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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瑾:起義時丈夫王廷鈞呵斥她傷風敗俗,犧牲2年後王悲極而亡

1907年7月,光復會成員徐錫麟在安徽安慶策劃起義,他原本計劃刺殺安徽巡撫恩銘,組織學生軍攻佔安慶軍械所,推翻清政府在安慶的統治,這個起義的時間,定在了8號恩銘出席乘巡警學堂畢業典禮時。

圖|徐錫麟

然而起義計劃遭遇叛徒告密,巡撫恩銘掌握了革命黨人名單,他故意將典禮提前到6號舉行。面對突生的變故,徐錫麟無奈之下只能將起義也改在6號進行。由於時間倉促,起義軍尚未到位,人手嚴重不足,在清軍的重重圍堵下,參與起義的革命黨人幾乎盡數覆滅。

徐錫麟被捕,面對嚴刑拷打他絲毫不屈服,最終壯烈犧牲。但是,清政府抓走了他的故交胡道南,胡道南則出賣了秋瑾,說她“私藏槍火”,此外,清廷還搜繳了一批徐、秋之間往來的信件,策劃安慶起義的罪名“坐實”,秋瑾就這樣上了清政府的“黑名單”。

秋瑾參與安慶起義確實不假,數月來秋瑾奔走在杭、滬之間聯絡會黨,起義軍的編制是秋瑾親自核定的,起義的檄文也由秋瑾草擬,她是安慶起義的幕後英雄。

圖|光復會的口號

7月10日,秋瑾在報紙上看到徐錫麟失敗的訊息,她心如刀割,捧著報紙在屋內哭泣,為同志的犧牲而悲痛。秋瑾身邊人勸她趕快逃跑去上海的租界內避禍,但是她始終沒有走,只是安慰他人“革命要流血才會成功”,她不吃不喝,連夜燒燬了各類機要檔案,靜待官兵的到來。

13日,紹興知府貴福帶清兵包圍了大通學堂,秋瑾被拘捕。貴福忌憚秋瑾的社會影響力,又不願意讓她成為自己仕途上的汙點,在沒有確鑿供詞,沒有正式審判,沒有宣佈罪狀的情況下,就草率的奏請浙江巡撫張曾敭要求將秋瑾“就地正法”。

7月15日的清晨,秋瑾被殺害於紹興鬧市區的軒亭口刑場,年僅32歲,她的屍體足足在街頭曝曬數時。秋瑾之死激起民眾的憤怒,先是各方媒體紛紛發文替秋瑾鳴冤:《神州日報》連續釋出了與案件相關的各類函電、文告、政府通報,《時報》對秋瑾案的詳情做了全面報道,一連刊登數篇仁人義士撰寫的悼念秋瑾的文章,《申報》也發表了秋瑾生前好友為她撰寫的墓表。

而後民間也多有動作,上海復興社整理秋瑾生前寫的詩詞打算出版,《女子世界》的主編陳勤專門為秋瑾創辦了期刊,蕭山湘靈子將秋瑾的事蹟寫成劇本,要編排演出,《孽海花》的作者曾孟樸還帶頭與數十名文士聯名奏電,竭力拒絕秋瑾案罪魁禍首之一的浙江巡撫張曾敭調任江蘇。

四方的質疑像潮水一般湧來:“秋瑾沒有口供,按律例不應該殺沒有口供的人;軒亭口是殺強盜的地方,秋瑾不是強盜,不應該到那裡去殺,婦女只有剮刑和絞刑,秋瑾不應該用斬刑。”清政府面對的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輿論危機,無論清朝官員拿出什麼狡辯的詭辭,始終無法服眾。

圖|秋瑾墓

為什麼秋瑾的死能如此震動人心,讓江浙一帶的鄉紳、士人、學子、平民聯起手來反抗朝廷命官,這一切還要從“革命”二字說起,貫穿秋瑾一生的絕不是“烈士”這個略帶悲愴的稱呼,而是驚世駭俗的“革命者”,她為革命而生亦因革命而死,她的思想不僅超越了同時代的人更啟迪後來之人。

1875年11月8日,秋瑾出生於福建省雲霄縣城一個官宦人家,父親秋壽南,任湖南郴州知州,母親單氏出身浙江蕭山的名門望族,優渥的家庭條件讓秋瑾從小受到良好的教養。但這並不足以改變她的命運,和絕大多數封建家庭出生的女孩一樣,秋瑾註定會早早走進婚姻,承擔相夫教子的使命。

圖|友人商議如何安葬秋瑾的信件

1896年,在父親做主下,秋瑾嫁給了湘潭富商“義源當鋪”掌櫃王黻臣的兒子王廷鈞為妻,王廷鈞一邊協助父親打理當鋪,一邊教書課業,秋瑾隨夫移居湘潭,新婚伊始,兩人相敬如賓,倒也算得上琴瑟和鳴。

秋瑾在婆家居住時,結識了湖湘女傑唐群英、葛健豪兩人,她們經常在一起賦詩談心,情同姐妹。唐群英是中國同盟會第一位女會員,葛健豪則以50歲高齡帶著一雙兒女赴法留學,三人行必有我師,這兩位優秀的女性好友不僅帶給秋瑾情感上的支援,更解放了她的思想。

