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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白山麓一村莊半夜被狼包圍值班室險嚇死村民,狼群包圍值班室

狼群窺伺著夜晚的村莊。此圖版權歸於網路。

作者王天祥授權本平臺發表

“你有過半夜被狼群堵在屋子裡的感受嗎?”我搖頭說“沒有”。——去年十一,在松花湖畔觀賞紅葉時,長白山麓某縣城的一位退休老人從“林區又有狼了”的訊息說起,講述了他當年下山村,晚上被狼群包圍在值班室,差點嚇死的前因後果。

1965年隆冬,身為縣林業局林政員的我和小李,到松花湖畔的大砬子村調查一樁超伐電線杆的毀林案子。案發現場在大山中的魚鱗松崗。那裡生長著成片的魚鱗松,棵棵挺拔,鬱鬱蔥蔥。但是在一座山窪地,一片魚鱗松次生林被砍伐得滿目狼藉,令人心疼。凡是大碗口粗的松樹全部被砍倒,只留下了粗大的樹木。縣林業局批准大砬子村的電線杆採伐方式是“擇伐”,而這裡幾乎成了“皆伐”;縣林業局批准的是“500根電線杆”的擇伐量,而這裡採取的幾乎是“漸伐”方式,砍倒了620棵松樹,超伐120株!

傍晚回到大砬子村生產大隊部的食堂裡時,未料到大隊的党支書和大隊主任、會計,還有一位大個子副業隊長全都聚來陪同我倆喝酒,場面十分熱烈。

白雪皚皚的長白山區。程英鐵攝影。

當夜,外邊風狂雪暴,屋內熱氣騰騰。幾杯酒後,党支書問:我們大隊砍伐電杆超伐了,不知問題嚴重不?我說,很嚴重,已經觸犯法律。小李說:超伐120株,而且是違規採伐,採伐人最低要被判刑幾年!判刑幾年?幾位村幹部全都驚呆了。只有那位大個子副業隊長對我們的討論置若罔聞,自顧自地吃喝不停。村支書說:領頭的採伐人就是這位副業隊長,他是抗美援朝的老榮軍,家裡有個殘疾媳婦,孩子還小,能不能……不能!我看著對我們不理不睬的大個子,口氣斬釘截鐵。小李也看他一眼補充說:法不容情,不管他是誰,違法必究。

我試探著詢問這位吃喝不誤的大個子副業隊長話,他卻根本不搭理我。支書忙解釋:他聾,在朝鮮戰場被炮火震聾的。我只好大聲問他:是你領頭砍的電柱嗎?他眼睛一瞪,喊道:是我,咋的啦?我問:你為什麼挨排砍樹?他喊道:挨排砍順當,咋的啦?小李看他態度囂張,大怒:你這麼砍樹犯法了!他一拍桌子,喊道:砍樹罷了,犯屁法!說完還瞪著大眼睛看著我倆。

冬季的長白山山村。程英鐵攝影

党支書和大隊主任以及會記紛紛陪著笑臉,勸我們不要生氣,原諒他是個聾人。我倆年輕氣盛,當場批評村幹部護犢子,並撂下狠話:此人態度惡劣,非法辦他不可!明天我們會繼續調查核實。

晚宴不歡而散。山村沒有招待所,我們倆就住在村部挨著食堂的值班室裡。村部在屯頭,旁邊就是山野樹林。党支書怕我倆夜晚聽到狼嚎害怕,特別留下了兩支壓滿子彈的三八大蓋槍。大隊會計還殷勤地和炊事員分別把兩隻白天獵獲的大狍子從食堂拖到院子,又拖進了值班室,說是值班室熱乎,狍子不會被凍。說明早就剝皮,好給我們酸菜炒狍子肉,蘿蔔塊燉狍子骨頭。

我們聽得很感動,滿肚子的火氣也消了。那晚喝了點小酒,炕頭很熱,不一會兒,在山林雪地中跋涉了一天的我倆便酣然進入夢鄉。

餓狼夜嚎。此圖版權歸於網路。

半夜時分,我倆被一聲緊似一聲的狼嚎驚醒。昨晚喝白酒後口乾舌燥又喝了不少水,因此醒來就想上廁所。可是山裡人的廁所在外頭。此時好多狼就在房前屋後嚎叫,聲音淒厲而瘮人,聞之渾身發冷。我倆根本不敢出屋。誰知越是緊張就越是肚皮發緊,有種憋不住的感覺。我倆很想摘下掛在牆上的槍,強行出屋,開槍撒尿,可惜誰也沒這膽量爬出被窩。

