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萬曆年間,恆慶村一帶大旱,莊稼顆粒無收。
村裡有個名叫沈祿的少年,父母都病餓而死,他獨自一人外出逃荒。
沈祿一路乞討,來到幾十裡之外的劉家灣時,又飢又渴,跑到小河邊喝水,不料頭重腳輕,一頭栽倒在地。
河邊
河邊有一位洗衣的老婦孫氏,年約五旬,見有個乞丐栽倒,料想是逃荒餓暈的外鄉人,當即跑了過去,將沈祿揹回家裡,灌了些湯飯,救了過來。
沈祿醒來後,發現自己正躺在老婦的家中,方知是河邊洗衣的孫氏救了自己。
他連忙起來叩謝,又問了恩人的家境,得知孫氏有五個兒子,都已成家,孫氏如今還能幹活,雖然不甚富裕,也能溫飽。
沈祿又在孫氏家住了幾日後,方才拜謝而去。
臨走時,孫氏含淚將沈祿送出家門,要他以後一定再
來做客
。
不久,旱情緩解,沈祿返回家鄉。
一晃十年已過,沈祿娶妻生子,又開始做些小本生意,四處行商。
這日,沈祿行到劉家灣附近的鎮上時,想起了昔日的救命恩人孫氏,想必也有六旬了,心裡掛念,便順路趕去探望。
行到劉家灣時,已經是黃昏時分,沈祿來到孫氏的舊址時,發現宅院大變,已經翻蓋成了新的宅院。
古代宅院
他上前叩門打聽,出來一個僕人,聽說他打聽孫氏,態度冷淡,不但不肯相告,還直接將他拒之門外。
沈祿莫名其妙,暗忖道:
“我當年雖然是個逃荒的乞丐,那孫氏都肯出手救我,可見她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莫不是這家人和她有仇,故而不肯告知孫氏的住處?”
想到這裡,沈祿搖頭而去,又去別的人家打聽。
走不多遠,看見一個拾糞的老漢在暮色裡走來,連忙上前施禮,打聽孫氏的新住處。
老漢望了一眼沈祿,神色間帶著一絲驚喜,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將他拽到街角的揹人處,悄聲說道:
“你是孫氏的外地親戚嗎?快去看看她吧,她都快被他的兒子兒媳給活活餓死了!”
沈祿聞言大驚,說道:
“我雖然不是她的親戚,可是她當年救過我的性命,他的兒子兒媳們都不孝如此嗎?”
老漢聽得神色一黯,悽苦道:
“孫氏的五個兒子,五個兒媳婦,個個不孝老母,將老母鎖在
破院
裡,不給飯吃,鄰居們去給孫氏送碗飯吃,都會被她的兒子、兒媳婦罵個不休,你來了又能如何?孫氏病臥在床,又餓又氣,眼看就要餓死了!”
說完,老漢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破敗的老宅,搖了搖頭,含淚而去,嘴裡還喃喃自語著:
“老了,不中用了,遭人嫌棄了,再遇到幾個不孝子,連口飯都不給吃,只能餓死了……”
沈祿聽了,眼圈泛紅,愣怔片刻,拔腿向那老宅跑去。
他來到院門口時,但見破門落鎖,透過門縫往裡看去,只見暮色裡聳立著一座泥草房,房門半掩。
此時,暮色四合,明月高照,已到掌燈時分。
但見孫氏的房舍裡仍然一片漆黑,沈祿在院門外輕喚了兩聲,似乎聽見屋裡有人答應。
他的心中一喜,抹了一下眼淚,翻牆進去,穿過荒蕪的院子,來到屋門口,推開虛掩的門扉。
屋裡傳來孫氏虛弱的聲音,還夾雜著哽咽之聲:
“是誰來了?快進來吧!”
孫氏艱難地抬起頭來,渾濁的雙目在暗影裡閃出一縷幽光,眼裡閃爍著淚花,還透著一絲驚喜。
藉著月光,沈祿看見孫氏瘦骨嶙峋,雙眼塌陷。
他不禁淚流滿面,他連忙報上姓名,撲倒床榻前面,跪倒在地,拉著恩人的手大哭:
“沈祿不知恩人纏綿病榻,當年的救命之恩都不曾報答,時至今日,才來探望,我來晚了……”
孫氏看見是當年所救的那個餓暈的少年,頓時精神許多,大有迴光返照之勢。
她竟然坐了起來,拉著沈祿的手問長問短,沈祿將隨身買來的禮品放到桌案之上,拿出點心,給老人吃了。
孫氏吃飽躺下,氣息微弱地說道:
“我快要死了,我會變成它的,我還會飛回來的!”
說著,孫老太攤開右手,沈祿看見她的手心裡躺著一隻螞蚱,忽見孫氏緩緩閉上雙眼,安詳地睡了。
沈祿這才起身離去,連夜趕回鎮上。
天亮時,他帶著一個郎中返回了劉家灣,要給孫氏治病,不料剛進村子口,就被拾糞老漢攔住了。
老漢緊張地拉著沈祿問道:
“你昨夜肯定去了孫氏的家裡,還給她吃了東西,是吧?”
沈祿點頭承認,老漢頓足道:
“你趕緊逃命去吧,那孫氏的五個兒子見老母死了,一口咬定老母被人給餵飯撐死了,正打算告官,妄想趁機訛人一把呢!”
沈祿聽得駭然,不知所措,身旁的郎中聽了,嚇得雙股戰慄,轉身跑了。
老漢見沈祿還想去孫氏家中探望,急得動起手來,一把將他推出村口。
沈祿只得轉身離去,老漢遙遙衝他揮手道:
“快跑吧,孫老太的五個兒子沒有一個善茬,他們見誰給他們的老母送飯,都會恨得咬牙切齒,你一個外鄉人,這不是找捱揍嗎?快跑吧!”
三年之後,沈祿又行商經過劉家灣附近的鎮子,順路拐到劉家灣,又在村口遇到了那個拾糞的老漢。
此時,原創作者郝麗君。老漢的臉上完全沒有惶恐之色。
他一眼認出沈祿,拉著他的手,熱情地帶著他去了孫氏的墳上,將孫氏的墳頭指給沈祿。
墳
但見孫氏墳頭的周圍還圍著十幾個新墳,看得沈祿驚疑不定,老漢連忙解釋道:
“你有所不知,這孫氏的五個兒子和兒媳婦都極不孝順,只怕是遭到了報應,去年蝗災爆發,他們五戶的莊稼都被蝗蟲啃光了,他們家的十幾口子人,都和他們的老母一樣,都又病又餓,最後都活活餓得斃命了!”
此言一出,沈祿忽然想起當夜孫氏所言,她聲稱要變作蝗蟲回來,看來她果然在天有靈啊!
就在此時,忽見天際飛來一小群蝗蟲,紛紛落在墳冢之間。
其中一隻蝗蟲,落在了孫氏的墳頭,昂著頭,朝沈祿望來,眼睛在陽光下閃爍著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