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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地鐵,穆霓凰與柳雲初各懷心事

第二十一回

上了地鐵,穆霓凰與柳雲初各懷心事,就都沒有說話。換乘的時候柳雲初才反應過來,這一路上未免太沉默了。她想找一個話題,卻不知道穆霓凰的情緒目前是否經受得住玩笑。從剛才進入病房區開始,霓凰就處於情緒低谷和泫然邊緣,但是她始終忍得很好,沒有把自己逼到崩潰哭出聲來。

雲初開啟手機音樂播放器,把一隻耳機戴上,遞了另一隻給霓凰。後者足足愣了十秒鐘,才安靜地微微一笑接過。雲初便按下了播放鍵。

碧空盡的深處誰也不曾存在/追懷追懷/還逃不過要置身事外

偶遇而來互相依賴/河上的船兒總不能永不離開

“啊這是我最近的單曲迴圈,上回停在中間部分,我忘記換歌單了……”柳雲初一臉淺紅的羞怯,還有些不小心透露秘密的尷尬,趕緊抱歉地開啟播放器介面更換。

手卻被霓凰一把抓住。非常緊地抓住了。

那海市蜃樓只是愛。

地鐵的搖晃,人群的喧鬧,忽然被隔絕在耳機聲音之外,只剩下單純的旋律彷彿隔著雲端輕飄飄又轟隆隆地掉在心尖上。

“愛”字吐出的恰同時,一行淺清的晶瑩倏地從霓凰的明眸中滾落。

她沒有皺眉,甚至眼圈還來得及轉紅,面上沉靜的表情也沒有顯出星點的悲慼。那行淚來得具象而突然,筆直劃過她如玉般臉頰。彷彿一根精緻的琴絃,在月光下銀白瑩白的,似要對著樂曲嗚咽和鳴。

柳雲初突然止了話音一動不動,不忍心凝視霓凰的眼睛。

整個ending旋律清清淡淡,如同霓凰並不激烈但是一直止不住的清淚。

再偉大的感情也只是愛,驚天動地刻骨銘心,難道也只是一道回憶的流星,絢爛璀璨也不過一瞬?

所以曾經消失在人山人海里的故事,如今好不容易觸控到滾燙的心和鮮活的身影,也終於還是走到努力推開這最後一步,提醒著她早已錯失和遺忘?

在重逢之前她其實從沒想過,當年的他就那樣真的走離人世,自己此生歸宿該當如何。

跳級、高考、求學、研究……她一直把自己放在相對單純而且非常忙碌的環境中,便也沒有時間和精力更多地去追懷和傷悲。她只是固執地堅守著,用更純粹的學術理想更換掉與人攜手的綺思。

已經快把自己活成了另一個他,卻在越來越篤定他歸來之後突然自問,若是他真的一去不回,自己該守著一顆心孤獨終老,還是聽從周圍親友的建議去和一個足夠優秀的人相親再平淡而幸福地度過一生?

答案竟然沒有她之前那麼篤定。

在為他熬粥的那個晚上,她甚至嘗試著去質疑自己對林殊的愛情,是不是已經被時間磨洗得涼薄慘淡。

當年最瘋狂也最執著地決定要跳級到林殊班上的人是她,歷經了種種冷眼嘲笑、艱難苦楚還不改其心的是她,但是站在二十五歲的立場上模模糊糊等到了歸人,卻在看著白霧茫茫的未來不知所措的也還是她。

偶遇而來的船兒啊,在波峰浪谷中披荊斬棘而來,只為在港口停泊一段風平浪靜互相依賴的甜美時光。但是誰也不可能永不離開,終究會為了新的征途各自出發。

就算是天降大厄,身邊雷火毀船,也不會阻止另一隻船再次揚帆。

可這一切糾結的原因竟然是他回來了。

一個顯而易見的相貌特徵也分辨不出,一句自證身份的話也不曾說過,但她已經確定他便是他。

那些所有的糾結迷茫,不過是因為失而復得所以更加害怕失去。

然而她也清晰地知道,他回來後,於她便只此一條道路,即使一條道走到黑,也要將蠟炬成灰地走下去。

她也堅信他的心會成為永不磨滅的星辰:也許是警局初見時他的失態,也許是紅袖再遇時他隔著歲月不曾改變的溫情目光和淡淡氣息——而今天他送給她的那隻鳳凰掛墜,無疑說明了一切。

正是在看見那個金赤朗耀的小物什的時候,她之前的混亂而痛楚的思慮才豁然開朗。

是了,如果他那時便去而不返,她未必不會為了年邁的祖父母的希冀、為了總是擔憂的弟弟的寬解,甚或是為了讓父親傾盡心血的企業更好地發展下去,在仔細挑選後擇一人而嫁,安穩而誠懇地相夫教子,直至在某個老去的夢裡與生不同衾死不同穴的他再相見。

愛只是愛,愛有關於自己,卻未必關於生活。

河上的船兒會不斷出發,因為船有前行的目標與方向,有擔負的使命和責任。但是那些在港灣裡圍著永不熄滅的燈塔的回憶,會溫暖所有獨自劈波斬浪的艱辛歲月,刻入船舷船桅,鐫入船錨船槳。

也許除非是海市蜃樓便永遠不會再相遇,但那海市蜃樓也全都是愛。

愛就是愛,愛不會束縛住生活,但愛畢竟只屬於自己。

她知道,她心裡有一處是要為林殊守著的。那些溫柔的、清甜的、動人的故事,終究都只屬於他們倆。林殊若是不在了,那就由她一人保管。

會入夢,會如夢,會讓她心旌再搖動。

因為那是愛。

這一切,竟然是因為林殊的歸來,她才這麼遲緩地想明白。倘若林殊一去不歸,她是否至今還想不清楚這些道理?

真是可怕的諷刺。

所以,到底是愛著的啊,只是時光讓她給那扇心窗悄悄落了鎖。

還好那個有鑰匙的人回來了,而且還把鑰匙攥在手心,讓那枚小金屬被握得溫熱。

你未歸時我有萬千遴選的可能,而你在,你的心也還在。我只剩一往無前。

穆霓凰輕輕抬手,纖長的手指阻隔開臉上的淚痕。

“歌詞……真是寫得很好。”她的聲音不復往日的清亮,微微有些暗啞。一抬眼,又到了換乘車站,兩人一起跨出車廂。因為耳機線的約束離得很近,柳雲初可以聽見霓凰努力長吸氣平復自己。

霓凰忽然停步,雲初沒剎住,連帶著把耳機從霓凰那裡扯落。小姑娘有點怯怯地抱歉,縮著手。

“你下午有課嗎?”霓凰問。雲初搖了搖頭:“晚上才有。”

霓凰看了一眼手錶:“那我們去附近的CBD吃個午飯,順便去咖啡廳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