圖|葛健豪

結婚四年,王廷鈞仍然屢試不第,無奈之下,他花錢捐了個戶部主事的官,帶著秋瑾進京赴任。在北京生活的這段時間讓秋瑾真正有了“睜眼看中國”的機會,從小成長於小城的她來到了天子腳下,官場的黑暗墮落、洋人的耀武揚威、滿清貴族的糜爛跋扈都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廷鈞本來打算大展身手做一番事業,不幸的是,恰好趕上了八國聯軍侵華這樣的屈辱時刻,

洋人一來,連慈禧太后都跑了,王廷鈞的官自然也當不安生,他帶著秋瑾返回老家,直到1903年,才再次回京述職。

此時的秋瑾從思想和觀念上已經與王廷鈞產生分歧,她不再是一個拘泥於個人生活的小天

地家庭婦女,轉而開始關注民族與國家的危難,灑脫外向的秋瑾將思想的轉變完全表現在了言行上。秋瑾常常穿著一席英姿颯爽的男裝,梳西洋髮型,頭戴一頂鴨舌帽,手中提一根細手杖。

除此之外,她還隨身攜帶一把日本倭刀,與友人相聚,興起時就拔刀舞弄起來。她在北京居住時經常與好友吳芝瑛相伴,兩個人“無日不相見,見輒呼酒,不醉不散”甚是豪邁,不僅交換《蘭譜》結為姐妹,還共同發誓要“萬方多難,與四海同胞手足,競雄世紀新元。”

圖|吳芝瑛

秋瑾的思想不斷解放,她與王廷鈞之間的矛盾也隨之暴露。1903年中秋,王廷鈞讓秋瑾在家中做飯,言稱有客人要來,結果,他卻被朋友拉出去喝酒沒回家。秋瑾一怒之下就穿上男裝跑去戲院看戲,王廷鈞知道後,認為秋瑾的行為傷風敗俗、辱沒家門,就動手打了秋瑾,秋瑾遭遇家暴後直接離家住進了客棧,後來,經過好友的一番勸慰,才回到家中。

王廷鈞家暴是大錯特錯,但是,他本質上也只是一個懷抱保守封建思想的男性,他理解不了妻子所追求的自由、平等是什麼,認為女人就應該相夫教子、賢惠居家,而秋瑾早已接受了新思想的薰陶,她追求自立自強,渴望擁有獨立人格,兩個人思想觀念的差異使得他們之間的裂痕越來越深。

思想急遽蛻變的秋瑾希望接觸更為廣闊的天空,當時,日本發展的非常快,很多中國人都前往日本去學習先進經驗,秋瑾受到啟發,決心東渡日本留學。王廷鈞雖然一開始多有反對,後來,他看秋瑾意志堅決,也只能放她東去。1904年,秋瑾進入東京日語講習所學習日語。

秋瑾在日本生活了兩年,這兩年是她一生中轉變最多、成長最快的兩年,她從一個思想上受到啟蒙的家庭婦女轉變為能身體力行的革命者。她在日本積極參與同鄉會、留學生會的活動,結識了很多進步青年和愛國志士,魯迅、黃興、宋教仁、陳天華等人都成了秋瑾的朋友。

除此之外,她還參與了各類婦女解放的社會活動,建立婦女團體,在雜誌上發表文章呼籲興辦女學。她與陳擷芬建立支援婦女解放事業的共愛會;她接受孫中山的建議,與劉道一、王時澤共同創辦旨在宣傳時事、反抗清朝腐朽統治的《白話報》;她以筆名“鑑湖女俠”在雜誌上發表《敬告中國二萬萬女同胞》、《警告我同胞》,號召女性覺醒,爭取權利,參與救國運動。在日本的求學生涯,秋瑾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革命救國的事業中,像蠟燭一樣燃燒著自己。

圖|魯迅

1905年春夏,她經人介紹先後加入了光復會和同盟會,從此,她與革命結下了更深的緣分。秋瑾本來打算在日本多呆一些時間,學習更多的知識,可是,1905年冬天,日本政府的一紙《清國留學生取締規則》打亂了她的計劃。

清政府對於在日留學生的革命行動頗為頭疼,於是,在和日本政府協商後,同意由日本政府加強對中國留日學生的管理,這個規則要求定中國留學生進入日本各類學校就讀時,必須有清政府駐日公使的介紹信;中國留學生的宿舍也要受到日方的管束,如果留學生因為“性行不良”被退學後,就不能再次入學。

規則剛一頒佈,就受到了留學生的強烈反對,當時去日本留學的學生很多都是進步青年,這樣嚴苛的管束規則在他們眼中就是日本協助清政府鎮壓革命、限制學生自由的手段。秋瑾在日本結識的好友,同盟會成員陳天華為了抗議這一規則,直接在日本大森海灣跳海自殺,他死之後,革命黨人宋教仁與秋瑾在留學生會館中為陳天華舉行追悼會。為了實現陳天華遺志,秋瑾動員了數百名留學生與日本政府持續抗爭。

