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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學晚自習
從某種程度上說,有了李白,千餘年的歷史,才有了明月相照。水中月是虛幻的,那些詩卻是不朽的,那份驚天動地的詩情已經如月光一樣亙古不變,永遠光照世人。
水中月是虛幻的,那些詩卻是不朽的,那份驚天動地的詩情已經如月光一樣亙古不變,永遠光照世人。
這幾天,是賞月的日子。可能很多人也只能仰著個腦袋,對著天空,說一句“好大哦”“好圓呢”“咦,在哪我怎麼看不見”。
但是,如果你的語文不是體育老師教的,你應該知道很多月亮的詩句。這裡面,有很多是李白告訴你的,並且都給你留下了“背誦全文”的慘痛記憶。
李白,曾經代表月亮狠狠地折磨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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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那首“是個人就會”的詩——《靜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相信這首詩,是無數人人生的第一首。“花落知多少”“曲項向天歌”“床前明月光”,這三首,號稱兒童才藝展示三大神曲。只要稍微口齒清楚,父母很有可能讓你含淚背下,然後拉你到大庭廣眾,“來,給叔叔阿姨背一遍”。
可能有人覺得自己天賦異稟,背這個毫無壓力。不要急,李白一定有辦法讓你哭的。
李白有一首《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這個難度稍微高那麼一點點,變成七言絕句。
楊花落儘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
月亮在李白筆下,被打包成了一個快遞,跟著朋友一路翻越千山萬水。李白真是惠而不費,朋友要去遠方了,什麼也不送,最後說“我送你一個月亮吧”,真是好浪漫,而且好摳門。
李白:我寄愁心與明月……
王昌齡:能不能送點實在的!
可能有人覺得,這個也不難,我拿腳夾著筆倒著默寫都行。不要急,李白不會放過你的。下面,再稍微難那麼一點點。
這一首,可能讓你哭過,它叫《將進酒》。下面我默寫一下原文,讓你看看我非同一般的記憶力。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中文系最後的尊嚴——以上是我默寫的)
這首詩,或者說這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是多少人的摯愛。或許很多人的在課桌上,在日記本里,在QQ簽名裡,都刻著這句話;在數學不及格的時候,在面試被拒的時候,在被女孩發好人卡的時候,很多人都像催眠一樣對自己反覆說這句話。
然而我不相信,你當年在課文最後看到一個“熟讀並背誦全文”的時候,你沒有腦門冒汗。張口就想背“天生我材必有用”,結果前面還有那麼多才到這句爆款名句。
好不容易背了兩個“君不見”的超長句,結果竟然還有一個“空對月”,真是著急啊。背完爆款句,後面竟然還有那麼多,“饌玉”,怎麼唸啊,“陳王”,這是誰啊……
可能還有人覺得,沒事,誰讓我當年是小區學霸呢,這首我也不怕。不急,李白還有。
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雞(無辜臉)
接下來這首,可能題目就已經讓多少人很糾結——《夢遊天姥吟留別》,題目就藏個多音字,一不小心就唸錯。
接下來,看到滿滿一頁的字,大概頭皮就開始發麻了。最後,默默地藏著一行慘無人道的四個大字——背誦全文,我相信年輕時的你,真的崩潰了。
這首詩,很長;有多長,長到我都不想全文放在這,怕你看到這個這個慘痛記憶就取關了。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看,月亮又來折磨你了。
然而這首詩,真正折磨人的是佈局,一會兒五字句,一會兒七字句,一會兒四字句也冒出來了,“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字還不認得;
然後還有一眼數不清多少字的句子也冒出來了,“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這都是啥啊,李白是不是在唱歌啊,你再唱我就哭了啊……
好不容易了熬過了中等教育,不幸像我一樣被調劑到中文系,你小心,李白騎著月亮又來了。
“登舟望秋月,空憶謝將軍”,謝將軍是誰,關我什麼事;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你們三個玩開心,不要拉上我;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我只知道李白一首月,萬人哀嚎聲;
“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雲邊”,不說了,背不完,我要去喝一口消消愁……
李白你放過我吧,不然,你放過也月亮也成。
李白有戀月癖的。有人統計,《全唐詩》收李白詩千首左右,寫到月亮的有400多首,接近一半了。我沒有一首一首去數,不知道這個資料準不準確,但月亮出現確實很多。
感覺李白是個長期失眠的人,要麼是夜生活極其豐富的人,反正他一言不合就看月亮,然後寫到詩裡。
這些詩的教材中標率還極高,不小心就成了一首爆款,成為無數學生的噩夢,讓你陪他一起睡不著。
相信大部分人都已經遠離教育階段,開始混社會了,我們和李白及月亮的恩怨不妨放一放吧。平心而論,我們還是要感謝李白寫了那麼月亮。
如果沒有李白,我們今天看到的月亮,會是怎樣一副寒酸、寡味、無聊、淺薄的樣子?
李白
自然本身是沒有靈性的,不過是人的想象,人的表達,人的自作多情,賦予了自然牽動人心的生命。如果沒有李白,或許月亮只會讓我們覺得,好大一個盤子掛在天上啊。
就像李白寫的一首《古朗月行》,裡面有兩句: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臺鏡,飛在白雲端。
沒有李白,月亮也就沒有今天那麼多韻味了,月色不撩人,看月不思鄉,月亮也不能像快遞一樣被我們寄來寄去,它不能下來陪我們喝酒,我們也不能對著月亮裝作憂鬱、吟詩一首,或許連朋友圈發一個月夜圖,都不知道該配一句什麼話。
從某種程度上說,有了李白,千餘年的歷史,才有了明月相照。
老是代表月亮折磨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李白曾在安徽當塗當礦工,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天,採完礦、搬完磚,下班之後喝了點酒,乘船泛舟於江上,看到江面上倒映著月亮。這一刻,他突然失控,不能自已,要去捉水裡的月亮,結果墜入水中,隨月而去。
這就是傳說中的“李白捉月”。
其實李白很倒黴的,他代表月亮折磨了大家,但是你們高考完了放暑假,他依然蠅營狗苟地找不到工作。
白居易寫過一首詩:
採石江邊李白墳,繞田無限草連雲。可憐荒壟窮泉骨,曾有驚天動地文。但是詩人多薄命,就中淪落不過君。
李白被稱為“謫仙人”,從天上掉下來的神仙,然而在人間,他卻是最淪落的那一個。他一生舉頭望月,仰望清輝,然而環顧四周,依然沉淪在爛泥裡,掙扎不出。
他想高飛而起,登上月亮,看一看嫦娥姐姐,然而又沒有隱形的翅膀,只好在混沌的世間撲騰。
詩酒人生
善良的吃瓜群眾不忍心,於是給他編了“捉月”的結局,李白你隨月而去吧,哪怕只是倒影,那也是你最愛的月亮。
這像一個隱喻,功名也好,富貴也罷,都像是水中月、鏡中花,伸手去捉,卻遙不可及。
今夜月色撩人,李白我原諒你了,你來吃口月餅吧,五仁的。
月餅,才是小孩子眼中的明月
趙昱 攝
中秋節,祝大家,闔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