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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為何瞧不起冰心被保護得太好,不懂人生坎坷

民國多才女,每一個才女如同色彩斑斕的寶石那般閃耀,才華是她們引以為傲的光芒。

如果說冰心是溫潤的玉石那般潔白晶瑩,那麼張愛玲估計是奪目璀璨的紅寶石,她熱烈的光芒照亮了半個民國文壇。

這兩人同樣是出生名門望族,同樣年少成名,冰心19歲開始登報發表詩歌,後來彙集出版了自己的代表作《繁星》、《春水》。

而張愛玲大學時期開始發表小說,以成名作“沉香屑三爐香”,讓整個上海文壇注視到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張愛玲對冰心的不屑,或許是源於冰心的創作風格和思想觀念的不認同。

在冰心的世界裡,愛是統領一切的宗旨,她從小得到了充足的愛,從父親、母親、弟弟,以及成年後也接收到文壇前輩的關照。

最後又遇到了情投意合的伴侶,相依相伴走過半個多世紀,可以說,冰心雖然生逢亂世,卻是在穩定而充滿愛意的環境中長大。

冰心開始發表作品後,就如同其他民國作家詩人一樣,冰心開始思考什麼造就了大多數人的痛苦?以及怎麼做可以讓這個世界更加美好,消除人們的痛苦?

冰心受原有家庭環境的影響,以及留學時受洗皈依基督教,讓她堅信平等和博愛會消除大多數人的痛苦。

她認為只要人人都能做到平等和博愛,世界上就會沒有戰爭的硝煙、黑暗的壓迫、貧富的分化,人人都可以得到精神和肉體的解放,成為幸福的人。

所以倡導愛是冰心所有作品的主題,冰心的作品《繁星·春水》中,主要歌頌母愛、童真、自然,這三者也集合了世間的愛的種類。

母愛代表的是親人之愛,童真代表的是孩童對世界的期待和愛,自然則是探討人與自然的互相依存以及互相愛護。

冰心出生於福州的謝家大宅,其父謝葆璋曾擔任海軍訓練營營長,父親是著名海軍將領,謝家在福州本地算得上名門望族。

父親同時也是清末著名的愛國將領,參加過甲午戰爭,有強烈的民族意識和愛國心。

父親會帶著冰心到軍艦上,教她認識軍艦上的各種裝置,給她講在海面上的生活方式,抱著她在軍艦上仰望海面上的星空。

他偶爾也會在冰心面前流露出些許的哀傷,他對著年幼的冰心說:“中國有那麼多的港口,現在只剩下煙臺一個,其他都被外國佔了。”

年幼的冰心感到父親面對山河破碎的悲傷,她會緊緊抱著父親,說:“等我長大了,我也要成為海軍,把那些港口都搶回來。”

父親這時會欣慰地拍拍冰心的頭,誇獎她有志氣。冰心是家中的第一個孩子,雖是女兒身,但其父非常開明,在封建的舊中國,把冰心這樣一個女孩子當成男孩一樣培養、重視。

他給她請最好的私塾老師來家裡上課,還不捨得讓冰心裹腳穿小鞋,一直攔著冰心母親給她裹小腳。

冰心的母親擔心冰心不裹小腳將來難以許配出去。但母親也不捨得讓她經歷那麼殘酷的裹腳,便會刻意給冰心穿小一點的鞋,讓她的腳不要長太大。

古靈精怪的冰心為了博得父親的關注,便會走得一瘸一拐,裝作穿小鞋腳痛。

父親會心疼地抱著冰心,還大聲對其母說:“以後千萬不能再給她穿小鞋了。”

父親是冰心眼中的高山和脊樑,支撐著冰心的精神世界,也是照耀著她童年的太陽,帶領她著走向寬廣的天地。

她曾為父親寫下詩篇:“父親啊,我怎樣愛你,就怎樣愛你的海。”

而母親則是冰心世界中的河流,溫柔地包裹著她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給予她無盡的溫柔和體貼。

她也為母親寫下詩篇:“天上的風雨來了,鳥兒躲進她的巢裡,我心中的風雨來了,我躲進母親的懷裡。”

父母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父母的性格、家庭氛圍會默默塑造孩子的性格以及成年後面對世界的態度。

