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本文由小陳茶事原創

丨首發於頭條號：小陳茶事

丨作者：村姑陳

《1》

我們喝白雞冠，是喝它的什麼呢？

村姑陳覺得，是喝它的苦與甜。

紅與黑，黑與白，喜與樂，苦與甜。

白雞冠是苦的，它的苦，是清苦，是恬淡之苦，是一種仿若輕煙似的，苦意。

是聞到的苦。

好的白雞冠，是喝不到湯水裡的苦的——走水走透便不會有苦湯。

除了苦，白雞冠還有什麼呢，還有甜。

那種苦盡甘來的甜，那種久旱逢甘霖的甜，那種他鄉遇故知的甜，那種吹盡黃沙始見金的，甜。

是嚐到的甜。

是湯水一入口，便能感受到的甜，以及湯水嚥下後，舌面上回甘泛上來的，清甜。

白雞冠還是清新的。

它是武夷上千茶樹品種中，唯一的一款小清新風格。

是清晨的風，是仿晚的雲，是月下的樹影，是春日微陽下的蝶與花。

這種清新況味，含在白雞冠的蓋香裡，蘊在白雞冠的湯水裡，尤其，它像一塊海綿，將白雞冠的苦與白雞冠的甜，盡數收入了囊中。

於是，這聞到的苦與嚐到的甜，便彷彿裹進了清新的山風，變成了清苦，與清甜。

那是一位青衫磊落的俠客，仗劍天涯的背影。

《2》

白雞冠自然是少的。

好的白雞冠，更少。

好的產區，好的工藝，才能造就一款好茶。

於白雞冠而言，大師手作，自是佳品，但凡夫俗子亦能把它做得好喝，則更加難得。

普通人制茶，通常只講究尚可二字，能賣，能喝，便已足夠。

何況是白雞冠這種產量低而銷路不廣的小眾茶——雖然頂著四大名叢的桂冠，卻擋不住肉桂一枝獨秀，老叢水仙后來居上的大勢——白雞冠沒有市場號召力而製茶師仍能重視它，能認真製作它，真真是太過少見。

