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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阿瑩:棣花鎮為何走出了賈平凹

我發現賈平凹的家鄉丹鳳棣花鎮,居然是一處神妙的地方。

那天我們去棣花鎮,走進一處正在恢復的宋金古街,大約有二三百米長,兩邊的門面房相對而立,街面還沒有油漆,泛著原木的色澤。顯然修繕工程正在收尾,街道上隨處可見零零散散的建築垃圾和房屋構件。但在主人繪聲繪色的言辭裡,我們眼中便自然浮現出街道開張以後,鋪面林立張燈結綵的繁華來。

我好像突然有了疑問,這條古街為何稱為“宋金街”呢?

棣花人的回答讓我頗感驚訝,這條街竟始建於一千年前的宋金時期,當時紹興十二年在這個名叫棣花的地方,發生了“宋金議和”事件,從此以棣花旁邊的陳家溝河為界,西北歸金,東南屬宋,也就是說宋朝把古商洛一半土地割讓給了金人。可是,邊界兩邊的百姓並不理會這些限制,提籃小賣天天發生,最早這兒可能就是一個小商販的集聚地,後來商家們看這個地方是管控的模糊地帶,又平安無事有錢可賺,便搭起了茅屋商棚。宋人在宋界搭,金人在金界搭,從此便形成了一個固定的集貿市場。但商家的吆喝聲總朝著對面嚷嚷,趕集人也總喜歡去瞅對面的山貨,連那金朝的母雞也會跑到宋朝抱窩下蛋,宋朝的山羊也會溜到金國尋伴吃草,這裡也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熱絡起來,神妙也就從此開始醞釀了。這讓人想起曾經盛行一時的深圳“中英街”,但那中英街可沒有這般古老,在國內的文化遺產裡大概僅此一例吧。

如此,宋金街可謂天下第一街了。

我於是打問有關這條街的其他遺存,應者搖頭。再問古鎮可有寺廟護佑?有人手指宋金街的盡頭。我頓時來了興趣,緊走幾步來到一座廟前。只見廟門很小,與鄉間大戶人家的院門差不多,門楣上有賈平凹書寫的一塊小匾“二郎廟”。而廟裡正在大興土木,方的扁的木料和零亂的沙石,把個小小院落堆得滿滿當當,幾個工匠正忙碌著手中的活計,唯不見藍衣灰衫的出家人。但我依然感覺到這個小廟有點特別,平常進到廟裡,迎面會是一個大殿,繞過去又是一個大殿,會呈一字型向縱深攤開。但這個小廟,迎面是兩個並列對稱的大殿,其實稱其為“大殿”,實在是廟裡只有這兩個並列的殿,每殿約有三十多平方米,形制基本一致,面朝大門開著,站在殿外可見裡邊供奉的彩塑神像。

再上下打量,這兩個“大殿”的顏色居然各異,東邊的殿頂是黃色琉璃瓦,西邊的殿頂是綠色琉璃瓦,似與周邊的青山綠蔭相互襯映,又格外地顯出了差別來。我想這極可能是宋金街延伸過來的遺蹟,那時兩邊百姓本是一朝人,生生地分為兩國,但民眾的信仰卻是一致的。於是當地鄉紳在宋金街繁華以後,便修建了這個土地廟,以鎮妖辟邪護佑蒼生。果然棣花人告訴我,當時這裡只建了黃殿,供奉的是秦朝治水成神的李冰次子“李二郎”,祈盼能鎮住漢江水患。進入明代以後,棣花人似乎依舊對金人的統治耿耿於懷,便改為供奉楊家將楊二郎的神像了。到了清代,棣花人又突發奇想,緊鄰黃殿修建了一個供奉三國關羽的綠殿,以期用關公的神威能鎮住盜匪賊寇。

天哪,在黃綠兩個大殿的中間,居然還看到一方界碑,上面刻著“清嘉慶二十年吉日”八個大字,昭示著歷史曾經在此分而治之。琢磨這個碑用心巧妙,既迴避了一段難堪的歷史,又有為宋金街立傳的意蘊,看來這棣花鎮可真是陝西一寶呢。我於是大呼小叫起來,問這方石碑是古蹟還是今人的臆造?棣花人回答,我們已準備用玻璃把碑罩起來了。

我想,這棣花古街是一定熱鬧過的,那時兩邊的百姓共進一街,你呼我喚,背米而來,攜菜而歸;又共進一廟,燒香磕頭,求神顯靈,祈禱豐登。走在街上大家還知曉這邊的雜鋪屬金國,那邊的茶店歸宋朝,而進到廟裡人們便聚合起來,忘我地拜倒在二郎神的膝下,又是作揖又是磕頭,返身回鄉又放聲高歌,引得山溪也嘩啦啦地應和起來。

好個其情也融,其景也美矣。

後來宋金合一,棣花鎮的作用就日漸式微,逐漸演變成商洛山裡一個普通的古鎮了,曾經的繁華邊城也成了久遠的記憶。但這個記憶在棣花鎮頑強地存留下來,一有機會便要表現一番,以至到了清代人們渴望“復古”的想法已難以抑制,便在二郎廟老殿旁復建了一個新殿,還在兩殿中間豎起一塊紀念宋金街的石碑,算是把棣花古鎮的故事演繹到家了。但是,人們這個善良的願望並沒能應驗,棣花鎮還是在一天天萎縮,幾乎萎縮成商洛山坳裡毫無特色的村落。

終於到了二十一世紀,發展的熱潮一浪高過一浪,這裡又出了個蜚聲中國文壇的人物,人們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小鎮,開始謀劃宋金邊城的復興。然而,人們深入考古搜尋竟發現這個棣花鎮居然古老得一塌糊塗,春秋時就是秦楚交往的必經之路,漢唐時這裡是官家進京歇腳的驛站,那位把皇家愛情演繹得淋漓盡致的白居易就在這兒做過一簾幽夢,後來唐末兵荒馬亂,驛站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而後宋金街的繁榮應是那個特殊時代的偶然,卻可惜那個短暫的繁榮隨著宋金對峙的結束,也消匿得只剩蛛絲馬跡了。

終於在甲午馬年的春季,這裡的百姓因循舊跡又把宋金街修葺一新,渴望隆重展示八百年前的模樣,還營造出一個三千畝的棣花園和典雅的書院。正是繁花戲擁古木,新瓦笑撫老屋,歷史和現實在這裡緊緊擁抱。新古鎮開張當天,真是人山人海,把棣花人準備了一季的雞蛋、掛麵都吃光了。人潮退去,光清理的垃圾就運了十幾卡車。今天的棣花人是幸福的,他們有繁華的記憶,必然會有如夢的未來。

這棣花鎮真是神妙啊,完全可以憑此做篇大文章的。我賣弄地把此想法告訴商洛的朋友,他們竟然早已動了腦筋,要以此為中心打造一個商於古道景區來,吸引人們到這裡來探尋棣花鎮的古韻新風,也探尋賈平凹成長為作家的秘密。

白阿瑩,男,漢族,1955年4月生,陝西銅川人,1972年12月參加工作,1975年9月加入中國,在職大學學歷,工學碩士,高階經濟師。

作者/來源:曬丹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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