從這個角度來說,冰心的原生家庭讓她變成了積極向上的人,而張愛玲則在家庭環境中,慢慢養成了對世界的悲觀態度,最終影響著她的作品。

張愛玲的父親張廷重,其父親是晚清名臣張佩綸,其母是李鴻章之女李菊耦。

但到了張廷重這一代,他沒有謀得一個足夠體面的謀生的職位,並且個性愛玩,遊山玩水,甚至吃喝嫖賭抽大煙都不亦樂乎。

張愛玲的母親黃逸梵因為看不慣張廷重十分消極的人生態度,她決意要離開張廷重去見識更為廣闊的天地。

所以黃逸梵在張愛玲三歲時就和張廷重的妹妹一起去國外留學,留下了年幼的張愛玲和弟弟張子靜。

張廷重對於張愛玲當然也是疼愛的,他欣賞女兒的文學天賦,並且把年幼的張愛玲當作朋友那般一起談論文學藝術。

張愛玲讀完了《紅樓夢》打算擬寫一本《摩登紅樓夢》,大概是把原書中的人物的生活環境換成他們自己那個時代。

張廷重看著女兒稚嫩的文筆寫下的第一本小說,他十分欣喜,還非常正式地為這本《摩登紅樓夢》擬定章回目。

但是張廷重對女兒的疼愛沒有讓他振作起來,改變自己,採取更積極的人生態度。

張愛玲生母黃逸梵留學歸來,本來考慮著兩個孩子,打算重新回到家庭,與張廷重好好過日子。

但張廷重依舊縱情享樂,封閉在自己的世界,偶爾追憶著家族過去的榮華風光,但絲毫不肯接受外界的新事物,也不願意對現狀作出改變。

黃逸梵又在國外接受了太多西方先進思想的洗滌,她與張廷重已經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並且兩人經常爭吵,她終於狠下心與其離婚。

但在張廷重看來,黃逸梵是受了外界那些花花思想的蠱惑,“學壞了”,不在家裡照顧家人孩子,每天去洋舞廳跳舞,去咖啡館喝下午茶。

黃逸梵的離去在張廷重看來是一次嚴重的背叛,這種背叛傷害了他傳統的作為一家之主的尊嚴。

在那之後,他生活更加消沉,脾氣變得越發陰鬱,喜怒無常,有時在書房裡獨坐一下午,有時又突然暴怒,摔東西罵人。

父親的消極和墮落在女兒心靈中蒙上了一層蒼涼而悲哀的濃霧,讓張愛玲對未來的方向充滿了迷惘和無所適從。

她曾在文章中說:“坐在父親的書房裡,天邊昏黃的暮靄斜照進來,給我的感覺就是不斷沉下去,與周遭的世界,不斷沉下去。”

不久張廷重又迎娶了孫用蕃,在迎娶孫用蕃後,這兩人經常家吸食鴉片,吞雲吐霧,繼母看不慣調皮的弟弟,經常教唆父親打他。

每次看到弟弟被打,張愛玲都會跑回自己的房間哭泣,一方面是心疼弟弟,另一方面則是感覺原本和父親非常親近的關係,被繼母強行插進來。

而繼母也的確在慢慢催化著張愛玲和父親之間的矛盾,最終導致了張愛玲與父親決裂。

導火索是張愛玲曾對父親說要去姑姑家小住,而沒有把這件事告知繼母孫用蕃。

孫用蕃感覺張愛玲不把她這個長輩放心上,便伸手打了她一巴掌,張愛玲本能地想回手,卻被傭人攔住,孫用蕃卻轉身就去告知張廷重張愛玲打了他。

結果張愛玲被暴躁的父親一頓毒打外加軟禁,期間患上了痢疾差點性命不保。最後張愛玲深夜逃出了這個監牢一般的家庭投奔了母親。

父親偏心繼母,對張愛玲的毒打和幽禁如同紮在她心底的一把刀,刺向了她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讓她殘忍地明白,原來最親近的人可以這樣無情冷漠。

而在母親家裡的日子,無疑是紮在她心中的另一把刀,她原本對母親抱著“羅曼蒂克式”的感情。

母親在她心中一直如同伊甸園中的女神那樣完美無暇,自母親拋下她和弟弟遠赴英國,她就時刻想念母親。

當她在家中受到繼母的薄待,父親的冷遇,她更是時時刻刻不渴望母親的溫暖。

但當她真的奔赴到母親身邊,又切身體會到真摯的親情在慘淡的現實面前顯得那麼無奈。

現實就是母親與父親離婚後,收入有限,如果僅僅供她自己用,那也綽綽有餘,如果再負擔張愛玲的學費和生活費,就顯得捉襟見肘。

張愛玲的母親不是像冰心的母親那樣的傳統女性會把孩子的需求置於自身之上,冰心的母親可以為孩子付出自己的一切。

但張愛玲的母親還是會優先考慮自己的生活品質,當感覺張愛玲的出現讓她的生活沒有那麼闊綽和悠閒,而張愛玲又無法被她改造成她喜愛的名媛淑女時,她對張愛玲的親情不知不覺淡了。

