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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把流年偷換,紅芋完成了由主糧到零食的華麗轉變

時光把流年偷換,紅芋完成了由主糧到零食的華麗轉變

文|驛運隋唐

小區門口有個奶站,一有客戶登門,店主就邀請其入群,還經常在群中釋出團購資訊。不得不說,團購的商品確實比自己去超市買便宜,質量上也說得過去,可謂物美價廉。

前兩天,群裡說新到一批所謂糖心蜜薯(老家叫作紅芋),甘甜甘甜的,誘惑著大家去接龍購買。我就順手買回一袋,晚上在烤箱裡加工一下,讀書、看電視時當零食吃。說實話,味道一般,再也找不回小時候的那種感覺。

三十多年前,紅芋是老家地方的主要農作物,家家戶戶都種。瓜菜半年糧,自然人們冬天的主食也是紅芋。大家早飯都是一樣的紅芋稀飯,佐餐的是自家醃的鹹蘿蔔、雪裡蕻。勤勞的主婦會用刷鍋水、剩菜剩飯,拌些麩子餵豬;懶惰的主婦則圖省事,一天三頓都是煮一鍋紅芋,扔到食盆裡給豬吃。豬是農家的重要收入來源,豬糞便也是農家肥的主力。開春到集市買回一兩隻小豬,孩子們割草餵豬,摻雜著麥麩、雜糧,年末出圈後換回一卷面額不一的紙幣,一家人就能過個肥年。

莊稼活不用學,人家咋著咱咋著。話雖如此,但一年到頭,只要想幹就有活計等著。農家是不養閒人的,孩子們也得幹諸如割草、放羊、打水等力所能及的活計。我在七八歲時,就是幹農活的一把好手。至今,母親還常常說起我夏日午後戴著草帽、挎著小籃、拿著鐮刀去田野裡割草的情形。每年臘月二十七八,需要燒鍋蒸整個春節期間吃的饅頭,母親燒火就會念叨,說如果我在就好了。

紅芋命賤,不挑不撿,落地就能生根。地上起了壟,挖個坑,澆上水,插段秧條就能成活。當然了,最起碼的水和肥料得跟上。土、肥、水、種、密、保、管、工,“農業八字憲法”對糧食的保產增產作用很大。在燦爛的日光照耀下,經過一夏天的瘋長,墨綠色的紅芋秧條鬱鬱蔥蔥,枝枝蔓蔓,爬的到處都是。過上十天半個月,得用木棍把秧條翻動一下,不能讓它在地裡紮根。待到秋天,尤其是霜降以後,紅芋秧條發黃、乾枯,紅芋葉片凋落,就到了收穫的季節。

農村中小學教書的多數為民辦教師,即使吃公家糧的老師家裡也有地,也得幹活,學生們就更不用說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所以除寒暑假外,學生一年有夏忙、秋忙兩假,都是兩星期。夏忙假從端午開始,根據麥子成熟的日期而定。秋忙假在中秋、國慶期間,收穫大豆、玉米、紅芋等莊稼的同時,農人們也能忙裡偷閒走走親戚,吃到蘋果、梨、月餅等,混個嘴飽肚圓。

秋日的原野上,遠近的天底下,高粱、玉米、大豆、紅芋、棉花等爭奇鬥豔,一片豐收景象。大人們在地裡幹活,孩子們在一邊幫忙。看看日頭,快到飯點了,就讓孩子們去燒紅芋。

燒紅芋是個技術活,得先挖坑。抓一把土扔向空中,先看看風向如何。一般是挖個長約30釐米、寬約20釐米、深約15釐米的溝。當然,圖省事的直接從地裡撿幾塊土坷垃圍在一起,留個火門就行。孩子們按年齡有的挖坑,有的刨紅芋,有的去撿柴火。燒材易得,大豆葉片、大豆秧、綠豆秧、玉米秸稈等等,滿地都是,一抓

