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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山川|白菜,一個冬天的不敗童話

白菜,一個冬天的不敗童話

文|驛運隋唐

小區門口新開了一家團購店。為集聚人氣,老闆說今天凡掃碼入群的,留下微信暱稱和手機號碼,即可支付0。01元買兩棵白菜。估計是老闆賠本賺吆喝。

訊息一出,立馬就有很多人排隊,男女老幼均有。確實划算,超市裡白菜是每斤0。39元,即使到集市上購買,估計每斤也得0。30-0。35元。我也去湊了個熱鬧,拎回2棵大白菜。

北方人對白菜都不陌生。白菜搭配萬物,炒、煮、燉,咋吃都行。每年冬天,誰家不備上幾百斤大白菜?尤其是三十多年前,冬天的食材也就是白菜、蘿蔔、土豆之類。從《渴望》《過把癮》等影視作品裡,可見一斑。城市裡尚且如此,更何況廣大農村呢?而白菜的價格,三十多年來變化卻不大,是老百姓都能吃得起的家常菜。

我自小生活在農村,上高中前親身幹過好多農活。記憶中很多人都在自家責任田裡大量種植各類蔬菜,以滿足家庭生活和經濟之需。春天種植辣椒、黃瓜、芹菜、豆角、茄子、南瓜、莧菜等,秋季則是大白菜、辣疙瘩、蘿蔔、土豆等。一年四季,家家菜園裡蔬菜常青,源源不斷,其中以辣椒、大白菜、辣疙瘩的種植面積最大,產量也最高。

黃瓜、辣椒下市後,人們不顧天氣炎熱,都在菜園裡忙著翻地。在菜園的“休閒”時期,村民每天都要忙著耪、耬,謂之“曬地”,為栽種大白菜做準備。菜地耪的鬆軟如面,人走上去能陷滿腳。

立秋前後,施足底肥,刮畦育白菜秧。白露時移栽到準備好的50-60釐米的高壠畦子上,株距30-40釐米。

白菜活棵後要清除老葉,捉蟲,查苗補栽。每天早晨用水衝澆菜心,保持白菜心青嫩無土。一般肥力較強的菜地栽種大高幫白菜,肥力稍差的則栽種二高幫或獅子頭品種白菜。

後期除蟲、中耕、適時澆灌,追施化肥,需要人精心管理。一畝菜,十畝園,種菜很費功夫,勞心勞力。人勤地不懶,辛勤的勞動換來大白菜的茁壯成長。

看吧,村周邊的白菜地到處一片翠綠,白菜長勢喜人,望之賞心悅目,一片豐收在望。

立冬前後,白菜葉盛棵大,心抱得結實。人踩上去不塌腳就可以上市了。村裡村外一片繁忙景象,村民都在忙著砍白菜、裝車、趕集。每棵白菜削去根、幫,都有十幾斤重,個別可達二十多斤。一架子車,能拉一兩千斤。

節令到了,白菜大量成熟,一時間賣不掉,得儲存起來,留待冬天自吃或趕集去賣。在地裡挖個坑,深度約20釐米,長和寬到沒有硬性要求,根據白菜的數量而定。用紅芋莖梗把白菜紮起來,一棵棵緊密排列在坑裡,上面再覆蓋上薄薄一層土。

我曾聽父親說過,1970年冬天,他三十來歲,正年輕,滿身都是力氣。一天早晨,他拉著一架子車白菜去縣城。大哥那時七八歲,哭鬧著要和他一起去縣城吃包子。

父親把麻袋墊在白菜上,在車頂用棉襖弄出個小窩,讓大哥坐在上面。父親拉著車,順著泥土路往前走。當時還沒有柏油公路(瀝青路),頂多有點砂礓、碎磚、爛瓦,路也不甚寬敞,估計也就是能並排走兩輛車。

半路上,天色陰晦下來,颳起了西北風。父親看天氣不好,就加快速度,想盡快趕到縣城。

西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刮在臉上生疼。走得急,又負重前行,父親出了一身汗,自然是不冷。怕大哥給凍著,就讓大哥蜷作一團,儘量縮在棉襖裡。