忽然,窗戶和房門陸續傳來餓狼抓撓和啃咬的咔嚓聲,彷彿下一刻餓狼就會弄破門和窗竄進屋子。我一緊張,肚皮便情不自禁地一緊,譁!下邊像決口的河流欲收難收。一床褥子被我尿得透透的。

我窘迫地看看小李。小李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的被窩,說“我早就嚇尿炕了”……

狼群在村部的房前屋後嚎叫著一直折騰到天亮才漸漸散去。一直不敢入睡的我倆確信沒有狼的騷擾了,才快速爬出被窩穿好衣服,然後輪換著一人持槍警戒,一人把尿溼的褥子擰乾,再重新鋪到熱炕上,期望著快速熥幹。剛收拾好,會計和炊事員就來了。會計進屋抽抽鼻子:咦!咋這麼大的尿騷味呢?我倆一囧。老炊事員說,可能是這兩頭狍子的臊羶味兒吧!我倆急忙附和:對,是狍子的臊羶味兒。會計偏要問我倆:你倆昨晚沒睡好吧!咋把眼皮都睡腫了呢?這兩天狼可是鬧騰得厲害,聽說前晚狼撞開老張家的門,叼走了屋裡的豬羔子呢!不會這裡也鬧狼了吧?我倆聽得渾身慄慄,有苦難言。

早飯後,我倆急忙到附近村屯去找人調查取證,未到晌午時,大隊通訊員騎馬匆匆趕來,要我們立馬回大隊部接縣林業局長的電話。我倆不敢耽擱,立即趕到大隊部,剛掛通電話,局長就嚴厲地命令我們立即返回縣城。我說案情很嚴重,正在調查核實。小李搶過電話建議:局長,罪犯態度惡劣,必須細緻調查後重判。誰知局長大怒:你倆立馬給我滾回來!說罷咔嗒撂了電話。我倆急忙回到大隊值班室,各自把那床尿溼的褥子捆成一個小包,給會計留下錢,謊說縣裡要建立博物館,這兩床舊褥子就算我們徵集的文物了。

回局後才知道,我們去現場調查的那天,大個子副業隊長的殘疾媳婦聽人說男人砍樹犯了法,被縣裡來人帶走蹲監獄去了。她看看自己的殘疾身體,再看看瘦弱的孩子,認為今後沒活路了,一咬牙把孩子送到鄰居家,說自己要辦點事兒去,說完擦著眼淚一瘸一拐地回家在倉房門口上吊了。幸虧鄰居大媽發現有異,跟蹤前去救下了她。大隊支書聽後立即召開了支委會,決定為大個子副業隊長集體頂罪——甘願集體記大過處分一次,對大個子副業隊長只給以留黨察看處分,懇求上級不要對他判刑。爾後,才瞞著大個子他老婆上吊的事兒,晚上請我們喝酒疏通關係。但晚飯喝酒時,聽我們倆鐵面無情,大隊支書和主任立即騎上馬背上槍,連夜跑到公社彙報,接著又聽從公社書記的安排,連夜賓士80裡找到了縣林業局長反映情況。

原來,大砬子村的支書和主任都是抗美援朝的復員兵。大個子副業隊長姓張,是參加過著名的松骨峰戰役的38軍112師335團一營的一個副排長。他因被重炮炸得昏迷不醒被搶下陣地後回國治療,但他雙耳耳膜被震破,幾乎徹底喪失了聽力。腦袋中還有一塊彈片不敢動手術取出。這個榮獲過三個一等功的戰鬥英雄不能重返戰場了,只好無奈地帶著滿身13處傷疤回到了大砬子村。他是有功的殘廢軍人,人們雖然敬仰他,但許多姑娘嫌他年齡大,又被炮炸得傻傻愣愣的,還是不願嫁他。村幹部千方百計幫忙,才讓他娶了個嚴重殘疾的女人做媳婦。

