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麥，普通本科院校財務專業，畢業後在省城一家諮詢公司做財務，從剛畢業時的2000塊做到如今的月薪5000。

她長相75分，性格75分，工作75分，自我評分也就75分。在25歲遇見相親物件楊雷時，心裡雖介意楊雷單親家庭這件事，可對方早早按揭買房這件事，令她覺得略安心。

至少這是一個有規劃的男人啊，而且她想，我也不是什麼完美百分百的女人。

所謂門當戶對，豪門的強強聯合是一種，普通人的分位對等也是一種。

就這樣，羅麥和楊雷領了證。

兒子叢叢沒有出生前，一切問題並不明顯。羅麥負責生活開銷，楊雷負責房子月供。那時候婆婆也沒有自老家來一起生活。

可當羅麥懷孕後，產檢費用，生產費用，叢叢的奶粉，尿不溼，再加上一家四口的日常開銷，這些東西加起來，羅麥再負擔起來就力不從心了。

可楊雷卻時常視而不見，羅麥決定要和楊雷好好談談。

她從小便是一個務實又理性的人，她從當初的菜鳥會計到如今的資深財務，最遵從的原則便是，犯過的錯誤絕不能再犯第二次，工作中她每次發表格存檔之前，都會反覆核對多次。

羅麥團購了一家網路評分不錯的餐廳，帶家人出去吃飯。

餐廳環境很好，裝飾很別緻，6個月大的叢叢很興奮，小手揮來揮去。

羅麥有心和楊雷談話，便抱著叢叢看餐廳裝飾，讓叢叢奶奶和楊雷先吃飯。

待叢叢奶奶說吃好了，要帶叢叢出去轉轉。

羅麥才坐下，隨便吃了點，覺得不餓了，和正在低頭玩手機的楊雷說：“老公，我們談談吧。”

羅麥的正經和嚴肅，引起了楊雷的興趣。他一副很配合的樣子：“好啊，你想和我談什麼？”

羅麥緩緩開口：“我想和你談談家庭的分工問題。之前兒子沒有出生，媽也沒從老家過來。生活開銷，我還可以負擔，可如今兒子的花銷大，一家四口的開銷也不小。”

“我的工資你也知道，每月固定那麼多，我現在連一套500塊錢的護膚品都不捨得買了。”

說起最後這一句，羅麥也是半開玩笑地賣慘，畢竟楊雷婚後這麼多年，真的沒有送什麼禮物給羅麥。

每當羅麥女友們說起收到了老公什麼禮物，項鍊啊，化妝品啊，驚喜啊，羅麥就微笑不語，心裡安慰自己，好歹楊雷沒出軌，沒有賭的惡習。

可此刻楊雷一聽羅麥的話，瞬間炸毛：“羅麥，你什麼意思，我媽來給你當免費的老媽子，飯給你做，衣服幫你洗，孩子幫你帶著，你還想怎樣？”

羅麥對於楊雷的反應很詫異：“你意思是，我需要支付媽工資？縱然需要付她工資，那也是我們倆共同承擔的。”

楊雷平日裡就因為自己早早買了房，在同齡人面前很有優越感，此刻在羅麥面前也依然如此：

“羅麥，我一個月月供3000塊，再加上物業水電亂七八糟的，也得4000塊。我又不抽菸不喝酒不賭，你還想我怎樣？我也是固定工資，我也壓力大啊。”

楊雷完全不接羅麥的話題，這令她很是無力。

那時候羅麥還沒記起，目前家人所住的這套房子，是楊雷婚前購買，房產證一直沒辦下來，月供記錄一直是楊雷的記錄。

和楊雷說不通，羅麥此後只好又兼職了幾家公司的代賬工作。

惡性迴圈便是，每月報賬前那兩個周，羅麥玩命地加班。這又導致了楊雷和他媽媽新的不滿。

羅麥沒有幫人代賬之前，準點下班，她婆婆就像準點交接一樣，需要去跳廣場舞。可羅麥加班，她沒法跳舞，叢叢有時候稍微皮一點，便會引來她的打罵。

這被羅麥撞見過一次，婆婆不僅沒有不好意思，還黑著臉埋怨羅麥：“大公司老闆怕也沒有你忙吧？”

此後，家中時常爭吵，有時候是羅麥和楊雷，有時候是羅麥育兒理念和婆婆的衝突，楊雷幫著婆婆罵羅麥不懂事。

楊雷氣急便衝羅麥喊：“滾出我的房子！”