後來,抗爭無果,性格剛毅的秋瑾選擇退學回國,結束了她在日本的求學生涯。她離開日本,亦有經濟上的考慮,丈夫王廷鈞不支援秋瑾留學,自然也不會提供學費,秋瑾是自費去日本留學的,她的開支全部由自己辛苦籌措。可是後來,她發現王廷鈞不僅不提供資助竟然還暗中侵佔自己的財物。

圖|同盟會部分成員合影

秋瑾給哥哥秋譽章的信中說: “子芳(王廷鈞)之人,行為禽獸不若,人之無良,莫此為甚! 即妹之珠帽及珠花,亦為彼纂取,此等人豈可以人格待之哉?”“況一年之久,未通一函,聞早娶婦矣。”秋瑾赴日一年,王廷鈞連隻言片語都沒有,可見夫妻感情,近乎完全破裂,秋瑾甚至懷疑王廷鈞已經另娶他人。

抗議的無果和經濟上的拮据迫使秋瑾不得不回國,在兩年的留學生涯結束後,她從思想到言行已經煥然一新,婚姻無法挽回,她就投身於革命事業,為同盟會事務奔波。被家鄉人視為離經叛道,她就索性追求自我,弟弟秋宗章在老家見到她時,看見她穿著紫色白條棉和服,把髮髻盤在頭頂,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幾乎認不出她。

秋瑾回國後,在浙江湖州南潯鎮潯溪女校當過一段時間的老師。她剛來學校,就結識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女校長徐自華,兩人一見如故,很是投緣。秋瑾受到孫中山的影響,一心想要透過革命的方式推翻清政府的腐朽統治,她就將這樣的理念傳遞給了徐自華,在秋瑾的啟發下,徐自華不僅加入了同盟會,還全力以赴的支援秋瑾的事業。

圖|晚年徐自華

秋瑾想辦一張《中國女報》來宣傳革命,但是她缺少經費,徐自華就與妹妹拿出了1500塊錢,讓秋瑾把報紙辦了起來。後來,秋瑾要回紹興策劃起義,沒有路費,徐自華二話不說就變賣了自己的首飾,兌換成30兩黃金贈給了秋瑾,以示支援。秋瑾拿到這筆錢,感動異常,她隨即取下自己頭上的翠釧回贈給徐自華,還囑託她,如果自己犧牲了,務必要將遺骨安葬在杭州西泠,兩個人都沒想到,這句話竟然一語成讖。

1906年冬天,秋瑾最後一次回夫家,她回去有兩個目的,一是爭取一些金錢用於革命,二是與夫家徹底脫離關係。根據《湘鄉史地常識》中的記載,秋瑾從公公王黻臣那裡拿到了兩千金,她宣告脫離關係時,“鄉里親友,莫不駭怪,認為瘋癲,而加以唾罵”。

但實際上,雖然感情破裂,但是秋瑾對於公婆、兒女依然真心誠意,秋瑾這樣做並非是出於自私,她立志革命後就擔心家人受株連,乾脆切斷聯絡以掩人耳目,畢竟,在清政府的鎮壓下,與革命黨人扯上關係,就別想有好下場。

告別夫家,秋瑾應徐錫麟的邀請前往浙江山陰的大通學堂,擔任督辦,這也是她生命的最後一站。在大通學堂,她踐行自己的革命理念,特別注意培養學生身體素質,安排軍事操練,要求學生統一著裝、統一作息,爬山、泅河、夜間行軍一樣都不少,在秋瑾的堅持下,大通學堂成為了地方上有名的新式學堂。

她不僅管理大通學堂的一切事物,還在學堂建立聯絡點,積極策劃反清起義,聯絡江浙一帶的會黨人事,籌措資金,購買武器,為徐錫麟的安慶起義做準備工作。安慶起義失敗,秋瑾也隨之犧牲,她死之後,屍身仍曝於紹興街頭,在清政府的嚴密監視下,無人敢為她收屍。

後來,徐自華按照秋瑾當年對自己的囑託,與秋瑾知交吳芝瑛、陳去病商議後,將秋瑾歸葬於西湖邊蘇堤春曉處一地,俠女秋瑾與美女蘇小小、節女鄭貞女三墳鼎足,往來憑弔者絡繹不絕,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秋瑾墓也遭清廷當局的忌憚,革命先驅秋瑾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圖|秋瑾墓前憑弔人群

秋瑾死後,他的丈夫王廷鈞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這個在秋瑾眼中保守、迂腐,甚至暗中算計自己的男人如遭大故,他哀傷過度、身體日漸消瘦,不到兩年也撒手人寰。而兩人的一雙兒女,王沅德與秋燦芝在父母雙亡後也飽嘗人世間的艱辛。

幸運的是,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那些在反抗清王朝腐朽統治中犧牲的英烈終得安息,那些為了婦女解放事業奮鬥過的前輩們也等到了希望的曙光。秋瑾的身上流淌著最天然的革命者的血液,她不畏強權、不怕犧牲、信念堅定、態度堅決,還帶著湖湘人特有的剛正質直、勇猛強悍的氣質,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秋瑾之後,再無秋瑾。

圖|秋瑾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