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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滅亡以後的皇室貴族都去了哪裡

辛亥革命敲響了清王朝的喪鐘,也宣告了統治中國2000年之久的皇權專制的瓦解,它無疑是一場史無前例的革命運動,因此受到全國人民的熱烈響應,但對愛新覺羅皇族來說,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原來世代享有的那些政治、經濟特權被取消了,為這些特權提供組織保證的皇族制度、八旗制度也不復存在了,這些變化註定了一個特權階層的消失。實際情況是,辛亥革命後,廣大宗室、覺羅子弟為了自謀生計,只有走向民間,並與其他社會成員很快融匯為一體。

少數皇室近支是個例外,他們憑藉祖輩留下的巨大家業,繼續過著揮霍無度的寄生生活,經濟上的破落,對他們來說往往一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政治上的分化採取了新的形式:大部分人逐漸適應了他們正在扮演的社會角色,但也有極少數人,為了實現王朝復辟的迷夢,不惜投靠帝國主義者,充當侵略工具,淪為民族和歷史的罪人。在愛新覺羅皇室成員中,後者的人生道路顯得尤為坎坷曲折。

民國建立後,宗室、覺羅的特權被取消了,俸祿、養贍銀沒有了,除了很少一部分人(主要是上層貴族),透過優待皇室條件,暫時保留了一定的官職和經濟待遇外,其他人已形同平民。一些毫無謀生技能的寄生者,生計頓時陷於困境。一些人的家產吃光了,便流離失所,或流浪街頭,有的輾轉溝壑,甚至凍餒而死。

有一名叫桂順的宗室,家境貧寒,由北京去天津謀生途中,不幸病倒店中。於是向溥儀發了一封告急稟文:

“叩稟我主宣統大皇帝:奴才鑲黃旗滿洲頭甲愛新覺羅氏。奴才桂順因貧窮下天津謀衣謀食,行至楊村鎮,住在回回馬家小店,病在店中。現下當賣全無,又無衣無食,奴才無法,叩求我主大皇帝恩賜錢財,奴才好養病度日。別不多稟,奴才桂順叩求。”

當時皇族數萬餘口,類似情況,比比皆是。民國初年,各王府雖然已失去往昔的威風和闊綽,但畢竟\“百尺之蟲,死而不僵”。因此,一些窮困潦倒的親戚族人紛紛找上門來,“打秋風”,求救濟。醇王府就收到不少這類信函。有的來信自述家中“典質一空,告貸無門,窘迫之情,不堪言狀”;有的哀鳴:“時值天寒,尚無棉衣,閤家嗷嗷待哺,實無一線生路”。訴苦之後總是轉入正題,或請“格外恩施,以救活命”,或請“為兒輩覓一啖飯之所,以濟涸轍,俾數口之家,以免凍餒之憂。”需要救濟者不可勝數,無論宣統小朝廷,還是宗室王公,即便有心救濟,也是杯水車薪,於事無補。

在這種形勢下,由48名宗室王公發起,成立了一個名為“宗族生計維持會”的組織,其宗旨是:維持皇族現狀,籌劃將來之生計,及增進自治能力;凡皇族男子年在20歲以上,並有普通知識者,皆可人會為會員。維持會請求將東陵、避暑山莊一部荒地撥給皇族,作為謀生的手段,以後又在載濤倡議下,利用東陵地畝的租金,試辦教養工廠一處,以為無業宗族養生之備,使皇族貧寒子弟學習工藝,自謀衣食。

上圖清末滿族家庭

為籌集辦廠資金,宗人府曾展開募捐活動。募捐啟文說:

“嘗思天有好生之德,普施萬物,人有當盡之義,惠及宗親,此情之不能自己者也。茲因近年以來宗族異常困苦,啼飢號寒之家不可數計,耳聞目睹,情實堪憐。雖經前守護大臣奏明,先後撥交本府養贍無業宗族地畝一款,宗支繁衍勢難普及。初擬發交各族按戶分放,奈何所得亦只能圖數日溫飽而已。左右思維,惟有以此款設立工廠,收養孤苦幼稚,教以工藝,三年卒業,可以自謀生活。庶幾款不虛糜,鹹沾利益。······此係公益之舉。伏望仁慈善士量力資助,俾得早一日成立,則無業宗室得早一日免於凍餒。是皆出自諸公之所賜也。”

募捐公啟發出後,一些宗室王公、民國政要、社會名流,紛紛解囊相助。其中如慶親王捐鈔200元,禮親王捐鈔100元,醇親王捐鈔300元,順承郡王僅捐票洋15元,似乎已囊中羞澀。其他如洵貝勒、載澤、溥坪、溥培等宗親各捐款不等。蒙古喀爾喀那親王、阿親王、貢親王也積極認捐。有趣的是,捐款最多的並不是宗室王公,而是民國的新貴,如黎元洪捐京鈔1000元,馮國璋捐中鈔500元,熊希齡捐現洋200元。這些民國新貴原本是清朝舊臣,與宗室貴族藕斷絲連。他們大權在握,財源滾滾,不能不令家境開始破落的宗室貴族相形見絀。

經過一番籌備,宗人府教養工廠於民國8年(1919)5月正式開辦。工廠專收無業宗室,先收100名,凡宗室年齡在10歲以上,15歲以下,身體強壯者,持各族圖片證明,都可入廠。工廠分地毯科、織工科、木科、席科、筐科。生徒半工半讀,除做工外,還學習國文、習字、算學、圖畫、體操、唱歌、音樂等課程。工徒全部住宿,每日兩餐,每人布衣一件。準備培訓3年後,使生徒掌握一技之長,聽其自謀生計。但當時就業極難。3年後,宗人府又克服種種困難,於北京東安門內騎河樓東口創設了第二工廠。工廠生徒暫定50名,將來再為推廣。

兩廠為了開啟產品銷路,多種途徑創收,還四處張貼傳單,大事宣傳。從傳單中,可以大略瞭解工廠創立時的情況:

哈哈!現在您知道宗人府創立了第二工廠嗎?自從第一工廠創立以來,如今才是三年,裡頭一切成績如何,不必再細說啦!

