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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入腦、入心,《上陽賦》教科書式打造電視劇的"高階感"

導讀:這是一部成長型的作品,演員、角色、觀眾在光影打造的另一個時空裡,一起披荊斬棘、浴火成凰。

文 | 李寧 中國傳媒大學教師

毫無疑問,“高階感”是很多觀眾對《上陽賦》的期待。

但觀眾想要的這種“不一樣的感覺”,僅僅用“電影質感”概括稍顯淺薄,準確來說,應該是獨特的審美、有內涵的表達和有靈魂的人物,化學反應之下所產生的影視劇的“高階感”。

就已經播出的篇章而言,《上陽賦》做到了。開局穩定而不失驚豔,隱隱可見背後草蛇灰線,付脈千里。

入眼:“會說話”的魏晉風流,

讓人耳目一新

漢唐宋元明清,幾個朝代的故事在螢幕上你方唱罷我登場,熟悉的故事背景,更有熟悉的審美旨趣,端素、靡麗、輕簡、雍容……觀眾的眼睛早就在呼喚不一樣的東西。

以東晉美學為支點的《上陽賦》帶來了迥然一新的視效風格。

魏晉南北朝,三百六十餘年時間裡,30多個大小王朝交替興滅,但就是這樣動盪不安的時局,造就了中國美學史上最富創造精神的時代之一。而《上陽賦》的可貴之處正在於,其不僅吸納魏晉時期的美術符號,更是沿襲了這種富於創造的美學精神,取東晉精髓,上承秦漢,下接隋唐,在中國古代繪畫中挖掘有意思的人物空間和生活意境,將其提煉昇華,從佈景到道具,無不傳遞給觀眾一種有著個人審美情懷和東方美學韻味的世界觀。

更重要的是,在《上陽賦》中,美術不再是錦上添花的辭藻,而成了故事本身。

在故事開頭,建寧城是主場,寧朔驚鴻一瞥閃現,但已經讓觀眾意識到兩處戲劇空間迥異的風格:寧朔地處邊陲,質感古樸,外族侵略和戰爭的洗禮讓這座城略顯滄桑,與建寧皇城的奢靡繁華形成強烈的反差對比。

而帝都看似平靜繁華,實則暗流洶湧,因此建寧城甫一亮相,琉璃瓦熠熠生輝,飛簷雕花彩繪富麗堂皇,翡翠綠、慄梅紅、黃唐茶、象牙白……高階色調交織出電影般的畫面感,鮮明卻不誇張。但細節處,做加長誇張處理的飛簷,卻隱喻一種勾心鬥角的力量。

建寧城內,不同勢力犬牙交錯,此時美術語言不僅僅是劇情空間轉換的標誌,更與人物活動發生無聲的互動,為故事平添許多可以反覆咀嚼的趣味。

讓人印象深刻的有兩處,一是太極殿,喻示皇權。當所有的大臣站在大殿內仰望王座,權力是從王座身後照射下的一束光芒。大殿是王朝議事場所,富麗堂皇,設色取自敦煌壁畫,卻突出紅色——血紅、暗紅、梅紅,加上殿中嫋嫋香菸,神秘之中又隱隱透出衰頹,營造一種虛幻奢靡的假象。喻示王朝腐朽不堪的內裡。

另一處在王家,王家正堂從建築形態上為一線天見頂風格,堂中三面皆通透外院,喻示著這個頂級門閥的通天能耐,當家主王藺端坐正堂,在頭頂強光照射下,看似超然物外實則胸有謀算,彰顯出其一生都為登上權力巔峰籌謀的性格。但王家與皇宮又有不同,室內雅緻精簡,室外情趣橫生,極具品位,展示出一門對世家身份的看重。

入腦:以“人”為核心的故事,

環環相扣高潮迭起

一部劇會不會講故事,從開頭就可見端倪。

當畫面由一幅鑄刻在宮殿地面上的國家地圖切入時,阿嫵蒙著眼睛、吟誦著弈棋口訣出場,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她神色一派天真嬌憨,但外祖母孝穆太后隨口報出各地城市名字的時候,她又總能準確無誤地踏中地圖上同樣的地點。

聰敏、勇敢、萬千寵愛於一身卻不驕縱,阿嫵的個性呼之欲出,她註定不凡的宿命也隱喻其中。天下是棋盤,人是棋手也是棋子,一生境遇,無非是這盤棋為誰下、又如何落子。

開頭先聲奪人,奠定基調,很快阿嫵命運的轉折從及笄之禮開始。從這一刻起,各方勢力露出獠牙,宮廷華美的典禮與邊關將士浴血廝殺的畫面交織在一起,割裂又充滿隱喻。

一心為了家族榮耀的父親、為了家族但更為了兒子的姑母、慈愛也掩蓋不住對世家忌憚的皇帝、單純衝動的太子,韜光養晦的二皇子,淡泊溫柔的子澹……圍繞阿嫵交織出一張大網,此時阿嫵是目標,也是棋子。

