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積山石窟始建於十六國時期的後秦，歷經十二個朝代，1600多年的風雨，以精美的泥塑名揚天下。其中開鑿於西魏的44號石窟，尤為惹人注目。洞中的佛像安詳靜美，微露笑意，以佛慈之態俯瞰眾生，令觀者為之動容。我們不禁要問——她是誰？
然而石窟內並沒有留下明確的記載，不過距她咫尺之遙的43號石窟曾經葬有西魏文皇后乙弗氏，因此民間一直流傳，44窟的佛像就是照著乙弗氏的容貌而塑的。那麼乙弗氏是怎樣一個人，緣何留下了這千年不敗的笑容？
01
公元534年，盛極一時北魏政權正式畫下句點，分裂為東魏和西魏。元寶炬在丞相宇文泰的支援下，成為西魏的第一位皇帝，史稱“西魏文帝”，建都長安。他的爺爺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北魏孝文帝——拓跋宏。
元寶炬有著一位賢德秀美的妃子，同時也是他的表妹——乙弗氏。人說婚姻有“七年之癢”，如今他們已攜手走過十四個年頭，卻依舊恩愛如初，這可能跟這位妻子獨特而高尚的品格是分不開的。
乙弗氏出生名門，天生麗質。父母不但沒有因她是女兒而失望，反引以為榮。長大後的她更是端莊潤秀，氣質典雅。最可貴的是她不光擁有出眾的外表，還有一顆金子般的心。
因此元寶炬登基之後，便立即冊立乙弗氏為後，時年26歲。伉儷情深，本該白頭偕老。豈料天有不測風雲，這個“皇后”的位子，反倒成了她噩夢的開始……
02
北方柔然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威脅，自元寶炬的祖先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勵精圖治，數次征伐，柔然本已經由盛轉衰。然而隨著北魏的分裂消亡，原本已投降的柔然各部死灰復燃，相繼獨立反叛，又開始侵擾中原。
反觀此時的西魏，剛剛立國，實力弱小。人才大多流向了虎視眈眈的東魏，而在南邊還有南梁王朝垂涎三尺，可謂處境艱難。因此丞相宇文泰審時度勢，勸文帝元寶炬與柔然首領阿瓌聯姻，以減輕北患。
元寶炬聽從了宇文泰的建議，他以宗族之女嫁與阿那瓌的弟弟塔寒為妻。然而宇文泰認為僅僅如此還遠遠不夠，他希望西魏和柔然建立更為緊密的關係，勸文帝親自娶阿那瓌的女兒鬱久閭氏，並立其為後。然而乙弗氏賢良淑德，與文帝相濡以沫數年，夫妻感情篤深，文帝非常為難。可迫於生存的壓力，他沒得選擇。更何況西魏的掌舵人不是他，而是丞相宇文泰。
最終，元寶炬廢黜了皇后乙弗氏，並命其削髮為尼，改立只有十四歲的鬱久閭氏為後。乙弗氏深明大義，坦然以待，她知道這是丈夫的無奈之舉。類似的情形在當時的東魏也有發生，妻子們為了大局，毅然決然委曲求全，非常偉大。可命運對乙弗氏卻格外無情，已經遜位的她，並沒有因此躲過洪流。一個更大的風暴正在向她襲來……
03
新皇后鬱久閭氏是柔然首領阿那瓌的長女，其人生性嫉妒，猜忌心重。別居長安的乙弗氏自然就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快。她仗著孃家的一點勢力，向文帝施壓，企圖置乙弗氏於死地。文帝為了保護乙弗氏，任命武都王元戊為秦州刺史，讓乙弗氏跟他一同遠赴他鄉。元戊是乙弗氏的次子，她還有長子——太子元欽。她本有十二個孩子，其他的均已夭折。
世事無常，此去秦州，不知何時才能歸還。來到秦州之後的乙弗氏，決心在麥積山專心事佛，拋卻這俗世的煩擾。此時的麥積山已歷經一百多年的開鑿，香火旺盛，佛事昌隆。
菩提樹下，青燈相伴；參佛禮佛，了此殘生。本不失為一種幸福，可樹欲靜而風不止。
04
自乙弗氏走後，元寶炬一直掛念著她。他悄悄派人傳信，讓乙弗氏蓄髮，打算適當的時機接她回來。然而一年多之後，柔然突然大舉南侵。很多人說這是因為皇后鬱久閭氏知道了文帝的意圖，才密令柔然大兵壓境。什麼衝冠一怒為紅顏，都是藉口罷了，可這樣的傳言嚴重動搖軍心。被逼無奈的文帝忍痛派遣宦官曹寵趕赴秦州，傳令乙弗氏自盡。
自古男人無用，就讓女人來背鍋，何其荒唐可笑。正如花蕊夫人所說：
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
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接到文帝的敕令後，乙弗氏揮淚許下宏願：”我希望聖上福壽康寧，天下太平。若此願得以實現，我死而無怨。”她叫來次子元戊，與之訣別；並留遺言給長子元欽，言辭悽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為了保護侍女們免遭牽連，她又親自替她們落髮。然後毅然決然地步入室內，自盡而亡，時年三十一歲。
乙弗氏死後，文帝在麥積山上開鑿了一個石龕來安葬她。傳說當年存放靈柩之時，有兩朵祥雲飄入石龕之內，一團消失不見，另一團又飄了出來，後來這個石龕被稱為寂陵。就是現在的43號窟，裡面至今還保有存放乙弗氏靈柩的洞穴。後來太子元欽即位，他將母親的靈柩遷出與文帝合葬於陝西永陵。
乙弗氏死後不久，懷孕待產的皇后鬱久閭氏突然看到了一位身著盛裝的婦人來到她的居所。她詢問左右此人是誰，可太醫和侍女們什麼也沒有看到，當時大家都認為她看見的是乙弗氏的冤魂。最後，她難產而死，年僅十六歲。
05
悠悠歲月，抹平了一切。唯獨乙弗氏的笑容，在石龕裡依舊那麼恬靜、安詳。麥積山時常煙雨籠罩，每當這個時候，我就彷彿看到一抹親切而又莊嚴的“東方微笑”，在翻滾的雲海與歲月的煙塵中時隱時現。世間最美的相遇也不過如此，大概這才是真正的“麥積煙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