如今第二工廠又發現,一切內容的完備,您聽我說一說:第一樣,工徒守規則,所以各科全都發達啦。例如織科——如毛巾,襪子,錢帶子···…全都是本國材料,精益求精的。石印科——如廣告,傳單,西式名片,書籍,簿冊······用的全是上等材料,其餘還有什麼各種的化裝(妝)品,真是沒有一樣不完備的。還有一樣可一稱破天荒的事情,就是一本工廠附設的中西音樂會聘請侗將軍充中樂會長,法人何圖先生充西樂會長。作樂的好壞,如果要是有喜、壽、結婚……等事約〔請〕,就可知道如何了。本工廠有售品,所賣的東西全都是取‘物美價廉’的主意。想現在正當提倡國貨,抵制外貨的時代,愛買國貨的先生們全都快要來啦!

傳單是用通俗白話寫成的,這應該也是受到當時方興未艾的白話運動的影響。傳單作者顯然希望透過這種方式擴大工廠的影響。傳單中提到的中樂會長侗將軍即京城內鼎鼎大名的溥侗。溥侗,字厚齋,號西園,別署紅豆館主。他是清道光帝之孫載治的第五子,光緒年間曾受封二等鎮國將軍(一說為輔國將軍),故有“侗將軍”之謂。他雅好戲曲,頗有造詣,因有“票界大王”的美譽。

宗人府創辦教養工廠,使一些皇族子弟學得一技之長,走上了自謀生計的道路。這對改變皇族子弟坐吃山空,無所事事的狀況具有一定的示範和宣傳意義。但是,它沒有改變,也不可能改變眾多貴族子孫日益破落貧困的趨勢。最後,連教養工廠本身也落得虎頭蛇尾的結局。

這些自救團體解體的原因大致有三:

第一是缺乏資金,當時興辦經濟實體的資金渠道包括旗租、各旗和王府的捐助,不但沒有保證,且逐年減少。

第二是工廠的生產性質不明確,收留工徒,包吃包住,管穿衣還管讀書學習,仍帶有養贍本族貧人的寓意。經濟負擔重,難以贏利,也就不可能長久維持。如正藍旗第三族鍾繼佐領下學生普忠、普珉在給載濤貝勒(當時主管宗人府)的呈文中自述:修業期滿領憑歸家後,父親病故,家境日見艱難,母親在外傭工,所得傭資每月二圓左右,只自顧一身而已。自己年幼,技藝又未精通,實無謀生之路。並“懇求貝勒爺恩准,生等歸回教養工廠重習二三年,得一技之長亦求生業”雲。可見教養工廠仍帶有福利院、救濟院的性質。

第三是許多宗室子弟未改好逸惡勞舊習,或在廠不認真學習,或乾脆不辭而別。宗人府教養工廠經常登出一些斥革工徒及不準畢業工徒回廠的啟文,如:“長裕系正藍旗第五族錫麟佐領下,因假久未到廠,現奉堂諭著即斥革”;“本廠畢業工徒正紅旗第五族宗室玉亭、正紅旗第五族宗室貴鍾、正紅旗第三族宗室玉銓呈請回廠,復經檢察,工徒玉亭等工作懶惰,奉堂諭著不準回廠。”鑲藍旗宗室柴泰、鐵鐘兩名,入第二工廠未久,前後藉假外出未歸;又宗室毓達,入廠後屢犯過失,有違廠規,均被開除。在《宗人府堂》的檔案中,還保留著一些工徒離廠曲前“順手牽羊”的記錄:鑲藍旗六族宗室斌福,請假久不回廠,攜去單、夾褲褂各一套;正紅旗頭族宗室裕清從第一工廠畢業時曾將工廠衣褲攜去,以後他申請再次入廠時,奉堂諭:“不準回廠”。更惡劣的如鑲紅旗工徒壽年、壽益、恩浚等人,還未入廠報到,就攜領到的服裝兩套,被褥各一份揚長而去。類似的例子難以畢舉,說明宗室貴族子弟告別寄生生活,走上自食其力的道路,並不是一蹴而就的過程。往往需要付出長期而艱苦的努力。對許多人來說,養成勞動習慣,無異於一次脫胎換骨的改造。

前文引用了《宗人府堂》多處檔案記載。

這以後,北京城中宗室、覺羅子弟的就業範圍迅速擴大,可以說“五花八門,應有盡有”。據民國37年(1948)有關北京城內100戶滿族居民的調查:工人佔從業人員總數的24%,手工業工人佔14%,職員、技術人員佔8 %,警察佔3 %,其餘各類人員佔12%。這份調查所反映的,是滿人就業的一般情況,同樣適應於普通的宗室、覺羅子弟。

民國初年,北京城內60餘萬滿族人口中,宗室、覺羅以及他們的眷屬約有7萬之多。他們自謀生計的過程,也就是平民化的過程,在生產勞動和各種社會交往中,與其他滿族人很快渾然莫辨,陶融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