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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入塵煙》:一曲不浪漫的戀歌,一對西北中年男女的輓歌

西北農村的破敗和方言的難懂,都是拒絕這部電影的理由,如果不是因為海清主演,而我恰好有那麼一些些甘肅情結,真的看不下去。

開篇就是一個相親現場,馬老四和曹貴英,都是被兄嫂嫌棄,巴不得把他們掃出家門的多餘的人。馬老四貧窮,性格老實到木訥,曹貴英殘疾,不能生育,還尿失禁,這對中年男女農民,相互沒什麼好挑的。

沒有人給他們辦喜酒,拍張大紅底色的結婚照,領個證,湊合湊合就算是成家了。馬老四把新媳婦帶到父母墳頭前,告訴爹孃自己成家了,媳婦叫曹貴英。

一對苦難的男女,相互扶持過起了日子。

曹貴英半夜尿炕,馬老四就生起火爐子讓貴英烤PP,貴英側身倚在炕上邊烤PP邊打瞌睡的樣子,很好笑,很可憐,很真實的殘酷。

曹貴英是憋不住尿的,隨時會溼上一大灘,馬老四就惦記著給貴英買件長大衣“遮羞”。一件要價四百的大衣,被人還價到八十元買下來送他,原因是馬老四稀有的熊貓血可以救那人父親的命。

日子貧有貧過法,賤有賤過法,成了家的馬老四,很疼媳婦,他掛在嘴邊的話就是“吃個蘋果去”、“吃個饃饃去”。西北的大漠黃沙,落日朝陽,沒有人在乎他們,除了彼此。

不是偶像劇裡的浪漫炫酷,身處卑微卻溫柔善良的人啊,在池塘中提水會把誤入水桶的小蝌蚪放歸池塘,搬離將拆的房子都想著要為屋簷下的燕子重新壘個窩……

兩個人,四隻手,相互扶持著,一天又一天,生活一點點開始變好,卻在陽光閃耀前陷入永夜。

曹貴英死了。

在倆人剛修好不久的泥胚房裡,馬老四喝下一瓶農藥,坐在爐子旁,吃著一顆還冒著熱氣的水煮蛋。從前,他們要推來推去讓對方先吃第一口,現在沒人和馬老四推讓了。馬老四吃完雞蛋,躺在以前兩人一起睡覺的炕上。

貴英不在了,這世間就沒人在乎老四了。

馬老四和曹貴英用一個個土磚壘起來的泥胚房被推土機剷平時,老四的侄子得到了一萬五千塊的拆遷款。

所謂悲劇就是把完美的東西撕碎給人看。

其實馬老四和曹貴英的生活從來都算不上完美,他們只是在苦難中找到一點點溫暖和幸福,但苦難並不肯放過他們。

馬老四抱著淹死在水渠裡的曹貴英,她身體僵直,再不會尿失禁,也再聽不到丈夫的哀嚎。此後鏡頭裡只有馬老四一個人的身影,他把地裡新挖的兩袋土豆送到了養羊老漢家門口;他把秋收的糧食賣掉,總共三千九百七十塊錢,用賣糧食的錢還清買種子和化肥的賒賬一千五百七十塊;他用十個雞蛋還清曾經借蛋孵雞的農戶的欠賬;他將悉心照顧的驢拉到平原裡放生。

了清身前事,奔赴身後去。這個不被人在乎的世間,馬老四也不在乎了。他在乎的人,在乎他的人,他的貴英,他的妻子,還沒有走遠,老四要趕上貴英,再把她栓自己褲腰帶上,如果貴英睡覺時候掉下去,他就可以馬上抓住。

一貫隱忍的馬老四,下半輩子不願再生活在孤寂與冷漠中,因為他真切地體會過溫暖與陪伴。

貴英在哪,老四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