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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繼名篇《楓橋夜泊》,“月落烏啼”中的“烏”,到底指的是什麼

所有研究中國古典文學的流派當中,“考據派”是最扯淡的一派。因為他們擅長的並非對文學作品本身的審美鑑賞,而是“尋章摘句”,無中生有地編“聊齋”。

比如研究《紅樓夢》,就硬說它寫的是“反清復明”;研究《西遊記》,就強說它寫的是“煉丹過程”;研究《水滸傳》,又說它寫的是張士誠農民起義的內幕等等。

話說在一千二百六十九年前,正是大唐天寶十二年“安史之亂”爆發的時候,有一個失意落魄的文人逃難到了姑蘇這個地方。

某一天,這個文人獨宿於江畔的一條小船上,半夜霜寒露重,愁不能寐,於是他提筆寫下一首七絕。

這首詩因為打破了一些“創作規律”,被北宋歐陽修斥為“貪求好句,而理有不通”。

誰料歐陽修罵了它,它反倒因此出了名。北宋時期,這一帶的地方官為了達到“文化宣傳”的目的,專門請人為這首詩立碑作傳,因此帶動了附近一座寺廟一帶的旅遊觀光產業。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時間不知不覺又過了數百年。在這數百年間,這首詩漂洋過海,到了日本,突然就成了“婦孺皆知”的名作。

民國時期,中國一個叫俞樾的文化商人偶然在日本發現了它“很走紅”,

於是就又把它帶回中國,再一次刻碑撰文,大力推廣。

後來,

經過俞氏三代人(俞樾、俞陛雲、俞平伯)的努力,這首詩就成了“唐朝在海外影響力最大的七絕詩”,這首詩的名字就叫——《楓橋夜泊》,寫出它的文人就是張繼。

原文如下: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一、《楓橋夜泊》被考據出的“四大謎題”

前面我們說過,在研究中國古典文學的流派中,最扯淡的一派就是“考據派”。而在

近代努力推廣這首詩的俞氏家族的俞平伯,恰好就是“考據派”中一個重要人物。

六十年代,中國最著名的“紅學家”就是俞平伯。

在俞氏的影響下,許多“考據癖”在考據《紅夢樓》之餘,又開始考據《楓橋夜泊》。

他們經由這首詩,開發出了四大“謎題”,分別為:

其一、這首詩寫的是白天,還是夜晚;

其二、霜明明是落在地面上的,為何詩人說“霜漫天”;

其三、一千多年前,寒山寺的和尚是否會在半夜敲鐘;

其四、“烏啼”裡面的“烏”,到底是哪一種鳥兒。

在這四個問題當中,一千年前爭論得最激烈的是“夜半鐘聲”的問題,最早提出疑問的自然是歐陽修。

他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和尚“夜半”敲鐘是違反常識的。

古代沒有電燈,故此古人都習慣早睡早起。寺廟裡有做晨課、晚課的習慣,一般是在清晨的六、七點鐘起床做“晨課”。

然後吃一頓早飯,到了下午五六、點吃完晚飯,再做一場“晚課”。到晚上九點就睡覺了,豈有“半夜”十二點爬起來“敲鐘”擾民的道理呢?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就有幾個比較著名的詩人和學者,忽然跳出來與歐陽修爭辯,說自己早年聽到過寒山寺的“夜半鐘聲”。

一千年以來,關於這首詩的絕大部分爭議,都集中於“寒山寺夜半鐘聲”的懸念上,偶爾大家也會討論一下關於降到地面上的霜,是怎麼被張繼弄到“漫天”飛的。

不過一直沒有什麼人去研究“烏啼”的“烏”,到底是哪一種鳥?直到

2013年,國內有一個“考據癖”兼“邊緣動物學家”才另闢蹊徑,開始研究“月落烏啼”中的“烏”,到底是哪一種“烏”。

這位“考據癖”提到,最初有人說詩中的“烏”,指的是烏鴉。但是烏鴉這種動物的生活是很有規律的,它一般每天都要睡10個小時以上。

所以烏鴉只在清晨和傍晚叫一叫,然後很早就去睡覺去了,怎麼會和寒山寺的和尚一樣,半夜深更爬起來“搞事情”呢?