從皇城外闖入的蕭綦成了破局之人。他無心權力,又有心掌握自己的命運;從戰火中走來,卻心向太平;看透世情,又保有善良之心。故事著墨雕琢這樣一個主人公,其主題不言而喻。

更難能可貴的是,故事走的不是非黑即白的路線,哪怕在涉及廟堂紛爭較多的前八集,也傾向於將人物放置在時代大背景下,他們的每一個抉擇看似清醒冷酷,卻又不乏人性的微光。

皇帝深諳制衡之道,看到世家獨大的弊端,和阿嫵的一盤棋是招招謀算也是拳拳愛護;王藺有心問鼎,察覺皇權下的步步殺機,將計就計,看似斷送阿嫵一生幸福,但未必不是想在這樣動盪的世道里給女兒找一個安穩的庇護。

求親、封王、弒君、別嫁、被擄……短短八集,劇情數處峰迴路轉,節奏不可謂不快,脈絡不可謂不繁雜,但觀眾卻並不會覺得一頭霧水。

這與《上陽賦》獨特的敘事方式有關。在創作之初,團隊就明確,因為這是一個講“人”的故事。因此,在保證內在邏輯關係的前提下,故事和情節的程序和發展可以不拘泥於有層次的鋪墊。這種敘事方式弱化了因果,將觀眾的注意力引向事件對人物的影響上。換句話說,古裝劇為人所詬病的勾心鬥角、蠅營狗苟被淡化,人物情感和思想的演變成了主線。因此觀眾能夠獨立於劇情之外,思考甚至反思人物行為,批判糟粕,汲取精華。

入心:成長型人物,

由演員和觀眾共同打造

正如前述,《上陽賦》以人物而非情節為敘事基點,那麼對它來說,能不能讓角色走入觀眾心裡幾乎是決定成敗的關鍵。

一般將成功的人物塑造歸功於演員,但事實上,觀眾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演員的投入能賦予角色靈魂,觀眾的共情決定了角色是否具有生命力。

《上陽賦》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地發揮演員和觀眾的能量。

章子怡、週一圍、於和偉、左小青……《上陽賦》中無論主角配角延請的都是實力派演員,而劇本設定的人物複雜性又給足了他們發揮的空間。

趙雅芝飾演的長公主質問於和偉飾演的王藺是否毒害皇帝,長公主憤怒又深恨自己懦弱無力,王藺心中對髮妻有憐有愧,卻不悔於自己的選擇,幾次交鋒,人物關係頓時立體。

謝家被扳倒後,史可飾演的皇后去牢中要惠英紅飾演的謝貴妃認罪自盡,謝貴妃悲憤又執拗,還天真地要皇后擊掌為誓;皇后先是不屑又似乎可憐她,終於還是伸出手掌,兩人性格表露無疑。

在女主人公王儇身上,劇本更是給足了演員在角色裡翱翔的時間。王儇這樣一個角色在大銀幕上可能只能留下短短几十分鐘,她的一生會被濃縮為幾個“高光時刻”,但在電視劇裡,她卻能走過更為細膩的成長脈絡。

不同於打著“成長”標籤實則人物性格一成不變的懸浮劇,王儇是可感可查地“成長”了。純真又天真的阿嫵,她的愛情在皇權與世家、世家與世家、世家與寒門的博弈中像一葉扁舟。最終,阿嫵嫁給蕭綦,戴上鳳冠的那一刻她真正成為上陽郡主,她神色淺淡,對比第一集時,她向皇帝求得婚配自主時的得意和滿足,讓人心生感慨。

而站在觀眾的角度來說,沉浸劇中的過程,是一個與角色“交心”的過程。因為劇作二度創作中保留原著小說的精髓和特質,即女性視角和偏重主觀感受的風格,所以王儇對於觀眾而言不是一個可以代入自我的傀儡,更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她的所有情緒和思想甚至內心旁白都剖開在他們眼前,攝影鏡頭更放大演員的表演細節,而非環境氣氛,幫助觀眾更聚焦於角色的內心情感。

如果說,用電影形式表現王儇,可能更像是烙印,會濃墨重彩地烙進眼底;那麼在《上陽賦》裡,王儇更像是刺青,她有足夠的時間被一點一點,慢慢地紋在觀眾心上。

演員去感受,去追尋,去體會,去一步一個腳印融入角色;觀眾注視著她,陪伴著她,看著她變化,更為她的命運而掛心,最終完成雙向“馴化”——花在角色身上的時間,讓她變得獨一無二,這是《上陽賦》高明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