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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家雷:“一日一錢”與“五日京兆”之隨想

“一日一錢”與“五日京兆”,這兩個詞語故事是用兩條人命換來的。

“一日一錢”說的是宋代張乖崖在任崇陽知縣期間,有個縣衙庫吏,為人奸猾刁巧。一日,這個小吏利用看守庫房之便,將盜取的一枚銅錢藏於帽簷之下,被人發現。張乖崖升堂判罰杖責二十,小吏不服,狂妄聲稱:“一枚銅錢,乃雞毛蒜皮之小事,你今杖責於我,卻不敢殺我!”張乖崖見他不但不思悔錯還如此囂張,大怒,提筆判曰:“一日一錢,千日千錢,繩鋸木斷,水滴石穿!”判其斬立決。

“五日京兆”的典故出自《漢書·張敞傳》。西漢時期,有一個叫張敞的人,因為出眾的才華和出色的辦事能力而得到朝廷重用,被提拔為京兆尹。司馬遷的外孫楊惲是張敞的好朋友,因犯了大罪被漢宣帝所殺,他的親朋好友大都受到了牽連。當時張敞手下有個叫絮舜的官員,他認為張敞必定會因為楊惲之事而難逃這一劫,很可能連京兆尹也做不成了,於是便無視張敞的存在,對他安排的工作不再理會,還對別人說:“張敞最多隻能當五天京兆尹,我對他無禮又如何,他又能把我怎麼樣呢。”張敞知道後十分惱怒,便派人把絮舜抓起來,並在離任之前殺了他。

這兩個故事的主角說的都是兩個張姓大人物。這兩位張大人在歷史上還是有一定知名度的。

張乖崖,即張詠,山東鄄城人,是北宋仁宗時期一位有影響的大臣,尤以治蜀著稱。他發明了世界上最早的紙幣——交子,被譽為“紙幣之父”。士大夫們甚至將他與趙普、寇準並列,“乖則違眾,崖不利物,乖崖之名,聊以表德”是張詠在自己畫像上的題贊,從此被人稱為張乖崖,而他的文集也被命名為《張乖崖集》。

張敞,因在當時成功地剿滅匪亂,得到了漢宣帝的器重,被提拔為京兆尹,官終豫州刺史。張敞最為讓人們熟知的事情是為夫人畫眉,這個故事流傳千年,被視為浪漫男人的典範。

這兩位大人物的閱歷也算得上是豐富多彩,在他們的人生旅途中,這兩個事件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歲月的風霜已走過了上千年時光。人們記住的這兩個詞,往往也是說張知縣、張京兆如何如何。而這兩個被殺的小人物雖然付出了性命的代價,卻依然是這兩個詞的配角,悄無聲息,後世的人們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記不住。

先說“一日一錢”裡的小吏,釘嘴鐵舌,佔了便宜還賣乖,的確可惡,做的這件事無論是從法律上還是從道德上都是站不住腳的,但不管怎麼樣說,他罪不至死。他的死完全是自找的,犯了錯態度還那麼蠻橫跋扈,無理爭三分,毫無悔改之意。如果言語上不是揹著牛頭不認贓,很可能命運就是另外的結局了。要知道,縣官在古代是有生殺予奪大權的。俗語道:“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刺史。”正是這句“你敢殺我嗎”的囂張賭氣話,把自己的一條命就搭上了。再說“五日京兆”裡的絮舜,這個傢伙的人品也著實有點問題,趨紅踩黑,看風使舵,這人還沒走,茶就先涼了,頗有勢利小人行徑。因為領導的朋友犯罪了,便揣測老領導馬上也要倒黴了,絕非善類,官油子的味道很濃。絲毫沒有顧忌到別人的感受,挨處罰恐怕也是應該的。如果不是他說“無禮又能把我怎麼樣呢”,也可能不至於讓張京兆怒火中燒,非得抓住下臺前僅有的一小段時間視窗期,千方百計將其殺掉。

