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並非人類專屬，裸鼴鼠一樣會說“方言”。｜Science

作者｜李希特

世界上有大約6000種語言，但正如物種滅絕一樣，語言的消亡速度也非常快，據估計，平均每個月就有2種語言消失。

其實不僅是語言，在習慣“講普通話，寫規範字”的環境下，我們身邊能說一口地道方言的人也日漸稀少。不過，科學家發現，一種叫做裸鼴鼠的神奇小動物卻非常喜歡說“方言”。它們用方言高效溝通，並藉以區分自己人和外來者，保持族群的凝聚力。

相關研究發表在2021年1月的《科學》雜誌上。

神奇的裸鼴鼠：很醜，但善協作

如果動物界來一場選醜比賽，裸鼴鼠一定榜上有名。裸鼴鼠外觀最大的特點就是“裸”，身上除了零星幾根感知周遭狀態的長毛，完全是光溜溜皺巴巴。它們幾乎終生生活在地下，為適應這種暗無天日的環境，眼睛極度退化，齧齒類那標誌性的大門牙向外突出，可謂奇醜無比。

不過，裸鼴鼠真正的獨特之處在於，它們是高度社會性的群居動物，合作本領非常強大。裸鼴鼠種群像蜜蜂、螞蟻一樣有組織，有一隻肥碩的鼠後和幾隻雄鼠，其餘無論雌雄均為工鼠，專門負責採集食物、為鼠後保溫、挖掘隧道等。

對於社會性動物，最重要的就是交流，要不你幹你的我幹我的，豈不亂套？動物們於是發展出豐富的交流手段。

包括我們人類在內的很多哺乳類、鳥類會透過聲音來交流。有些動物還能利用超聲波、次聲波進行超遠距離通訊，比如象用腳掌感知數公里外其他象產生的震動，鯨豚透過叫聲與幾十公里外的同類“聊天”。聲音這種媒介傳達速度快，受障礙物影響較小。

一些動物則是更加赤裸裸的“視覺”動物。比如，華美極樂鳥在求偶過程中會表演十分複雜的舞蹈，孔雀跳蛛會抬起腹部和後足左右搖擺，像孔雀開屏一樣展示自己的亮麗色彩，吸引意中人。

（左）華美極樂鳥和（右）孔雀跳蛛的求偶舞蹈。｜Tim Laman/Macaulay Library，Jurgen Otto

另外，還有像螞蟻這樣的動物，用觸角感知同類發出的化學訊號，透過嗅覺來交流。

那麼，裸鼴鼠怎樣和自己的同類保持有效溝通呢？

裸鼴鼠的“社交”秘訣

裸鼴鼠生活在漆黑的地下洞穴，視覺在這裡幾乎全無用武之地，氣味傳達距離也有限，於是聲音就成了最好的媒介。

在最新研究中，科學家用兩年時間，追蹤了來自7個不同族群的166只裸鼴鼠，並記錄它們發出的36190種不同叫聲。他們在分析這些聲音的特性後發現，在每個族群中，裸鼴鼠都是透過發出輕柔的唧唧聲，在群體成員間傳遞資訊。而且，裸鼴鼠還會創造出獨特的“方言”！同一族群裸鼴鼠的叫聲帶有相同的音調，與其他族群相區別。

裸鼴鼠真的會說方言嗎？它們也會像人類一樣，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嗎？研究人員設計了巧妙的實驗來尋找答案。

他們製造了一個由管道連線三個洞穴的“道具”，讓一隻裸鼴鼠待在中間的洞穴，在左邊或右邊的洞穴中播放其他裸鼴鼠的叫聲。結果發現，如果只有一邊洞穴有叫聲，裸鼴鼠會順著管道向有叫聲的洞穴跑去；如果左右兩邊洞穴同時有叫聲，它就會優先向發出自己族群方言的洞穴跑去。也就是說，裸鼴鼠不僅會說方言，也會優先回應自己族群的方言。

裸鼴鼠不僅會說方言，也會優先回應自己族群的方言。｜Colin Lewin

事實上，會說方言的動物不只是裸鼴鼠。科學家早就發現，不同地區的鳥類和獸類個體間，鳴叫聲也會有所區別，雖然這種差別並沒有大到影響彼此間的交流。同樣高度社會性的螞蟻則會釋放屬於自己族群的獨特“氣味”，如果嗅到老鄉的氣味，就會親切寒暄；如果嗅到外族螞蟻的氣味，則會果斷轉身遠離，對方一旦強行搭話，侵入領地，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螞蟻會釋放屬於自己族群的獨特“氣味”，區分自己人和外來者。｜wordpress。com

人類熱衷於追求語言的標準統一，可是動物們為啥紛紛喜歡說方言呢？裸鼴鼠的研究或許可以帶來啟發。

裸鼴鼠為啥喜歡說方言？

裸鼴鼠的棲息地往往非常貧瘠，連賴以為生的植物根莖都十分稀少。在漆黑陰冷的地下世界，它們茫然四顧，根本不知下一餐會在何方，只能任性亂挖一氣。可是，挖掘洞穴不像平地行走，耗能量要高出3500倍，如果裸鼴鼠們一個個單獨行動，怕是還沒找到食物就 Game over 了。

於是，它們聰明地轉而藉助群體的力量。一個裸鼴鼠群體可以包含300個成員，如果同時向100個方向開挖，那麼瞎耗子撞上根莖的機率就大多了，這樣大家就可以共享食物，互利互惠。如此費勁吧啦地找到食物，總不能為他人做嫁妝，裸鼴鼠因此變得極端排外，它們創造出獨特的方言，藉以辨別同類，如果聽出外鄉口音，便迅速驅逐。

除此之外，方言也可能是鼠後維護統治的有力工具。鼠後是裸鼴鼠族群中體型最大、最強壯的個體，經常使用武力壓制群體成員。它會透過尿液中的資訊素抑制其他個體的生育能力，還會讓工鼠們吃自己的糞便，將雌激素轉移出去，使得工鼠們母愛爆棚，心甘情願為鼠後照顧後代。

新研究發現，鼠後還會透過叫聲控制整個族群。正是鼠後鼠那喋喋不休的語言暴力，促使整個族群形成了獨特的“方言”。這就好像你的老闆是個東北人，過不了多久你也會被帶出一嘴東北味兒。而且正如人類的語言一樣，這種方言是文化性的，而非來自遺傳。方言凝聚力受鼠後鼠影響，會隨鼠後鼠的更迭而變化。如果小裸鼴鼠流落到其他族群，也能學會他鄉口音。

正如人類的語言一樣，裸鼴鼠的方言是文化性的，而非來自遺傳。｜Felix Petermann， MDC

和裸鼴鼠社會一樣，方言也會增強人與人之間的凝聚力。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有一個觀念：只有用自己最熟悉的母語，才能精確表達人們心靈最深處、最複雜的情感。在吳語、粵語中，吃飯叫“食”，筷子念“箸”，“下雨”為“落雨”，茄子叫“落蘇”，這些優雅的古語發音凝聚著當地的歷史文化，寄託著人們對家鄉的深厚感情。

雖然在如今高度資訊化的時代，方言差異性減少，普通話影響擴大是必然趨勢，但我們也不應輕易遺棄自己的方言，畢竟，保護方言與推廣普通話並不對立，雙語雙言、多語多言也可以是很自然的事情。

編輯｜陳天真

參考資料：

文章由“科普研習社”（ID：cspbooks）公眾號釋出，轉載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