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後與鳳凰傳奇，我願稱之為宿命般的“愛情”。
之前年輕人捧紅老牌傳統歌手的套路很清晰，就兩種。
要麼如捧紅騰格爾，喜歡他不迴避調侃和鬼畜、跟在年輕人後頭一起玩。
要麼如龔琳娜，樂於看她翻唱時、碾壓網紅歌手或偶像明星的樣子。
一是“你是我的好朋友”，二是“大哥！給他們亮一手！”。
可這樣的情緒和熱度只有一時，鬧一陣就算完事了。
龔琳娜翻唱網紅歌曲《下山》，被許多人評價為“碾壓”“這才是唱歌”
但在鳳凰傳奇這，95後宛若追妻小說中、終於坦露心跡的霸道總裁。
追捧“小嬌妻”的積極性，始終居高不下。
鳳凰傳奇憑藉一首《海底》爆火，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可這兩個月以來，熱度不減反增。
B站上鳳凰傳奇的熱門影片原本只有鬼畜，現在多了作品；微博上，三天一個小話題、五天一個大熱搜。
從未想過這種小甜甜貼紙會用在曾毅臉上，
via@跟我親親嘛
大家把十年前的不屑一顧拋之腦後，指天立下山海誓：
“你永遠可以相信鳳凰傳奇。”
01
鳳凰傳奇近兩千萬的《海底》影片下，有人套用著飯圈作文式的句式留言：
“安利他們的XX歌！玲花真聲飆A5高音絕絕子，千萬別錯過！”
結果被網友回覆——
“笑死，鳳凰傳奇的歌還需要安利？”
三四年前，輿論還不是這番光景。
17年的《吐槽大會》上，李誕講了個關於鳳凰傳奇的段子，全場鬨笑。
他和池子搭電梯，突然響起了《月亮之上》的手機鈴聲，就說了句“池子你手機響了啊”。
池子當場就急了，“誰手機響了，你手機才響了！”
李誕也急了，“小孩你說話注意點，說誰手機響了？！”
這時李誕的手機鈴聲真響了，是《荷塘月色》。
相比於現在，95後大大咧咧地叉腰宣稱，“爺就是喜歡鳳凰傳奇”。
此前更為常見的，是哪怕腦海裡已經記下了十數首鳳凰傳奇的歌，也絕不承認自己聽過。
哪怕和同學去唱KTV，集體合唱時就《最炫民族風》唱的最歡，唱完後也要互相打個圓場——
“我都是樓下超市天天放這歌。”
“誰不是呢，還不是我姥姥我媽、天天跳它的廣場舞。”
網上找到一段荷塘月色廣場舞教學
初高中開學前，QQ裡全是與補作業有關的動態、聊天。
好幾個同學分享通宵必備歌曲，點進去一聽，都是死亡重金屬搖滾風。
我緘默不言，生怕被別人發現自己的通宵歌單是鳳凰傳奇。
但效果真的很好，點開播放我的大腦就自動跟唱，完全處於活躍狀態。
“在你的心上，自由地飛翔，燦爛的星光……”
“美麗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
戴著學校門口賣的10塊錢耳機，玲花一飆高音，我就總覺得耳機有點漏電。
其實當年，許多95後都談不上“討厭鳳凰傳奇”，
只是身邊已經形成潛移默化的氛圍：
“別說自己聽鳳凰傳奇，他們很土。”
這就出現了，不少網友回憶自己在小學階段就知道“鳳凰傳奇=土”的這一無形鄙視鏈，哪怕當時並沒有多少音樂鑑賞能力。
節目中評價《海底》的年輕評委們，說“你們的歌會不在我的歌單裡”
更何況，鳳凰傳奇撞上了青春期的兩大忌諱。
一是父母，二是大眾。
沒有少男少女，願意把長輩們廣場舞的BGM納為自己的身份標籤。
那時新聞都在說，廣場舞擾民、廣場舞俗氣。
也沒有少男少女，會不急於為自己找到一個足夠小眾且品味獨特的定位。
45°角仰望天空的我，怎麼能聽《我從草原來》呢，怎麼也得是《我從冰島來》。
