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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原來真的是女孩子?那她的秘密又是什麼?

大鉑有話說:當秘密成為影像,它還算是秘密嗎?

WX【大鉑娛論】原創,文章選自【大鉑影單】欄目。

“我有一個秘密:如果你沿著河堤一直向前走,你就能走到世界盡頭;如果你走得足夠久,你就能回到原點,因為地球是圓的。”

這是

綠夭小說《少女哪吒》

的開篇,也是小說中的主角之一王曉冰的文章《春天在寶城的河堤》的開篇。綠夭用多層巢狀的方式,以主角李小路的回憶視角引出王曉冰在少女時期寫就的動人文字。

李小路是女作家筆下的初二女生,王曉冰是初二女生在字裡行間追憶的文學社才女。這段文字,是三位女性連環巢狀的少女見地。

2015年,影評人李霄峰根據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

《少女哪吒》

公映。影片講述了初二插班生李小路結識班上的優等生王曉冰,成為無話不談的密友,兩人在短暫的時光裡一起閱讀三毛作品,一起發現並守護著小城裡專屬於她倆的秘密聖地。後來李小路轉學結識了陽光男生徐傑,王曉冰考到衛生學校在軍訓中結識了理想主義者李教官,兩個好友漸行漸遠,各自埋葬自己的青春……直到二十年後,李小路重回故鄉打開了塵封的記憶。

被高喊的“秘密”

影片脫胎於原著,卻成了另一個獨立的故事文字,只是其中還保留著一條似斷未斷的臍帶——少女間的“秘密”。

在原著中,兩人的友誼本身就是秘密,它誕生於兩人對文學同樣的痴迷,誕生在兩人共有的對老師和分數的叛逆裡,它被文字銘刻在每一封急切分享心事的信上。

電影則做了大膽的視聽改動:

秘密,在影片中是被公開喊出來的。

兩個少女在河堤邊的私密經歷成為獲獎作文,被老師要求在全班面前朗讀。彼時的情景在少女的國標朗讀腔調裡,粗暴剪下到閃回段落:春天的郊外作文課,兩個叛逆少女受夠了語文老師酸腐的詩朗誦,逃到杏樹林中分享了還未成熟的酸杏。結果被果農和惡犬追擊,一路逃到河堤。兩人因慣性收不住腳,直驅河中。李小路在淺灘停步,周遭一片死寂,空氣凝固,王曉冰卻消失在早春冰冷的河水裡……同伴消失的恐懼,把死亡的壓力灌注到李小路身上,她哭喊著搜尋與她心意相通的密友,直到河對岸一個矯健的少年從河中抱出了嗆水昏迷的王曉冰。

在原著裡,這一段落是王曉冰第一次本能接近死亡的“春之祭”,它被忠實記錄在散文《春天在寶城的河堤》中,成為由王曉冰、李小路和其他兩位女生共同創辦的文學社的文章。

一切都是私密的,尤其是王曉冰對自殺的天生親近,與燦爛的早春形成最隱秘的張力。而電影中,這段經歷從男孩的介入,到被記入作文公開朗讀,將原本僅屬於兩人的秘密被多次曝光,成為了影像,背叛了“秘密”的根本屬性。

相比被曝光的範文朗誦,李小路夜訪造船廠的“秘密”顯得更具電影感。

為了能跟王曉冰結伴上學,李小路跑去造船廠找父親要一輛腳踏車。漆黑的夜,巨輪的側面密佈腳手架,十幾把焊槍交替迸出火花,李小路遠遠對著其中一處火花喊話。

“颱風要來了!”

“你怎麼知道?” 父親問。

“是個秘密!”

李小路的笑容驕傲、狡黠,還有些許甜蜜。在一眾粗獷的漢子面前,少女驕傲宣示自己有了秘密,她理應擁有複雜而迷人的表情。

王曉冰中考失利,進入枯燥乏味的衛生學校,她趁夜色逃離軍訓想去找李小路,卻被英俊高傲的李教官逮住。她被迫從牆頭下來的那一刻,突然反客為主,一步步逼近李教官。

“我本來要去見自己最好的朋友,告訴她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秘密,不告訴你。”

王曉冰轉身就走,留下李教官愣在黑夜裡。彼時,一個早熟狡黠的懷春少女在影像上成立了,她對著自己心儀的男人驕傲宣示擁有一個最好的朋友並且共有秘密,她把本屬於密友之間的秘密變成了女人的魅惑武器,俘虜了李教官。

真正的“秘密”,不該被高歌,更不該被誇耀。原著第二章整個章節都是王曉冰寫給李小路的信,章節標題為

“很多很多的秘密”

,這是獨屬於密友的秘密。而影片中唯一被保有的秘密,是李小路放走的那匹白馬,這是她分享給王曉冰的第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終於在影片結尾被表現出來,她放走了白馬,此後只夢見過一次,它像青春一樣,跑了就不再回來。真正知曉此事的只有她倆,而真正經歷此事的就只有李小路獨自一人。

被割裂的奇觀與現實

《少女哪吒》的原著,以少女成長的順時時序剖析了在一個少女眼中,另一少女毫無保留對其袒露內心的過程,這一過程體現為較強的敘事性特徵,映射了青春期少女不斷成長蛻變的程序。

相較之下,電影的敘事性有所削減,由於視角所限,不得不分割為兩人單獨的成長際遇,且偏重於王曉冰的遭遇更多。初中、技校、實習的斷裂式演進過程,導致了影片不得不以片段式的情緒段落和視覺奇觀去平衡電影本身的先天媒介缺陷——無法直接表述人物的心理變化。

因此,影片中出現了諸多具有奇觀特性的隱喻場景。

兩個少女相識之後,王曉冰感嘆李小路放走白馬的善意,帶她去“吃小灶”。乍暖還寒時的鍋爐房,柴火劈叭作響燒出暖黃色,蒸騰的熱氣裡,規則排列著教職工帶的午餐飯盒。高密度的室外光線灑進門裡,兩個貪吃的少女開啟飯盒偷吃雞腿的一刻成為唯美的剪影。

除了唯美化的視覺奇觀,影片還需要飽滿的情緒段落達到效果。比如王曉冰的實習遭遇,以及她的家庭矛盾。王曉冰被父母親戚等人聯合鎮壓愛情自由,憤怒絕望的她用唱盤碎片劃開了自己的腕動脈,媽媽哭喊著阻止。這個自殺動作並未讓王曉冰成為“哪吒”,反而更像是做戲抗議。

電影的遺憾正在於此,原著所述的王曉冰對母親的反抗,削骨還母的決絕,都因為影片敘事重心的偏移而喪失殆盡。

原著中,在尾聲部分,李小路對她和王曉冰之間的關係是這樣描述的:

“宛如戀人,但並不當真……來證明我並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

對李小路而言,王曉冰是她生命的證明,可惜青春已死,她們真正意義的生命都已經消逝。

影片為了表現這一點,特意在片頭展示了一具富有鮮活氣息的屍體被擦拭入殮。為了加強呼應,在片尾插入了李小路放走白馬的短暫段落,這是一次割裂了奇觀與現實的改編,哪吒已去,空餘少女的軀殼。

《少女哪吒》是由秘密構成的故事,綠夭透過文字的沉默與隱秘將其放置在作者與讀者間獨立的私密空間內,恰如少女的心事,不可被影像言說。

——文/展世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