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下山之日。師父說：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師兄弟數十人踏馬高歌，從此沒入茫茫塵世。

十年時光如同白駒過隙，稍縱即逝。

不知還有誰，會記起當年報效朝廷的想法。

我這十年，劍還在手中，而朝廷，卻已經不在心裡。

人生在世，掙扎求存中，連劍都失去了原本的鋒芒，更何況人呢。

舉世皆濁，我們還能如同一池清水般平淡無爭，獨善其身嗎？

大師兄正在街頭賣草鞋，我問：師父不是說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嗎？你怎麼還沒死。

師兄說：心中有劍，手裡便有劍。

我明白了，不是師兄悟性太高，而是師父太會忽悠。

大師姐正拖兒抱女，忙著餵奶。我問：你準備讓他們學劍嗎？

師姐說：我打算讓他們學刀。將來賣豬肉。

我握著劍的手，在那一瞬間沁出了汗。

原來劍，還是沒有刀實用。

二師兄靜靜的看著窗外飲酒，我說這十年你在做什麼。

師兄說：我在等一個人，一個永遠也等不到的人。

你為什麼還要等。

師兄說：如果心裡沒有一個等不到的人，那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是的，即便盡覽滿天繁星，紅塵永珍。心中無愛，活著也是枉然。

師兄說：今天是這個人的生辰，我問他：你還記得自己的生辰嗎？他搖了搖頭。

也許她不是為你來到這個世上，但是她卻曾經住在你的生命裡。

你又怎麼忍心讓她離去呢。

臨別時他問我：如果當初知道這是一場終會幻滅的繁華，你還會選擇下山嗎？

我無言而去，只留下身後滿屋的惆悵。

我們曾經都是仗劍流浪的少年，為了一個夢甘願走遍天涯。

而如今，所有曾經美好的幻想腐蝕殆盡，無論是手裡的劍，還是心中的劍，早已鏽跡斑斑。

嘆息中，我閉上雙眼，舞起了劍。

劍的盡頭，是無邊的天空，是白鳥與炊煙，是被時光風沙侵襲的廢墟。

當我走近，想觸控那一個個模糊的碎影時，你們卻離我更遠了。

水無定。花有盡。會相逢。可是人生長在、別離中。

影子碎了，而我的劍，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