羅麥第一次聽到那個“滾”字，全身氣得發抖，渾身戰慄。心裡起了離婚的念頭：“他怎麼會是75分男人呢？他連合租室友都不及格。”

羅麥隻身去了青海湖旅遊一週，身上現金一分沒有，銀行卡里也就幾千塊。

心裡考慮著，旅遊結束就離婚。可是婆婆不斷地發叢叢影片給她，叢叢在影片裡奶聲奶氣地喊“媽媽，媽媽”，一聲又一聲地令羅麥妥協。

而最現實的問題是，羅麥離婚了，帶著兒子也無處可去。

羅麥離家出走這件事，刺激到了楊雷。

羅麥回家後，他便好聲好氣地道歉，一次性給叢叢買了上萬塊的奶粉，尿不溼，還答應會幫忙負責生活開銷。

羅麥心軟了，她自嘲地想：“沒有愛情的婚姻，無非是搭伴過日子。彼此都退讓一步唄。”

可楊雷的精明算計隱藏不住，在自己兒子身上的花費，他也就大方了那一次，此後再也不提。

家裡沒有水果，他不吃更不會買，家裡的菜，叢叢奶奶基本在超市選那種特價處理爛掉的。如果羅麥買了香蕉蘋果，他能一晚上全部吃完。

羅麥發覺這些，覺得好笑又悲涼。

婚姻這件事，實在太有欺騙性了。她考慮到給兒子完整的家庭，考慮到好歹他免除了自己租房的困擾，也就沒有說什麼。

而楊雷也很好地瞭解羅麥這種心理，此後更加肆無忌憚。

每每下班後，便跟大爺一樣需要人伺候，連飯後喝水也張口就喊：“羅麥，給我倒杯水。”

羅麥並不甘心慣著楊雷，有次便裝作專心陪兒子玩，沒有聽見。

可碰上楊雷的態度也非常惡劣：“羅麥，聾了啊，讓你倒杯水聽不見？”

羅麥回擊：“楊雷，你自己起個身的事情，就別老指使我，我在陪兒子玩，我不是你的保姆。”

結果，自然又是楊雷更加激烈的爆發：“你住我的房子，吃我的，用我的，你是我的女人，我怎麼就不能使喚了？”

羅麥冷笑：“那我需要付房租嗎？”

迴應她反擊的是，楊雷順手將手中杯子猛烈摔碎的巨響，還有兒子驚嚇的哭聲。

事後叢叢奶奶悄悄跟羅麥說：“羅麥啊，楊雷從小脾氣就大，他爸在他10歲就走了，我們家就靠他暴脾氣唬住村裡想欺負我們的人呢。你別跟他吵啊，咱們順著他點。”

羅麥被各種人勸著忍啊忍，也真的耐心在忍，時常安慰自己，他只是脾氣壞啊，他只是暴躁啊，他供房也不易啊，他好歹沒有家暴啊。

可她對經營美滿婚姻幸福家庭的期待，就在楊雷一次次喜怒無常的暴躁咆哮聲中消失殆盡。

有個周天晚上，羅麥臨時接到領導要求，要整理趕週一上午之前提交一份資料，於是就讓楊雷母子帶了叢叢去公園玩，自己緊鑼密鼓地在家裡忙活。

楊雷帶著叢叢奶奶和叢叢，一直到晚間9點，才從公園回家。

羅麥這才驚覺時間已經很晚，連忙起身炒菜。那時候米飯已經蒸好了兩個小時。

結果楊雷一看，羅麥飯沒做好，大發脾氣，邊罵羅麥，邊拿著菜刀用力地剁在菜板上，面目猙獰，力度很大，好像羅麥是他刻骨的仇人，下一秒就要殺了羅麥似的。

那一刻羅麥真的心如死灰，真正開始相信，同面前這個男人，連婚姻中“可忍”的標準也做不到了。

可羅麥什麼都沒說，她心裡惦記著，兒子會餓，只蹲下身擇菜。

可迎接她退讓的是楊雷砸過來的碗，那個碗堪堪擦過羅麥的臉龐，掉在地上碎成片。

碗落地的聲音，引來叢叢奶奶和3歲的叢叢，就見楊雷氣急敗壞的臉，還有羅麥臉上的痕跡，叢叢奶奶哪裡還不明白，嘆了口氣，將楊雷推出廚房。

婆婆道歉的聲音，叢叢嚇哭的聲音，還有楊雷小聲的罵罵咧咧聲，羅麥覺得頭嗡嗡作響，含著眼淚給叢叢做了一人份的蛋炒飯。

結果，剛剛平靜下來的叢叢，羅麥怎麼哄都不吃飯，還哭鬧。羅麥氣急，狠狠打了幾下他屁股。

婆婆這才訕訕地說：“估計不餓，剛剛在外面他爸爸給買了冰激凌。”