好景不長,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雨不大,但綿綿不斷,如絲如縷,隨風亂飄,很是煩人。四周沒有人家,也沒有避雨的地方。土路見了雨,愈加泥濘不堪。白菜淋了水,甚是沉重。車輪陷在泥土裡,每走一步都得費很大的勁。

父親說他當時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讓大哥蹲在白菜堆上,頭頂著自己的棉襖。父親拉著滿車白菜,深一腳淺一腳,像駱駝祥子一樣,硬挨著往前走。

緊趕慢趕,好不容易到達縣城。石板路或柏油路存不住水,好走了些。到事先約好的一個單位食堂,早就過了飯點。父親卸下白菜,問食堂的人要點熱水,泡上自己帶來的乾硬的饃,在爐灶前給大哥慢慢烤淋透了的棉襖棉褲。

我小時候,很期待父親去縣城、永城、宿縣等鄰近的地方賣白菜。賣掉菜,父親或許能帶回江米棍之類的零食。所謂江米棍,是玉米透過一種機器轉化而成,有農村生活經歷的人都見過,有棍狀或團狀兩種。棍狀長度約三四十釐米,中空,可以插在手指上,邊玩便吃。團狀,顧名思義,就是纏成或大或小的一團,放在袋中紮緊袋口,不讓它見風受潮。

因為生活在村中,不靠山不見海,很少能見到別的零食,江米棍最受歡迎。不光孩子們喜歡,就是大人見了也會吃上一根。冬日晚上,喝罷湯(吃完晚飯),漫漫長夜,一家人圍坐一起,等待母親從缸或甕裡拿出些江米棍,大家分食。我現在與妻子閒談,她說小時候的零食就是蘋果,最盼望吃桔子、香蕉。岳父、岳母單位冬天會分蘋果,按人一分就是兩三箱,妻子都吃膩了。我說我幼時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到蘋果園中,美美大吃一頓,直到吃膩為止。

與一位學長聊天,他說父母靠種蘋果、賣蘋果來供應兄弟倆讀書,他上大學時寫家書就是要生活費。我說他比我早3年上大學,培養費少,花錢不是很多,表示羨慕。半晌後,他回了句“那時候每年的1500元也是很多錢了”。或許是想到了傷心事,我們不約而同結束了聊天。

我們都是農家子弟,都知道在土裡刨食不容易,都知道各自的經歷已成絕響。他家裡靠種蘋果、賣蘋果維持生計。我父母則是種地的行家能手,一年四季都要與麥子、玉米、大豆、棉花、綠豆、紅芋、芝麻等農作物打交道,還有一畝多的菜園需要侍弄。寒冬臘月,滴水成冰,父親拉著一兩千斤重的平板車,去縣城賣白菜。本想趁著過年前多賣點錢,結果白菜價格上不去,每斤才5-8分錢,白菜還被揭了一層又一層皮,露出嬌嫩的菜心。

我在村裡上初中時,雖然是義務教育,但每年也要交學雜、書本、水電、試卷等各項費用。大概是1992年,一次老師讓交書費,班裡拖拖拉拉個把月,始終收不齊。父親準備了好久,才遞給我一疊面額大大小小、帶著體溫的毛票。我緊緊地攥在手裡,交給班主任時還帶著自己的汗水。

一個男同學,上學路上與人打打鬧鬧,到學校門口時發現放在書包裡的一把錢不見了。立馬大哭,邊哭邊順著來路去找。當然了,勞而無功,肯定是找不到。當天他沒來上課,第二天上學時走路一瘸一拐,臉上還帶著淚痕。據說是男女混合雙打後,又在地上跪了好幾個小時。

班主任也沒再催。又過了幾天,他才交上學費。班主任邊吐著唾沫點錢,邊問他家裡賣了幾車白菜。他說他老爹去鄰近的鄉鎮,趕了兩次集,才湊夠學費。

看著眼前的白菜,想起了遠在家鄉的父母,又想起自個的經歷,不由得紅了眼睛。

壹點號驛運隋唐相淮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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