不僅是鳳凰傳奇，被上一輩膾炙人口的歌基本都會優先不受待見。
不論你是港風《忘情水》，還是民歌風的《天路》《山丹丹開花紅豔豔》，這是代際之間的天然牴觸。
年齡增長、對音樂瞭解更多後，才能正常放下心態來承認它們在技巧上、旋律上的優秀。
02
鳳凰傳奇翻紅後，很多人試圖去論證“他們不土”，說要“給鳳凰傳奇平反”。
其實大可不必。
大家也不是第一天認識鳳凰傳奇了
，哪些歌土、哪些歌不土、唱歌技巧好不好這些問題大家都有自己的答案。
我不信你直到今年，才第一次發現自己跟不上鳳凰傳奇的高音、發現自己唱到沒氣。
更何況，鳳凰傳奇這幾個月來的熱度如此高，也不是因為他們“不土了”、變成了什麼新新流行歌手組合。
反而是因為，還穿著一身大紅、在節慶晚會上唱歌的他們，散發著一種懷舊的親切。
平常大家追各自的星、有各自認識或喜歡的演員，聊不到一塊。
如今你說要聊鳳凰傳奇，那我可不困了。
正所謂，“娛樂圈從未有過這樣的大喜事”。
於是，2021年了，大家依舊樂此不疲地調侃“鳳凰傳奇三大問”：
1、這倆人竟然不是夫妻？
2、鳳凰傳奇裡那男的誰啊，段奕宏嗎？
3、曾毅的詞那麼少，沒詞的時候他在幹嘛？
請在留言區作答，下圖中從左至右分別是哪位明星
。
鳳凰傳奇的歌詞分配，可以說是延續了十幾年的全民槽點。
節目裡現場分歌，曾毅說“這部分我得多來點吧”。
玲花說“好啊，來”。
然後曾毅真的只分到了兩個“來”字。
倆人一起錄新歌，玲花還會故意和曾毅開玩笑、唱反調。
曾毅：今天詞多，錄了首好歌
玲花：一首大爛歌
你根本想不到詞多的時候，曾毅能有多高興。
有一年在湖南臺，節目活動中讓曾毅主唱，玲花只用“wu~wu~”和“恰恰恰”。
這場表演裡，曾毅笑得眼睛都是半眯的，露出上下兩排大白牙。中氣十足、自信滿滿地大聲唱：
“只有我最搖擺！沒有人比我帥！”
詞少歸詞少，曾毅也留下了代表作。
從此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你的“yoyo”和“留下來！”
當然，前提是人家認出了你是鳳凰傳奇的曾毅。
由於詞少、舞臺鏡頭也相應變少，很多普通聽眾都沒記住曾毅的臉。
他們走在路上時，玲花被大媽們率先認出、團團圍住，並詢問能不能合影。
準備合影的大媽，把手機交給了一旁的曾毅——
“誒帥哥，過來幫我們照張相。”
並隨機拽上了路邊的另一個小夥子一起合影，以為他是“鳳凰傳奇裡那男的”。
儘管小夥子大聲辯駁：“我不是鳳凰傳奇！”
大媽們心想，不要逃了、你就是，站在玲花旁邊、黑面板的男人當然是鳳凰傳奇。
關於鳳凰傳奇的這些調侃，幾乎沒有任何門檻。
興趣社交嚴重圈層化的當下，它是為數不多、能撓動所有人笑點的事物。
曾屬於一代人的共同回憶大多消散，周杰倫、五月天、蘇打綠、蔡依林、梁靜茹……也不太出新歌了。
鳳凰傳奇就像最後的連線埠，隨時把人們打包傳輸回十年前。
它日漸增長的熱度裡，一半摻著年輕人的懷舊心，一半得益於國民度。
許多人開始“考古”鳳凰傳奇，找出當年的非主流造型一同笑笑。
翻出畫質模糊的《荷塘月色》舞臺，驚歎一句如今看了想喊“媽”的玲花，還有過甜妹時期。
再換著花樣吐槽兩句曾毅詞少。
“《荷塘月色》表演者：鳳凰傳奇，由曾毅飾演荷花。”
人們可以依舊覺得《最炫民族風》土嗨、依舊不把鳳凰傳奇加入自己的喜愛歌單。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繼續玩梗鳳凰傳奇、把“曾毅又沒被認出來”捧成熱搜第一。
03
