像山崖上那根藤一樣地攀登，不是嗎？

假如我的娃兒長大後，不會埋怨她們沒媽可拼，我想我就算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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