這一句話引發羅麥的爆發：“既然都知道買冰激凌，不知道吃飯嗎？回來就發火，我還以為你們餓了幾百年呢。”

“不就是仗著你買了房子嗎，平時就呼來喝去，要不是為了孩子，誰他媽的願意過這種日子？”

“結婚5年，我自己養自己養孩子養家，就差交房租了吧。哈哈哈，楊雷，你就和你的房子白頭到老吧。”

羅麥連夜搬走，考慮到爭取兒子撫養權，必須要有穩定的收入來源，暫時叢叢有奶奶，想必也不會受委屈，就狠狠心沒帶叢叢。

從前，羅麥以為楊雷也僅僅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依賴性強的男人而已，可分手見人品。

這一場離婚糾紛中，羅麥才認識了楊雷無賴的一面。

羅麥堅定地表達了自己要離婚的意願，可楊雷根本不理，就拖著，避而不見。

沒有電話，沒有談判，就有微信上輕飄飄的“對不起”三個字。

羅麥只好起訴到了法院，當楊雷接到法院傳票，這才明白，羅麥過去氣急喊的離婚，這次是真的了。

他開始在微信上聲淚俱下地表達，自己錯了，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多重要之類。

可羅麥完全心死，不為所動。

涉及撫養權，也涉及房產分割，羅麥諮詢了律師，代理費用不低，一次性付款至少幾萬，在和律師談妥付費時，羅麥打算刷自己的信用卡。

卻發現，自己信用卡額度早已用完，還有五萬塊的分期賬務。

羅麥這才記起，楊雷知道她名下銀行卡信用卡的密碼，有次他說工資沒發，讓她幫忙週轉一下月供，拿走了她的信用卡和密碼。

他一直沒給羅麥，羅麥也忘記了要回來。

現在發現這些，羅麥氣得發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原來楊雷早就步步防備和算計多時。

這麼多年，羅麥賺的錢全部花在了家裡，沒有存款，也沒有聽家人的話，存私房錢。可到頭來，5年的婚姻，只換來楊雷數次暴跳如雷的“滾”，以及這莫名而來的五萬債務。

羅麥將自己關在出租房裡，不吃不喝一個人待了3天。

那3天裡，她反反覆覆地盤點算賬，一遍遍預想推演離婚後的生活，還有失去兒子的撫養權會怎樣。

糾結許久做好決定後，她直接殺到了楊雷的公司。

楊雷在一個物業公司做專案經理，表演慾旺盛的他，在羅麥面前脾氣有多壞，在業主和領導同事面前就有多謙和有禮。

羅麥見他第一句就是：“你要是安安分分和我協議離婚了，我可以放棄叢叢的撫養權。如果你再給我整什麼么蛾子，我就鬧到你領導面前，你換一家公司我鬧一家，你信不信？”

多年來楊雷已經深知羅麥寡淡到無趣的性格，多半是外強中乾，根本做不出這麼潑辣的事情。

羅麥看這楊雷不信的表情，從包裡抽出一個橫幅：“你知道這個橫幅上寫的什麼嗎？你們這個小區哪一棟樓最高，我就會出現在哪裡。”

“我不信，鬧出個自殺，驚動警方，你們領導不管，你們業主不抗議？”

楊雷這才慌亂起來：“好，我答應你。兒子是我楊家的，必須跟我。房子是我自己買，自己供的，我和兒子還要住。”

羅麥懶得計較：“好。”

羅麥終於和楊雷把結婚證變成了離婚證。

一場婚姻，她一無所有，除了五萬塊債務，最後深深印在她腦子裡的聲音是楊雷氣急敗壞又趾高氣揚的一句：“羅麥，滾出我的房子！”

羅麥離婚後，回了趟老家，告知父母和家人這件事。

起初家人罵她草率，可當羅麥說了這幾年的情況後，大家又是心疼她，又是罵她沒腦子。

對此，羅麥都全盤接收，那些怒其不爭的關心背後，都是愛。

返城後的羅麥，一門心思賺錢買房，朋友間的聚會去得越來越少了。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年多。

