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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母親去世,忙著下棋,卻有著中國最正的隱士風骨

隱,在中國傳統文化思想裡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隱士更是千百年來人們競相傳頌的物件。

為什麼要隱?隱的原因大約有兩種,其一:不願為俗事所累,寄予山水之間,這是道家的思想。其二,國家清明,就出來做官,為國建言獻策。國家混亂,那就明哲保身,置身事外。這是儒家的思想。

怎麼才叫隱士?自身具有經國安邦之大才,明明有能力得到,因不合心意而放棄。“能而舍”才是中國傳統意義上的隱士。

隱士的要分三種級別:

第一種 小隱隱於野,這類人希望藉助周圍的環境忘卻世事,沉湎於桃源世外

第二種 中隱隱於市,匿於市井之中,每天的生活無非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第三種 大隱隱於朝,隱身於朝廷,他們雖處於爾虞我詐的複雜官場當中,卻能大智若愚,淡然處之。

那今天我們要講的阮籍又是怎麼一個人呢?

那就通過幾個場景慢慢走近這位被譽為竹林七賢之首的阮大先生。

<一>

阮籍正在與人下棋。

家中僕人慌慌張張趕來,見著阮籍,帶著有些悲傷的聲音說道:大人,老夫人剛才過世了。

阮籍聽後面部肌肉抽動了一下,手突然攥緊,然後緩慢鬆開。

對弈者見狀,急忙道:今天對決到此結束吧,還望嗣宗兄節哀!

阮籍猛吸了一口氣,道:勝負未分,豈能就此罷休,待此局完結。

對弈者與阮籍相交甚厚,知阮籍向來行事不按常理,索性應允。於是二人繼續對決,最終,阮籍敗了。

對弈者言道:今日嗣宗兄方寸大亂,弟勝之不武。

阮籍道:勝就是勝,敗就是敗,說什麼廢話。現在想喝酒了,不知你家有沒有好酒?

隨後,對弈者命童僕拿出五罈陳年佳釀。阮籍痛飲一番,五壇足有二斗,最後一滴不剩,飲完突然大聲嚎哭,隨即一口鮮血噴於棋盤之上。

為母慟之甚也。

阮籍醉臥

<二>

阮籍所住的街上有一家酒鋪,店為一對年輕夫婦所開,二人都約莫二十七八歲光景。老闆娘長得十分漂亮,每天都坐在酒臺子那裡為前來的客人打酒。

阮籍心生愛慕,自己又愛喝酒,所以經常去酒鋪買酒,別人買完都拿回家喝,而阮籍就在酒鋪裡喝,每次都喝得大醉,然後就躺在老闆娘所處的酒臺子旁邊睡覺,鄰里好多人都笑他,他聽而不聞,依然我行我素。

一開始老闆還認為他會有什麼企圖,可是觀察很久,對妻子從無越禮的舉動,也就隨他了。

<三>

縣上有一位將軍的女兒,多才多藝,長得美豔動人,可是還沒有出嫁就死了,阮籍聽說了,徑直跑到該女子的靈堂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女孩的家人都面面相覷,因為他們都不認識阮籍。

女父便走了過去,問道:請問你認識小女?

阮籍道:不認識

女父道:那你為何哭?

阮籍道:如此豆蔻年華,便香消玉殞,真是天不假年,我感到十分惋惜,故前來哭泣。

雖然言明,女孩家人依然不能理解他的行為,看沒有惡意,也就由他。

阮籍哭得盡了哀便轉身離去了。

狂放不羈,行事不軌於俗,不尊禮法,特立獨行,這是阮籍留給世人的印象。一個人的言行裡一定蘊含著他走過的路和讀過的書。

阮籍畫像

阮籍,字嗣宗,今河南開封人。三歲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受盡苦楚,幸運的是他極其聰明,博覽群書,尤鍾情於儒、道兩家典籍。閒時刻苦習武,練就高超劍術,是州縣公認的青年才俊。

魏晉時期,人才選拔,多為察舉制,就是由有名望的人一級級舉薦,當官,是人人都渴望的事。但阮籍被舉薦多次,都被他拒絕。過往的生活經歷,或許使他有著與常人不一樣的價值觀和人生觀。

當時太尉蔣濟聽說了他的才能,直接點名要他。太尉可是掌管軍事的最高行政官員,相當於現在的軍委主席,按常理那麼大的官出面,誰敢不從,但阮籍卻婉言謝絕了,並且躲了起來。

蔣濟臉面上掛不住啊,大發雷霆。鄉里十分害怕,就找到阮籍,一起勸導他應命。阮籍無奈,只好答應了太尉,沒過多久,就以身體有病為由,辭歸鄉里。後來屢次有當朝權貴邀他做官,但每次都以有病為由辭官。

阮籍吹簫圖

難道他真的不想做官嗎,真的不想為國家儘自己的才智嗎?不是!籍本有濟世志,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

在因緣巧合之下,阮籍最終還是出來做了官,叫散騎常侍,即魏帝曹髦身邊的顧問,有規諫過世的職責。當時處於魏晉交替之際,朝政為司馬家族把持,曹魏政權已名存實亡。

阮籍是生長於曹魏時期,他對曹魏政權有著深厚的感情,所以他內心裡是恨透了司馬氏的所作所為的。他知道皇權即將易主,但他無力改變現實,所以無奈,痛苦。

他時常獨自駕著馬車,在荒郊野外裡肆意狂奔,漫無目的,一直就這樣走啊走,直到盡頭沒有了路,馬車無法再前進,然後痛痛快快大哭一場,隨即沿著車轍返回來時的路。

他曾經去楚漢時期的古戰場,感慨很久,最後面對群山,聲嘶力竭地喊道: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豎子是蔑稱,誰是豎子?當然是司馬氏。那句話意指現在缺少有能力的人物,所以才讓司馬氏有機可乘。

阮籍飲酒圖

既然對一切都無能為力,怎麼辦,那就忘掉它!

怎麼忘掉它?喝酒!醉生夢死,莫管世事,誰的江山,且由他。所以後半生阮籍以酒為伴,酣飲為常。

他聽說步兵廚營裡有人善於釀酒,佳釀已經存了一百多斤了,所以同司馬氏求了一個步兵校尉的官職。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有機會喝那些佳釀。

酒成了他的精神慰藉,也成了他逃避現實的良方。

鍾會總是處心積慮想除掉阮籍,除掉一個官員當然要有正當理由。於是鍾會經常請阮籍喝酒,在酒桌上總是問他一些政治上的事情,讓他發表一下看法,希望抓住他話語中的漏洞而治罪。而阮籍對鍾會的心思早已經看得明明白白,所以每次總是酣飲至大醉,然後就睡覺。

阮籍有一個女兒,美麗賢惠,多才多藝,司馬昭想為兒子司馬炎提親。阮籍為逃避這門親事,就大醉了兩個月,司馬昭根本就沒機會把事情說出口,最後由於軍務繁忙,只好作罷。

或許是長期的飲酒以及精神的壓抑,阮籍只活了五十四歲,按照現在的眼光來看,還算年輕。在他去世的兩年後,司馬家便奪取了大魏的江山,建立了晉。

阮籍墓

阮籍生為大魏人,死為大魏鬼,終沒做晉臣,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何嘗不是一種心願最好的了結呢?

國有道則仕,無道則隱。隱之大者,雖仕猶隱,阮籍之謂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