而張愛玲是一個敏感而高傲的人,她鐵定可以覺察到母親因為經濟的因素逐漸對她不滿。

她那時就下定決心:“將來如果掙得了許多錢,就去換成一個小金條,裝在香檳色禮盒裡,還給母親。”

父親的暴躁和冷漠,母親的現實薄涼,讓張愛玲對於世間的親情不再抱有幻想,她開始習慣用冷眼看待世界。

在她日後寫就的很多作品中,人與人之間,尤其是至親至愛的人之間,永遠在互相傷害、互相折磨,人與人之間的所有感情在永恆的利益和自私的人性面前,變得這般脆弱。

比如《金鎖記》,母親曹七巧看不得自己的女兒得到幸福,千方百計拆散女兒的姻緣,直到女兒墮落成和自己一樣,整日靠著大煙混混度日。

比如《第一爐香》葛威龍自以為真摯的愛情在喬琪喬眼裡,只是用來包養自己並且為自己謀得利益的工具,他還和姑媽商量著等葛威龍年老色衰就甩了她。

比如《心經》女兒愛慕著自己的父親,並把一直默默關心自己的母親視作情敵一樣的存在,但父親最後又與女兒的同學走在一起。

張愛玲的作品中那些不斷重複的親人反目成仇、愛人背叛欺騙的故事情節無不體現著她在原生家庭受到的影響。

可以說張愛玲和冰心的成長環境是相似又相反的,如同一體兩面,是晚清富貴人家走向的兩種截然不同的結局。

張愛玲的家庭氛圍一直陰沉向下,滋生出世間的諸多仇恨和背叛,而冰心的家庭氛圍則一直昂揚向上,迸發出高尚的情懷理想。

她們二人的文學創作也是基於彼此生長的環境,張愛玲文風辛辣,犀利,字字句句透著繁華落盡的蒼涼和人事變遷的無奈。

而冰心的詩歌和散文是那般清澈無暇,如同山泉水那般甘甜純淨不受世間的汙濁感染。

而冰心如同不曾經歷殘酷風霜的少女,不曾孤身踏入蒼茫的世間,她在自己家舒適美麗的花園裡大聲朗誦著“愛”的詩篇。

當張愛玲不斷聽到冰心這些“愛”的詩篇,並且她得知冰心主張的是如果人人都充滿愛,世間會變得和平美好。

這時她很難不嗤之以鼻,對於她一個沒有得到過真摯的愛也不相信愛的人來說,冰心對愛的宣揚讓她覺得難以理解。

張愛玲也不僅僅把自己經歷的寫進作品中,她還會觀察周遭的人,觀察她們過著什麼生活。比如家裡的老媽子、丫鬟、鄰居家待嫁的閨女。

這些人身份不同,卻有相似的痛苦和困境,他們是不幸的大多數,他們的問題不能簡單透過冰心所言“信仰愛”得到解決。

張愛玲認為冰心的作品流於表面,沒有探討出造成人們的不幸生活的真正原因,用愛解決一切問題的論調也顯得過於粗淺。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雖然冰心作品更受主流文壇的青睞,《繁星·春水》、《寄小讀者》《小桔燈》都被逐漸列為兒童閱讀必讀書目。

不過一開始冰心的作品並非特意麵向兒童,但卻被推向兒童,或許也說明,冰心的作品潔淨有餘,但深度不足。

但是張愛玲的作品獲得了更加廣泛的讀者喜愛,甚至掀起了一股股“張愛玲熱”,多篇佳作被改編成電影,那些點破人生道理的金句廣為流傳。

相比於冰心,張愛玲體驗過更加殘酷的世間,同時這也是更加真實的世間,她筆下的故事,雖殘酷,但是讀者能找到與現實的連線,體驗到殘酷中的真實。

畢竟真實的人性,往往就是千瘡百孔的,真實的世界,不幸者總是佔多數,更何況是民國那樣的亂世,像冰心這般生活在完美家庭的人,太少太少。

絕大多數人是生活在張愛玲筆下的世界,充滿著封建制度的壓迫,外國侵略的炮火,以及人與人之間的互相出賣。

好的文藝作品,需要反映真實的世界,哪怕真實的世界是殘酷的,因為唯有真實,才能真正扣動讀者心絃,在讀者心中引發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