哪怕沒有《海底》這首歌的現象級爆火，95後喜迎鳳凰傳奇“龍王歸位”也是遲早的事。
縱觀娛樂圈，這可能是最後一片允許熱鬧的清淨地。
流行文化總在一遍遍地重複“物極必反”的過程。
當下人聲鼎沸的集市，註定要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垃圾場。
選秀偶像催生出的飯圈文化，不同興趣圈子的相互鄙視攻訐，固化為資本遊戲的娛樂圈……
這些曾嫌棄無數輿論罵戰、讓普通網友心累的事物，都能在重新追捧鳳凰傳奇的過程中，得到某種象徵意義上的暫停。
和如今的娛樂圈比起來，遵循著老一套演藝方式、草根歌手出身的鳳凰傳奇顯得鮮活無比。
當選秀粉絲們拿著直尺、量自己的偶像到底有沒有站到中心C位。
打開了計時器，計算舞臺時間是否夠長、是否與選秀出道名次相對應。
當明星們為了“一番”的名號明爭暗鬥，海報上誰又高人一頭、誰的名字更靠上居中。
鳳凰傳奇依舊進行著比例完全不對等的歌詞分配、鏡頭分配，但收入五五開。
玲花采訪時說，倆人潦倒時曾毅找朋友借錢、兩人五五開地花，那後來掙錢了、當然也得五五開
再說了，別以為曾毅沒詞的時候就只是乾站著。
多翻翻鳳凰傳奇的演唱會表演，你會發現他掌控全場互動的技術一流。
《荷塘月色》那首歌，前半部分曾毅是不用開口唱的。
於是他把話筒直接對向觀眾，開始做口型鼓勵大家一起合唱。
這還不是最厲害的。
唱完一段，他還領著玲花走到舞臺另一邊，對那邊的觀眾發起了靈魂挑釁。
“來，我們這邊好嗎？能超過那邊嗎？”
好傢伙，這我媽要是在現場，嗓子喊壞了也要超過“那邊觀眾”。
當娛樂圈與追星愈發看中“攀比”，誰的代言更好、誰的資源更多、誰的排面更大必須計算得清清楚楚時。
鳳凰傳奇留在人們印象中的，是在三四線小城市、大大小小的商演上，甭管音響裝置多破，都唱都熱情。
舞臺沒那麼正規，所以還會有粉絲衝上臺搶了麥，一扭一扭地唱。
知乎上有網友回憶，上學時學校活動邀請周邊歌手，其中就有彼時還沒太出名的鳳凰傳奇。
當時曾毅開著敞篷車、戴著墨鏡，載著玲花進學校，乍一看又土又痞，但竟覺得有點酷。
結束後又開著車出去，引擎聲蓋過下一位歌手的掌聲。
大約就《自由飛翔》MV裡那範兒。
而當明星們發一張自拍照片、兩分鐘vlog，就會被粉絲們高呼“又營業了！”，並做資料刷上熱搜時。
鳳凰傳奇入駐B站後，直接遵循了網友開玩笑的“影片都得10分鐘起步啊”，精細地拍了好幾條玩梗影片。
模仿《隱秘的角落》裡爬山經典劇情的↓
模仿《1988》裡經典劇情的↓
摸透了網友們對土味的態度變化，做了兩條看起來特效不能超過三塊錢的土味MV。
儘管中間的串場對話有些尷尬，緩慢舒緩的語氣像是少兒頻道主持人，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誤以為網友真的都是小朋友。
畢竟，當下正在擔任年輕偶像、和網友差不多年紀的SNH48，當年在節目裡是和他們合唱《吉祥三寶》的。
玲花唱媽，曾毅唱爸，SNH48唱寶寶。
在碾壓級別的國民度面前，一切鄙視鏈都不再有意義。
要是在鳳凰傳奇面前，還忙著彰顯自己的小眾愛好才更高階，只會被視為死板、無趣。
這些爭議在他們剛火那會、還算回事，如今已經無人在意。
鳳凰傳奇的交響樂演唱會上，舞臺上的外國交響樂團氣勢恢宏，指揮奮力的動作讓你覺得下一秒該響起《權力的遊戲》。
但其實是玲花大嗓一開：
“鑼鼓敲起來，張燈又結綵！”
在這爭論雅俗，沒有半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