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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觀園唯一一次春遊踏青,有誰不願去?又有誰不去?

古代貴族婦女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當然這話是有點兒絕對。黛玉寶釵寶琴都是千金小姐,都有從南方到北方千里出行的經歷。王子騰家辦喜事,邀請甥男甥女們去閒樂一日。王熙鳳將尤二姐“賺入”大觀園,找的理由是“要到姑子廟進香去”。

不過呢,外出的機會畢竟是很少,而且一定要有合適的理由。像元春派人到清虛觀打醮,本來跟大觀園裡的姑娘小姐們沒有什麼關係。她們藉此機會出遊,說穿了,其實是一次春遊、踏青的休閒活動。

這天是五月初一,北方的暮春初夏,天氣乍暖,適合出遊。女子們又“天天不得出門檻子”,好容易得了這麼個機會,當然十分踴躍,“但是各人的主子懶待去,他也百般攛掇了去”。

可是,偏偏有兩個人,一個是不想去,一個是根本不去。是不是有點奇怪?

不想去的是寶釵。開始王熙鳳約她,她就回答:“罷罷,怪熱的。什麼沒看過的戲,我不去了”。寶釵多少有點胖,“體豐怯熱”,可以理解。但是黛玉體弱,又怕冷又怕熱。而且這次出去,寶釵沒事,黛玉回來就中了暑。為什麼黛玉不拒絕,卻是寶釵拒絕?

不光是拒絕鳳姐,就是在賈母的似乎有點霸道的命令“你也去,連你母親也去。長天老日的,在家裡也是睡覺”之下,寶釵也是“只得答應著”,頗有點勉強的意思。她到底為什麼不想去?

有人說這跟前面的元春賜禮有關:給寶釵和寶玉同樣的禮物,暗示著賜婚,也就表明寶釵選秀進宮的失敗,弄得寶釵十分失意,連春遊也沒有心思了。這根本是胡說。先不說“選秀”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從時間來判斷:寶釵進京之前就有“選聘”的說法了,進京之後已經住了好幾年(元春封妃後開始準備省親,蓋大觀園就花了一年),這時候才有落選的訊息?這效率也太低了吧?

其實寶釵不是不想春遊,就是不肯表示出來。就像文章開頭說的,大戶人家的小姐出行,是非常罕見的。如果出行不是為了親戚應酬,而是為了遊玩,那就更少見了。如果表現出對春遊的積極踴躍,就有失閨閣少女的端莊身份了。

所以,一樣“天天不得出門檻子”,但作品只能寫丫頭們積極,卻絕口不提小姐少奶奶們的踴躍,就是為她們“占身份”。

而在這些小姐中,寶釵是最極力營造端莊氣質的一個,寫海棠詩都不忘“珍重芳姿晝掩門”。所以她是表面上,是最不情願參加春遊活動的:拒絕鳳姐,答應賈母也很勉強。

而率性的黛玉,即使不直接表現出對春遊的渴望,也不會違背心意、故意拒絕。所以王熙鳳的看戲提議,黛玉是不回答的——也說不定直接回答“好”了,但為了“占身份”,作品不再表現。不拒絕鳳姐,也就不需要賈母強迫命令了。

賈母也正是體察晚輩們想春遊、又不好意思表現的為難心情,才會強做主意:“你也去,連你母親也去”、“打發人去請了薛姨媽,順路告訴王夫人,要帶了他們姊妹去”。

在賈母的倡議之下,連寡婦大奶奶李紈,也終於迎來了這難得的出遊機會。唯一的例外就是王夫人。王夫人“一則身上不好,二則預備著元春有人出來”,所以拒絕出遊。

其實,“身上不好”可能是真的,“預備著元春有人出來”也不會有假,但都不是不能出遊的絕對理由:又不是大病,出於散散心,可能有助於恢復呢。元春“有人出來”,是派人,又不是元春自己出來,有什麼話留下不就行了?況且元春“叫在清虛觀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如果派人出來,也有可能直接去清虛觀吧。

王夫人不出遊,是真的不想去。就像黛玉初來,看到她屋裡陳設多是“半舊的”一樣,又像寧國府唱戲,“王夫人本是好清靜的,見賈母回來,也就回來了”一樣,她是真的對這些熱鬧不感興趣。

根本的,王夫人對任何有趣熱鬧的活動都缺乏興趣。她本來就是一個枯燥乏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