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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陝南秋雨季節，我回的故鄉。可是既未見到煙雨迷濛的景緻，更沒有淋到清涼的雨絲，昔日美麗的小河停止了嘩啦啦的歡唱，在雨後陽光的照射下露出時斷時續的河床，淤積的泥土和裸露的沙石發出灰暗的白光，小河像生病的

老婦

，無奈地躺在田野邊呻吟。

故鄉的小河，一直都是我心靈中流淌的一條血脈。當我如風箏般漂泊在外，它又是繫住風箏的那條線。

在童年的記憶中，小河兩岸一邊是柳樹，一邊是竹林。春天來時，它們像兩條綵帶在山間的田野上舞動，和一片片梯田裡盛開的金色的油菜花相映襯，組成了山間的一座大花園。倘若碰上嚴寒的冬季下大雪，脫去樹葉的柳條就會在冰天雪地中變成玉樹瓊枝，而四季常青的竹林卻會以它茂密的葉子托起厚厚的雪片直到壓彎了腰，在深冬的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斑斕。年少的我常和幾個小夥伴折下帶有冰稜的樹枝，在雪地上你追我趕，手掌凍得通紅，心裡卻是無比的快樂。而現在的眼前，兩岸已無柳樹和竹林的小河，顯出枯瘦的身軀。自然優美的弧形河岸，也沒有了往昔茂密的蘆葦，鋸齒般裸露著光禿禿的石塊。

70多歲的貴生老伯陪我沿著河邊的田坎走了一段，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說：“娃，以前誰敢砍河邊的樹？現在不僅砍光了河邊的樹和竹子，還隨意在河裡挖沙！現在倒好了，遇到夏季乾旱，還有冬季，基本上就斷流乾涸了。”

那時的河水卻是那樣清澈。村裡人從河中引一條小渠從村前經過，灌溉良田，人畜飲水基本都是小河提供。每天早上，挑水的人絡繹不絕，渴了，有的人還會先舀一瓢“咕咚咕咚”喝下去。到了下午，總會有三三兩兩的婦女提著大籠在河邊湊在一起洗衣服，家長裡短說笑個不停。夏天的傍晚，勞作了一天的大叔們就在河邊提水洗澡。小孩們也都脫光衣服下到河裡游泳，撲騰著打水戲耍。小河邊成了村中最大的資訊集散地，大家在一起用鄉下人特有的純樸和真誠談論著各自的喜怒哀樂，把農民坦蕩的胸懷無拘無束地融入到了無邊的田野和奔流的溪水。

可是，現在呢，河邊昔日被人踩得鋥亮的供村民提水上下的青石板，早已冷冷清清臥在亂石雜草叢中，有的都讓人找不見了。村裡大多數人家遷移走了，剩下不多的農戶，政府因地制宜給通了自來水。但我總覺得這用管道引來的自來水沒有山溪甘甜。立在水龍頭下面那幾根託著水泥池子的鐵管柱子，也就如針一般地刺痛著我的心。小河曾是我的搖籃，我的童年是吃著小河水，看著小河邊的日出日落和牧童們在一起蹦蹦跳跳長大的。那時，村裡雖然窮，但河裡有撈不盡的魚蝦，待客用的鮮魚或是魚乾從不會短缺。

小河

真得

衰老了，我能深切地感到“逝者如斯夫”的傷痛。老去的河流啊，真有那麼一天你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嗎？

（文/陳鳳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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