直到有一天她發朋友圈：“單身後吃土三年，換得小屋一間，都是安全感，敬生命勇敢，敬餘生自由。PS，要祝福我的朋友們，點贊可不夠，來來來，約酒。”

配圖是一張房產證。

這個朋友圈，羅麥收穫了一百多個點贊，還有幾十條恭喜。

她組了個局，邀了一干好友來家玩，大家才發現羅麥說的小屋根本就是謙虛，近一百平的兩居室，寬敞明亮，裝修設計也很用心。

去過羅麥前夫家的朋友都知道，這個格局甚至比楊雷買的房子還好，朝南，光線很好，而且小區還是學位房，有一所區域知名的公立小學。

酒過三巡後，大家都打開了話匣子：“羅麥，你這房子不便宜啊，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次來家裡的朋友，都是熟悉的，知道羅麥離婚，前夫一分錢沒給，還莫名承擔了她前夫五萬塊的債務。

如果羅麥是妖嬈嫵媚的性格，大家都要猜測是不是羅麥認識什麼有錢人，獲贈這一套房子了。

可羅麥聽了大家的問題，先是哈哈大笑一陣後，又自己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後才開口：“當我和律師談好價錢，發現沒錢時，我心裡不恨楊雷，恨我自己。”

“當我發現我莫名多了五萬塊債務，而楊雷耍賴不還時，我心裡還是恨我自己。”

“我做了橫幅，逼得楊雷答應協議離婚，我本來也可以順勢逼他還錢，可我沒有，我把那五萬塊選擇了分期三年還清。”

“我寧願每月揹著利息，也沒有跟人借錢，我就是要提醒自己，過去錯誤的選擇，是帶給了我怎樣的生活。”

“離婚後，體重從120斤跌到95斤，哈哈，因為我幾乎三年多沒有吃過晚餐，一方面為省錢，一方面又為節省時間做事。我們同事說羨慕我，哈哈哈，知道了原因，她怕是要同情我。”

“我去兼職代賬，看錶格看到吐，我也不難過。下班再晚，我也能堅持複習，考中級會計師，考注會。我學習寫稿，一次次地投，被退了幾十次，我也能堅持下去。”

“我高薪跳槽，新環境同事排擠，壓力再大，我統統都不帶怕的，我目標很堅定，就是要買房。”

“最好買比楊雷更好的房子，將房產證甩他臉上，哈哈，再問他一句，這麼多年，你學會尊重人了嗎？”

“不過，也沒必要了。你們知道嗎，我前幾天看孩子時，楊雷說他媽媽身體不好，回了老家。我買的剛好是學位房，叢叢跟著我比較好。”

“哈哈，真的是成也房子，敗也房子，可我羅麥還是贏了。”

羅麥八分醉，好友們也沒阻止她發洩，這些情緒夾雜著婚姻的傷和恨，她忍了3年多，將它們化作動力，一路拼搏，終於贏得了勝利。

不管是兒子的撫養權，還是擁有自己房子的安全感，她都自己努力做到了，一一撫平了那場失敗婚姻帶給她的創傷和狼狽。

將近7歲的叢叢，上小學一年級後便跟媽媽一起生活。這跟之前他和奶奶爸爸一起生活很不同，他很好奇，但也不主動問。

和媽媽分開3年多的小男孩，已經有了自己的思維和主見。

他在爸爸身邊學會了觀察，什麼樣的臉色是爸爸心情好的時候，什麼臉色是爸爸心情差的時候。

他知道，奶奶喜歡唉聲嘆氣，摸著他的頭，看他一副小可憐的表情，他不懂，也不問。

來到媽媽身邊，媽媽沒有過分熱情，這令他安心。

可他卻發現，媽媽的愛，無處不在。

餐桌上永遠出現的都是他愛吃的菜，房裡的小夜燈是他喜歡的檸檬黃，床單是他喜歡的超人圖案，學校就在小區裡，可媽媽還是會準點來接他。

當媽媽要出差，給他報託管班之前，再三徵求他的意見，直到他明確表示沒問題時，她眼裡的不放心還是藏不住。

她出差在外，一天好多個影片電話，直到託管班老師都有點不耐煩。

她週末有時間，便帶他嘗試各種興趣班，擊劍，游泳，籃球，跆拳道，鋼琴，美術，一一對比體驗過後，小男子漢叢叢選擇了跆拳道和美術。

被問原因時，叢叢小聲說：“學跆拳道，可以保護媽媽和我。學美術，可以畫媽媽和我。媽媽就像超人一樣，無所不能，我喜歡和媽媽一起生活。”