另外，武夷巖茶的品質，與氣候息息相關。

今年的天氣，能做出這般的白雞冠，而明年的天氣能不能做出同樣的白雞冠，實在難料。

也許更好喝，也許更難喝。也許湯水更豐腴，也許湯水更單薄。

所以，現今遇上了，便珍惜吧。

燒開沸水，泡上十二三衝，再煮上一壺，才是對它最好的，珍重。

我們愛一泡茶，便是盡釋它所有的滋味。

方才，不辜負。

四大名叢白雞冠

《品鑑筆記》

第一衝：

初聞，是一股子清甜的藥香。

很難想象，藥香是清甜的。

我們印象當中的藥香，大多是濃郁的，沉重的，渾厚的，深長的。

像偉岸的連綿不絕的巍峨群山。

像衛子夫那個沉默的大將軍弟弟衛青。

是同為四大名叢的鐵羅漢，那當歸般的濃郁沉潛之香。

但這白雞冠的香氣，卻是清盈的，清秀的，清甜的，藥香。

在我們的想象不到的時候，身為四大名叢之一的白雞冠，已經利用自己白化的基因密碼，把神奇的清甜藥香，給生成了。

在清新里加入了淡淡的草藥香，在草藥里加入了空靈的甜味。

又清新又甜美的清淡草藥香，便如此生成了。

迷人而又親民，像鄰家的小妹妹，那個穿著綠底小黃花碎花碎裙的，清純少女。

湯水清新靈動，又鮮，又甘，又淳和。

入口的那一刻，花香在口中盪漾，清新的草藥氣息在口中流連不去，湯水還綿軟細滑，這種感覺，甚是動人。

尤其在這樣的燥熱夏天，近一個月沒下雨的南國之南，喝一杯清新甘爽之極的白雞冠，這個夏天，彷彿也沒那麼難捱了。

第二衝：

花香竟然成為了這一衝的前調。

在出湯後揭蓋的瞬間，清新的微帶苦味的花香，撲鼻而來，雖然不濃郁，卻清雅自持，宛若晨露。

當然，如此清盈的花香，必定是不持久的，不能豔冠群芳的。

當蓋子漸涼之後，花香也漸漸飄散，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草藥香。

那股子有微微的苦味，有清淡的藥味，有微萌的甜香的氣息，名叢白雞冠獨有的，品種香氣。

極好聞，極清新，極靈動，極迷人地，出現在蓋上。

一聞，便成功奪走了我的呼吸。

於是，接下來的呼與吸，便被它重重地把持著，氣息一吐一納之間，全是它在飄揚，在晃動，在搖曳生姿。

湯水變稠了，滋味感亦變強了。

湯水聞上去，有微微的苦味，但喝起來，卻一絲苦味也無，這種極矛盾的感覺，在白雞冠茶湯當中，清醒地存在著，長久地保持著，呈現著一種如夏夜火燒雲一般的奇幻與炫麗。

迷離而具有奪人心魄的魔法。

回甘裡藥香，甜香，花香齊齊上場，紛紜變化，最終，都變作了一股甘甜的草藥氣息，嫋嫋升起。

第三衝：

這一衝的香氣又變了。

清涼微甜的草藥香，再一次成為蓋香上的主角。

而那清淡似輕煙般的花香，以及清甜的煮玉米鬚的香氣，隱逸了起來，成為滿天繁星之下那片深遂的湛藍天幕。

草藥香仍舊是清新的，清苦的，清甜的。

苦和甜，這兩種矛盾對立的香氣，和諧地共生在蓋香上，看似不合拍，卻又無比合拍。

就像王安石與蘇軾，你以為他們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死對頭，其實不然，老蘇下江南的時候，老王親自拜託他取江心的清水回來煮茶喝。

可見，君子和而不同，政見不一的兩個人，也可以因為共同的興趣愛好，而成為莫逆私交。

湯水清靈，婉轉，柔美。

這款白雞冠的湯水是極為特殊的——聞香是清苦的，但嘗湯卻是清甜的，啜一口，便彷彿在體會人生況味——又苦，又甜，又香，又鮮，轉回來，又微有苦意卻沒有苦味。

一面是歡愉，一面是憂愁。

一面是不羈放縱，一面是冷靜自制。

第四衝：

蓋香是無與倫比的鮮，一種新鮮的草藥香氣盈然蓋上。

這香氣變得弱了些許，淡了些許，與第二衝相比，它彷彿繁華散盡之後的曲終人散，有微微的餘韻在繞樑。

但這香氣卻極為持久。

從出湯完畢直到三分鐘五分鐘後，這股清淡的草藥香，仍然迴旋在蓋上，是蓋香的絕對主角。

哪怕是徹底涼透時聞之，蓋上那細弱的一縷輕煙，仍然是這股子草藥香在閃耀光芒。

煮玉米鬚的氣味，只在熱的時候能聞到幾分，而清柔的花香，亦只能在熱聞的尾調裡倘佯。

唯有這清新微苦又微甜的草藥香，像是夜空中那顆最亮的星子，閃爍著，永恆著。

看透人間悲歡離合。

湯水中的滋味，更深了，更濃了，更沁人心脾了。

鮮度愈發強勁，而清新感亦愈發強勁，微苦的氣息仍在，但湯水卻一絲苦味也無。

啜一口茶湯，只覺得清盈似荷一般的花香在盪漾。

回甘裡，花香甘醇，清新似芳草。

暮煙雲浦，芳草斜陽路。

【後記】

喝這款白雞冠的時候，一直在回憶。

它聞起來苦，喝起來甜；它一會兒苦，一會兒甜。

真真像極了25歲時候那場戀愛。

青春奔放，熱情洋溢，全情投入，不計得失。

美麗，嬌嫩，絢爛，易逝。

又苦，又甜。

“你剛才還在說愛我。”

“現在已經不愛了。”

“你說愛我是幸福。”

“現在是痛苦……又是幸福，又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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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茶事村姑陳，專欄寫手，茶行業原創新媒體“小陳茶事”主筆，已出版白茶專著《白茶品鑑手記》，2016年-2020年已經累計撰寫超過4000多篇原創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