一大

把。紅芋得挑選,個頭偏大偏小或圓球狀的都不適合,

最好

的是不粗不細大小適中的。根據紅芋的長短粗細,年齡大些的孩子巧妙地在坑上搭架起來,像蓋房子一樣小心謹慎。

問大人要來打火機,用乾脆的豆葉點著火,小心送入灶膛,再慢慢加柴。火舌升騰起來,大口大口舔舐著上面的紅芋。陣陣黑煙從縫隙中冒出,升上天空,再慢慢消散於空中。在旺盛的火力作用下,紅芋的表皮漸漸發黑,香味在空氣中飄出很遠,引誘著人們的腸胃蠕動。捏捏紅芋的軟硬度,小心地把架在坑上的紅芋取下,翻個個再重新架構,使其另一面也能接受火舌的燻烤。估摸著差不多了,就將紅芋架弄塌,埋在燒過的灰燼裡,上面再壓上土或坷垃。

悶上十來分鐘,孩子們瘋跑過來,從灰坑中刨出紅芋。大家圍坐一起,拍打掉紅芋表面的黑灰,剝開焦炭狀的黑皮。剛燒好的紅芋很燙,冒著白色熱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收穫紅芋是農家快樂的節日,自然也是繁重的體力勞動。孩子在前面牽著牛,大人扶著犁,日頭便從溝壟上緩緩劃過。犁鏵所到之處,一個個紅芋裸露出來,在新鮮的泥土中載沉載浮。人挎著竹籃,把紅芋歸集在一起。收穫後的土地會有老人來拾秋,用钁頭扒開泥土,撿拾主人遺漏的紅芋。

人勤地不懶,紅芋畝產量很高。趁著晴天,收穫後成堆的紅芋大部分要在地裡切片曬乾。大人騎坐於長凳上,用削子或手搖削片機,將一個個紅芋切成薄片。遠遠一拋,天女散花般散落於地面。秋高氣爽,太陽地裡曬個三五天,再見見風,就成了紅芋幹。失去水分的紅芋幹易於儲存,裝在麻袋裡,從農家轉移到收購的商販處,再運輸到城市的餐桌上。

少部分表皮完整、能長時間儲存的紅芋被拉回家中,在院子裡挖個深坑窖藏起來。這是農人一個冬天的主食,除去人吃,也可以餵豬。紅芋飽含澱粉,可以做粉條,也可以釀地瓜幹酒。少年時期的每個村子都有些能人,經過一系列的操作,化腐朽為神奇,能用普通的物品做出美味的食物來。

記得那時從村中學下了晚自習,特別是寒冷的冬夜,回到家將近十點。飢腸轆轆,餓得半死。到家後先找吃的。去鍋屋裡掀開鍋蓋,發現鍋底臥著三兩個煮熟的紅芋。不燙不涼,溫乎乎,剛剛好。煮透的紅芋,軟綿綿的,流著油,扒開皮一吸,就能流進肚子裡。這是母親為我準備的夜宵。記憶中多少個天寒地凍的冬夜,煮熟的紅芋溫暖了空空如也的腸胃,暖暖的燈光照亮了回家的路途。

紅芋是個好東西,但天天吃也會膩歪、犯惡心,腸胃裡流酸水。實話實說,紅芋就是沒有蘋果、香蕉類水果好吃。紅芋葉可以做湯、蒸著吃,紅芋梗莖可以炒著吃,紅芋可以煮著吃,做紅芋稀飯。記得小學時語文老師曾講過一個笑話,說他認識的一個知青回上海探親,見到街道上很多人圍成一團,似乎在搶購什麼。他費了好大勁,才擠進人群,赫然發現竟然是一個老頭在賣紅芋。他擠出來,狠狠地罵了一句,說是見到紅芋就噁心。我參加工作後,遇到好幾位老大哥,閒聊起來,都說是小時候吃紅芋過多,吃傷了。現在任你說得天幻亂墜,再好吃的紅芋他們也不願意去嘗試。

人離鄉賤,物離鄉貴。節令既然入冬,颳起西北風,天氣逐漸冷起來。相信在不遠的將來,城市的街道上便會出現一個個賣烤紅芋的小販。他們穿著綠色的軍大衣,從烤爐中拿出一個個流油的紅芋,論斤稱重,價格也不便宜。而購買的人群,除了孩子,衣著時髦的俊男靚女並不少見。

夜微涼,把時光匆匆兌換成了年。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了你我的容顏。不過是三十多年,紅芋就完成從農人餐桌主糧到城市攤販美食的華麗轉換。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美麗的、令人欣喜的、值得永載史冊的轉變。

壹點號驛運隋唐相淮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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