大雪中的長白山村屯。程英鐵攝影

湊巧的是林業局長也是志願軍某部轉業的營長,當他聽到大砬子村幹部的彙報和懇請,得知大個子是參加松骨峰戰役的“萬歲軍”一營的副排長及其家庭情況後,難過得熱淚盈眶。他立即召開緊急局委會,決定對這件超伐案情做特殊處理。因為大個子沒文化無法學習林業法律,記憶裡嚴重衰退,耳聾,聽不清當時村支書對他的佈置的砍伐要求。他是參加過解放戰爭的老戰士,志願軍英雄,只習慣於執行命令,認為只要又快又好地完成任務就是對黨負責。於是就幹出了“快砍多砍”這一超伐案件。

後來大隊會計坦言:那晚他實在看不慣我倆的不通情達理,於是揹著書記和主任對我倆採取了“引狼驅虎”之計——即故意把鮮血淋漓的兩隻狍子拖到院子裡,用刀剖開肚子似乎想剝皮,弄出了滿雪地血跡,又把兩頭狍子從院子拖到我們倆住宿的值班室,說緩透了凍明早剝皮,然後跑回家抓了只雞,趁我們休息時在院子裡割掉雞腦袋,讓雞血淋淋漓漓地灑滿院子,再灑到門上和前後窗戶上,又把雞的五臟六腑掏出來一點一點地扔遍房前屋後。他想了想又在食堂裡把雞剁成碎塊,再次扔遍房子周圍。他知道數九寒天的狼因沒吃的夜夜到屯子邊上游蕩。狼的鼻子好使,肯定能聞到這裡的血腥味兒……他就是想用這些辦法招來狼,讓狼把我們倆嚇走……最終,他成功地招來了狼群,也把我倆嚇尿了炕,但卻沒嚇走我倆。讓這位會計沒想到的是支書和主任找到了林業局長,讓他成功地把我倆罵回了局裡。當我倆知道了大個子副業隊長的身份和身體現狀後,立刻後悔不迭。

虎視眈眈盯著村莊的狼群。

後來縣裡和公社協調,分別給大砬子村大隊黨支部集體記大過一次的處分,對大個子副業隊長給了留黨察看一年的處分。大個子對支部和自己受到處分不服氣,抓起一支三八大蓋就要到縣裡找我們倆討說法。大隊支書和主任死死地看住他,又急忙打電話向林業局長求援。林業局長不是大個子的直屬首長,立即到縣城駐軍求援。巧的是縣城駐軍首長正是大個子的原335團首長之一。聽說此事後立即從部隊開著吉普車,拉上大米、白麵和豆油,到林業局拉上我倆,直奔大砬子村。我倆開始不敢去。首長眼睛一瞪:你們倆敢不去!

來到大個子副業隊長家時,他那所破敗的茅屋和窮困的景況讓我們大吃一驚。駐軍首長屋裡屋外地看過後當即熱浪滾滾。大個子看到自己的團首長時立即一個敬禮,然後像老牛一樣嗚嗚地大哭起來,說自己給首長和黨丟臉了,不該領頭砍樹犯了法。但看到我倆時立刻大怒,好像精神病患者一樣要和我倆拼命。幸虧首長一把拉住他,一拳打在他胸膛上,才制止了憤怒的他。

大雪皚皚,炊煙裊裊的長白山區。程英鐵攝影

我看見,駐軍首長高高地揚起了巴掌要抽打這個近乎瘋狂的大個子耳光,但大概忽然想到他的腦袋中還有彈片沒有取出,才嗨地一聲輕輕地打了他一拳,然後心疼地拍打著他的後背,大聲地命令他“不準衝動,不準衝動”。大個子這才敬禮,喊“是”,同時不忘狠狠地瞪我倆一眼。當時,我就被他們這種軍人的氣節感動得哭了。我也看見首長和那個大個子互相看著,都情不自禁地嗚嗚哭了。

——其實,這位退休老人在給我講述這個被村官以“引狼驅虎”之計,算計了他們的故事時,他忍不住哭了,哭得老淚縱橫。我也聽哭了,聽得潸然淚下。(

作者簡介:

王天祥,山東青島人,高階記者、作家,出版長篇小說、旅遊文學、報告文學、歷史文化、旅遊文化、詩詞賞析、企業管理、市場分析、成功學、人才學等各種專著42部,撰寫電視劇200多集,創作歷史、文化、風光、紀實等專題電視片數十部,在各類報刊發表文章數百篇,發表網路文章千餘篇。)

狼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