於是這位

“邊緣動物學家”說,詩裡的“烏”是指“烏臼鳥”。

古書上的確有這種鳥的記載,比如

明代楊慎《丹鉛錄》中介紹:“烏臼,五更鳴,架架格格者也。如燕,黑色長尾,有歧。”

但是這裡仍然存在兩個問題:第一個是從楊慎的描述,我們完全看不出烏臼這種鳥和烏鴉有什麼區別;第二個是這種鳥五更天叫,那就是在“破曉”時分啼叫,而不是在“半夜”。

後來又有人指出,北方的烏鴉經常在凌晨五點多就開始鳴叫。

這麼一看,就更搞不清張繼寫的是哪一個品種的“烏鴉”了。

因為這個原因,於是就有人說“烏啼”中的“烏”,並不是指鳥。

“烏啼”是一個名詞,它指的是寒山寺附近的“烏啼山”。然而這座山的得名,恐怕還是在《楓橋夜泊》這首詩成名之後。

二、文學創作,需要想象美

就這樣,“考據癖”們的考據,越走越偏,讓人看了直想發笑,於是網友們經常罵這些專家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你考據了那麼多的“周邊知識”,對理解和欣賞這首七絕有什麼真正的幫助嗎?文學鑑賞是一種審美活動,拿著放大鏡去摳字眼兒的人,就是真正的“門外漢”。

李白寫“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的時候,你咋不去考證一下,哪個人類的頭髮可以長達三千丈呢?

王維寫“人閒桂花落”,這是寫秋天,然後他又寫了“夜靜春山空”,

你咋不去研究一下,王維是怎麼讓時空扭曲

同時看到秋天、春天兩種景象的呢?

再有,王維也寫過一句“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你咋不去研究一下這個“

月出

”,

又“驚”到了哪一個科目、種類的鳥呢?

“尋章摘句老鵰蟲”,完全不懂文學創作的靈魂就是要有想象力,就是要有“虛構”。可以肯定地說,這些人沒有認真地讀過南朝的《文心雕龍》,更不知道詩歌最講究“意象”的豐富性。

詩歌天然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東西,

非要把詩中意象化的事物給具象化,就等於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了。

結語

歐陽修對於《楓橋夜泊》這首詩的評價,雖然略微有一些摳字眼的嫌疑,但是“夜半鐘聲”這種情況的確是違背常理的。

至於有人說自己的確是聽到有寺廟在半夜敲鐘,只能

借魯迅的話來說:世間本無路,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

關於有人提到張繼詩文中的“烏”,到底是指一種鳥,還是一座山這個問題,為什麼一千多年來都沒有人爭論,只有當代才有人開始爭論呢?

那是因為,在過去只要稍有古詩創作常識的人都知道,

“烏”在詩裡只能是“烏鴉”,而不可能是別的什麼玩意兒。

因為寫詩是要精挑細選“意象”的,“烏鴉”在古詩中就是一個成熟的意象,它有固定的內涵,比如象徵死亡、象徵恐懼與不祥等等。

中國古代詩人正是靠著這些詞彙豐富,同時又是“大眾都知曉”的意象,以“公共之語言”來激發讀者個人的聯想,創造出“含隱”之美,即“我說了,我又什麼都沒說,全都是你想出來的”。

像這種

致力於打通詩人與讀者的“任督二脈”,共同完成詩歌創作的高階審美技巧

歐洲人直到二十世紀的六十年代“接受美學”興起時才學會。

那麼這裡就有一個疑問:中國的“考據癖”們,為何這麼“實心眼兒”?有人說這大概是因為他們學唯物論學到走火入魔了,太重現實主義,老想著在一切文學作品中去探尋“背後的真實”。

他們分不清什麼是“文學虛構”,什麼是“社會現實”。於是不光《紅樓夢》寫的是反清復明,就連金庸寫個武俠小說,當中的少林寺出了幾個反派,也會有人站出來抗議“汙衊了佛陀”。

小時候讀《楓橋夜泊》,感覺這首詩是有“聲”有“色”的。“月落烏啼”是大自然的聲音,夜半鐘聲是來自塵世中的聲音。“霜漫天”是潔白的顏色,“江楓”又是血一樣的豔紅色。

鳥叫聲與鐘聲,反襯出姑蘇城外夜晚的寧靜之美。雖然因為當時的年紀小,不太讀得懂詩的含義,但是也能感受到自然與人類社會的和諧之美。

但是後來

看到“考據癖”們的考據,原來會啼鳴的“烏鴉”,好像也變成了一座不會開口的“啞巴山”

簡直讓人無語到凝噎。

所以“一根筋”的人,完全就不適合搞文學研究。“考據癖”們簡直就是文學創作的殺手,他們的存在對於文學而言,簡直是太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