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

柳嫂子是大觀園小廚房的負責人。小廚房的設立，為的是“大嫂子帶著姑娘們在園子裡吃飯”；讓李紈三春釵黛寶玉在園子裡吃飯，則是因為天氣冷了，“吃些東西受了冷氣也不好，空心走來，一肚子冷風，壓上些東西也不好”。

資金與物質方面，“挑兩個廚子女人在那裡，單給他姊妹們弄飯。新鮮菜蔬是有分例的，在總管房裡支去，或要錢，或要東西，那些野雞，獐，狍各樣野味，分些給他們就是了”。

設立小廚房，為是的李紈三春釵黛寶玉的飲食健康——從來不是為了司棋這些大丫鬟小丫鬟的方便。而物資根據“分例”分配，也沒有點菜的安排。

不光是小廚房，在整個賈府之中，都沒有點菜的慣例。就連尊貴的賈母，“大廚房裡預備老太太的飯，把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牌寫了，天天轉著吃”，也是事先擬定的菜譜。就連受寵如寶玉，捱打後點名要一碗湯，也由王熙鳳出錢，“說給廚房裡，只管好生添補著做了，在我的帳上來領銀子。”就連探春寶釵偶然點一個價格便宜的“油鹽炒枸杞芽兒”，也派丫頭交現錢，是自費的。

從這些來看，點菜，是要另外出錢的。“壽怡紅”裡襲人等人湊了三兩二錢銀子，“交給了柳嫂子，預備四十碟果子”。探春要給平兒過生日，“咱們就湊了錢叫柳家的來攬了去，只在咱們裡頭收拾倒好”。這些都是證據。

那麼，司棋點了一碗燉雞蛋，是否願意自費呢？當然不願意。

咦，鳳姐、探春、寶釵點菜，都要自費；司棋點菜，卻不肯出錢。她哪裡來的自信？

司棋，以及司棋派來的小丫頭蓮花兒，她們的理由是“前兒小燕來，說‘晴雯姐姐要吃蘆蒿’，你怎麼忙的還問肉炒雞炒？小燕說‘葷的因不好才另叫你炒個麵筋的，少擱油才好。’你忙的倒說‘自己發昏’，趕著洗手炒了，狗顛兒似的親捧了去。”有先例可循。

晴雯點菜了嗎？點了。晴雯出錢了嗎？作品中沒有說。但是輕狂的芳官拿著柳嫂子買的糕，“掰了，擲著打雀兒頑”，也要補上一句“柳嫂子，你別心疼，我回來買二斤給你”——是不是真的買二斤賠給柳嫂子，我們不得而知，至少芳官知道自己侵佔了人家的利益，願意做出賠償。反觀晴雯，她資歷更老，也更有錢，難道還會佔柳嫂子的便宜？

晴雯點菜，多半是自費的。不是出於自律，而是由於自尊：我有錢，我可以任意賞人，可以像林黛玉一樣遇到小丫頭就“抓了兩把”錢打賞。

司棋卻不願自費。蓮花兒說一句“吃的是主子的，我們的分例”，就表明了她的看法：我們是有分例的食物的，點了燉雞蛋，就省了別的菜，還不是一樣？

但是這怎麼能一樣？準備好的菜你不吃，又不能折現；給你做單獨點的菜，人工、食材都要另外耗費。蓮花兒與司棋也未必不知道這個道理。她們有意模糊其中的區別，就是要佔便宜——連親戚小姐邢岫煙在迎春屋裡住，都得隔三差五打酒買點心地請客，佔一個奴才柳嫂子的便宜，司棋等人又豈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點菜卻不肯花錢，這件事明明是司棋有錯；帶人打砸小廚房，這件事更是司棋肆意違規之舉。然而到最後卻是柳嫂子屈服，司棋卻毫無損失。為什麼？

因為地位權勢。“跟姑娘們的丫頭，自然比別人尊貴些”，這是普遍共識。司棋就是倚仗自己的地位權勢，強迫別人臣服。

然而，司棋絕不是毫無損傷。“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等“時候”來到的時候，她要付出的代價，比她得到的，可要多得多了。

到底司棋會付出怎樣的代價？請關注我明天的《司棋大鬧小廚房，王熙鳳為何不追究？是明哲保身，還是偏袒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