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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習鬥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古從軍行》李頎

本文由作者塵月迷霧說文化獨家原創,轉載請註明出處

古從軍行

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

行人習鬥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營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

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

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

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蒲桃入漢家。

塞外,永遠都是那副蒼涼模樣,永遠都是那張悽楚面孔。如果在行人眼裡,這裡至少還有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那麼在征夫眼裡,這裡就只有孤雁胡天、琴聲鳴咽。因為戰爭,他們來到這裡,很無奈,也很痛苦。對他們而言,這裡除了淒涼,還有絕望。來到這裡,與風沙相對,也就再難找到生命原本應有的清淡意味。

世界上,有人清心寡慾,就有人慾壑難填;有人恬淡悠然,就有人窮兵默武。沒有幾個人喜歡戰爭,如果可以,我們都願意生活在太平盛世,以平靜對平靜,以閒逸對閒逸,以清朗對清朗。可是,縱觀天下,戰火何時真正停息過?穿過歲月的塵埃,我們總能看到刀光劍影、總能聽到鼓角錚鳴。那是戰爭,在遠方此起彼伏。

紅塵中的生命,本就如浮萍,飄飄蕩蕩,沒有落腳的地方;戰火中的生命,就只是塵埃,驀然之間,就會零落紅塵之外。很無奈,但是戰爭就是這樣無情。哪怕你正處於最美的年華,若被捲入戰爭的旋渦,留給你的,就只有昏暗的流光、凋零的聲響,烽火連城的歲月裡,誰不是形容枯槁,誰不是苦澀悽迷?

不管曾經有過怎樣的夢想、怎樣的故事,去到烽煙瀰漫的地方,就再也不是原來的自己。征戰之地,有幾人能笑看風雲,有幾人能夠安然歸來?悲傷也好,苦澀也好;淒涼也好,絕望也好,戰火若不停息,生命也就永遠懸在刀劍之上,冰涼得讓人不敢面對。

白天,登上山頭嘹望烽火;黃昏,趕到河邊去飲戰馬。在那片蒼茫的大地上,所有的戰士只如落葉,被風帶著,從這裡到那裡,從黃昏到黎明,從春天到秋天,沒有歸處。日子就那樣無味地凋謝,生命就那樣靜默地荒涼。歲月流逝後,真不知道,還有幾人記得來時的方向!

萬千戰士之中,定有人經歷過某段愛情,定有人沉醉過某些風景,定有人堅持過某種信仰。但是在那裡,在那個日月無光的地方,愛情也好,信仰也好,都成了遙遠的記憶。當手中只有黃沙,曾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恐怕也就只剩絕望的眼神了。

行人刁斗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刁斗是一種銅製的鍋,白天用它燒飯,夜裡做打更的標用。儘管風沙茫茫、荒草漫漫,他們還必須揹著刁斗停停走走。戰火燒到哪裡,他們就得走到哪裡,這是他們陌生的天涯,看不見故園的小徑,聽不見熟悉的鄉音,甚至連書信都難以寄到。他們只能在那淒冷的年月裡,飄零憔悴,悲喜自知。

據說,漢武帝時,烏孫國王向漢朝求婚,武帝把江都王的女兒封為公主,嫁給了烏孫王。在那遠嫁的途中,煩悶無處言說,公主只能彈琵琶來消愁。身在塞外,看盡衰草荒煙的戰士們,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那些琵琶之聲,每次想起都會淚眼迷離。

那如泣如訴的琵琶曲,有著太多幽怨、太多悲傷,只會讓西風更涼、讓天涯更遠。於是,很多時候,戰士們就生活在這樣的畫面裡:荒草連天,刁斗悲愴,琵琶嗚咽。淒寒,早已種在他們心裡。萬里黃沙,萬里荒涼。放眼望去,無人跡可循,無城郭可依。站在這裡,就彷彿遠離了時光,沒有來處,沒有去處;沒有曾經,沒有未來。其實,時光仍在沉默地流走,流過這些孤寂的生命,卻不給他們絲毫溫暖。

終於,雪花紛紛而來,飄入這無邊的荒漠。如果不是身在遠方,生死無定,看漫天雪花飛落在手心,該是多麼愜意。可是此時,戰士眼中的飛雪卻只剩冰涼,沒有了輕柔,沒有了自在。連天的大漠,無聲的飛雪,哀鳴的胡雁,冷寂的晨昏。這樣的情境,讓戰士們無數次淒涼、無數次落淚。可是沒辦法,身為戰士,他們只能無奈地面對。

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如果可以,想必戰士們都願意離開塞北風沙,回到故里,不再面對戰亂,不再漂泊天涯;如果可以,想必天下人都願意世界清平,沒有戰火硝煙,沒有馬蹄聲亂。但是很多時候,這只是美好的願望。刀光劍影常見,世外桃源能有幾處?儘管戰士們都希望止息干戈,從此不再遭受離亂之苦,不再經歷飄零之事,但是朝堂上受萬民仰望的那個人,卻沒有消停的意思。他只是輕輕揮手,萬千生命就會消逝。可他,似乎從不在意。

據史書記載,漢武帝太初元年,貳師將軍李廣利攻大宛失利,退至敦煌,請求朝廷退兵。漢武帝聽到訊息後大怒,派人遮斷玉門關,還下令說誰敢進入,格殺勿論。這就是帝王,他只要結果,不管戰士生死幾何。因為那樣的命令,戰士們就只好跟隨輕車將軍出生入死。在帝王眼中,這些人只是棋子,只是微塵。此時也是如此,身在塞外,冰天雪地,沒有著落,戰士們都盼望著歸期,卻都只能留在那裡。他們回不去,因為他們的生命仍舊懸在刀劍之上。他們必須守著孤煙落日,聽琵琶鳴咽、胡雁悲鳴。

年年戰骨埋荒外。年年歲歲,歲歲年年,總有人零落在異鄉,總有人戰死在沙場。或許,生命本如無聲,但是有誰願意將塵緣了斷在馬蹄之下、刀劍之間;有誰願意將年華埋葬在烽煙之前、慾望之後?當死生之事成為尋常,生命也就成了草芥塵埃。

在這裡,我們似乎看到了千古以來,所有在戰爭中零落的生命,都壘在這裡,無人收拾。他們絕不願意人生只如噩夢一場,但是結果就是這樣。那些荒涼的年月,他們在異鄉受盡苦楚,卻回鄉無門,最後只能如野草般凋零在天涯。遙遙望去,累累白骨,誰不心寒?是誰在草營人命,我們都知道。

空見蒲桃入漢家。多可笑!累累屍寒,竟然只是為了滿足帝王的口舌之慾!可這就是歷史的真實,無法更改。只是,那些好大喜功的帝王,恐怕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漢武帝為了求天馬(即阿拉伯馬),開通西域,便亂起戰端。當時隨天馬入中國的還有蒲桃和苜蓿的種子,漢武帝把它們種在離宮別館之旁,彌望皆是。

這邊是漫漫黃沙,那邊是如茵藤蘿;這邊是累累白骨,那邊是紅豔蒲桃。這樣強烈的對比,讓先前所有語言都失去了重量,無論是風沙還是飛雪,無論是胡雁還是琵琶,那些孤寂與淒涼、冷落與悲傷,都不足為道。萬千生命凋零,換得滿樹蒲桃,這就是帝王的選擇。生命消逝,誰也沒有辦法,關鍵要看是否值得。

參考資料:古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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