這兩則歷史故事現在讀起來還是心驚肉跳,劇情如過山車般跌宕起伏。上班去還是好好的,就是因為這兩個小人物用“語言的暴力”的方式惹怒上司,結果還沒等到下班就魂飛萬里了。儘管他們用生命的終結,為我們中華詞庫貢獻了這兩個詞,但總感覺不值得同情,典型的為個蝨子燒個棉襖,著實是令人心裡別有一番滋味,感慨良多。在那個人治的時代,有權人權力邊界不明晰,執法的自由裁量權過大,對用權沒有太大的制約,造成很多人為的因素在案件審判中就起到很大作用,甚至是決定性作用。情緒失控狀態下的決策往往失衡。這兩位張大人就很明顯有過度執法、感情用事的傾向嫌疑。張詠說的“一日一錢”是事實,有證據,而“千日千錢”則是他主觀臆想推測出來的,畢竟不是真實存在的。張敞因下屬不聽話就立即殺掉的這件事也值得商榷。但不管怎麼說,他們站在權力和道德的制高點上,極易慷慨陳詞為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於是乎,權力與任性不經意間的稍一觸碰,飛來橫禍從天而降,這兩個小人物的人頭也就那麼順理成章的落地了。人在職場上的處事能力和情商很重要。“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世界上太多的矛盾源於不好好說話。有時候,語言的表達也是一門藝術。有話要好好說,理智的人,從來不會口無遮攔輕易說出傷人的話。要知道,“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禍。”口出刻薄惡言,一味爭強好勝,傷人不利己,很可能惹禍上身。帝制時代,以下犯上是很大的罪過,得罪領導,傷了大人物的自尊心,後果是很嚴重的,代價也是很大的。有時候,大人物的面子比小人物的人頭要重要的多。這兩個倒黴蛋的腦袋輕而易舉地搬家,就是個例證。

好運似乎往往眷顧那些能夠“好好說話”的人。

言為心聲,語為心境。古人都知道“良言一句三冬暖”。說話暖心,相處舒心的人,人生的道路常常是順風順水,一路綠燈。好好說話,這兩個小人物的命運很可能就會是另一番景象。

現實生活中,有許多極端事件,開始的時候並不是有太大的起因,往往是由於一些芝麻粒大的小事或者言差語錯的小過節,互不謙讓,逞一時口舌之快,壓不住憤怒的小火苗,逐步發酵,讓情緒牽著鼻子走,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換來人生航線的180度大逆轉,甚至一句話的事情,就讓一個鮮活的生命戛然而止,最後釀成塌天大禍,當事人也大多追悔莫及。

歷史是瞭解過去的教科書,也是走向未來的警世鐘。人生沒有彩排,歷史沒有假如,生活總是現場直播。如果當事者能把這一段人生倒過來再走一遍,我想一定會是另一種結局。可惜的是,人生之路只售單程票,走過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時代加性格,為我們留下了這兩個流傳千年的故事。

當然這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在沉悶乏味、茫茫無際的歷史長河裡,宛如微風過際吹皺了幾處小小的漣漪而已。

也真的不知道這樣的故事還會重複演繹多少遍?

(完)

作者簡介:

豐家雷,畢業於山東工業大學機械製造工藝及裝置專業。任職經歷豐富,先後在泗水縣踅莊鄉、泗張鎮擔任黨委書記,後任泗水、嘉祥、鄒城3縣市區組織部部長,鄒城市常務副市長兼任鄒城工業園區黨工委書記,市發改委副主任、市區域發展戰略推進辦公室主任、濟寧市投資促進局黨組書記、局長,現任濟寧市國資委黨委書記、主任。酷愛寫作,每每在工作之餘提筆抒懷,筆耕不輟,尤善散文,《豐雅集》《早春的薺菜》《泗水桃花節記憶》《愛好與嗜好》《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桐花萬里丹山路》等作品被頻頻發表《魯藝》《西江文藝》《濟寧日報》《濟寧晚報》等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