媽媽聽完，先是默默流淚，一會又哈哈大笑。

8歲的小楊叢略羞澀，微紅了臉，這副樣子卻令羅麥笑得更開懷了，她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謝謝你，兒子。”

羅麥最近有點苦惱，不知道要不要介紹自己的男朋友袁聲給楊叢。

袁聲和楊雷的性格不同，他思維成熟，懂得體諒包容，和羅麥確定戀愛關係後，他提出見見楊叢，這個要求很合理。

可羅麥一直猶豫逃避，楊叢是個早熟的小男孩，她好不容易才培養了和楊叢的親密母子關係，她怕楊叢抗拒逆反，而這種代價她並沒有信心承擔，她已經失去過兒子一次了。

羅麥的顧慮猶豫，袁聲看在眼裡，並不催促。

結果還是楊叢先解開了這個死結。那時楊叢已經初一，羅麥在張羅著在他學校附近又買了套房子。

楊叢早就發現羅麥對房子的執念，問她：“媽，你是不是打算還在我以後的高中學校附近再買一個房子。”

羅麥笑得狡黠：“當然，你媽我的目標就是不管你的大學在哪個城市讀，我必須要有能力在那也買得起房子。”

楊叢反問：“要是我出國讀書呢？”

羅麥沒想到這茬，愣了愣：“臭小子，跑那麼遠幹啥，要累死你老孃啊，不過目標遠大總比沒有目標好，行，我努力！”

羅麥一副為了買房而奮鬥終生的模樣，令楊叢好笑又微微難過：“媽，你是不是還恨他？”

羅麥愣住了，她知道兒子口中的他是指前夫，可她沒想到楊叢會這麼問，反問：“兒子，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楊叢低下頭：“媽媽，這些年，你買了3套房子了，別人誇你有本事，只有我知道你是怎麼過來的。”

“你不捨得買新衣服，不捨得吃好吃的，每次我都找藉口吃不下，才能讓你勉強吃一些。你一直特別努力積極向上，永遠像在戰鬥。”

“你雖然從來不說恨他，可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還在和他慪氣，向他證明什麼。”

“媽媽，這本身沒什麼，可你這樣太辛苦了。我希望你，好好愛自己，多多心疼自己，再沒有人會把你從家中趕走，也沒有人會把我從你身邊奪走。”

楊叢一番話說完，羅麥的心裡瞬間就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了。

從前壓抑的，閉口不談的，鉚著勁咬牙堅持的包袱，就像司馬光那塊石頭，砸下去，水流汩汩，一瀉千里。她抱著楊叢嚎啕大哭。

13歲的楊叢，已經聰慧如斯。對於有些人來說，早熟並不值得炫耀，那是傷痛後的領悟。

至此，羅麥也終於承認，這麼多年心中的焦慮、不甘心一直都在，它們沒有以恨的形式顯示出來，還是被身邊最親近的兒子察覺到，挑破它們，釋放它們。

哭完後的羅麥只覺身心輕盈，她破涕而笑，對楊叢說：“謝謝你，兒子，你真不愧是我的小超人。我以後還是會熱愛買房，不過是為了投資哈，不證明什麼啦。”

“走走，今晚媽媽請你吃頓好吃的，順便帶你見見我的男朋友。”

看著丟掉包袱，瞬間就笑容燦爛活力滿滿的羅麥，楊叢也很開心：“媽媽，你哭了好久，要不要化個妝再去？”

羅麥一挑眉：“老孃天下最美，不接受反駁。”

楊叢學她挑眉：“當然。”

結果下一秒羅麥又迅速跑到梳妝檯，還回頭笑著說：“今天心情很好，等我化得美美的，心情更美哦。”

楊叢倚著門，看柔和的陽光灑進來，照在羅麥的臉頰上，像是鍍了層金邊，絢麗又安寧。

他心裡說，有這樣活力滿滿的媽媽，真好啊，她每天都活得熱氣騰騰，清醒又堅定。

她曾經歷那樣不堪的婚姻，也曾因為淨身出戶被親人怒其不爭地責罵，她當時內心也迷茫難過吧，她恨過自己的弱小吧。可是啊，她終究還是很勇敢地贏了過去所有的狼狽和創傷。

從前她愛說，自由是一種站不穩的搖搖晃晃。可後來，她喜歡加繆的那句，自由應是一個能使自己變得更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