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山湖雲海

讀《范進中舉》時，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那時也只是走馬觀花，略知一二人物、典故與情節而已。

再次靜坐下來，一字一頓去細細品讀，在每個字句中揣測，看著深淺不一的文字漸漸勾勒起一個個清晰的人物時，深秋的風恰好帶著遠山緋紅的落葉，向我搖曳著時光的荏苒。

時光的兩頭，完全不一的認識與心境。彼時的悲涼、無奈經過多年光陰的磨洗，真正顯露出內裡的酸辛、苦楚，你無法再用簡單的悲喜之劇來定義。

一個人物，他複雜多變，糅合著多種的角色演繹，在不同的場景不同的人事關係下呈現出不一的狀貌。小小的人物裡，凝結著眾生的百態，從細小的言語、動作，乃至於一個微乎其微的服飾刻畫，都有著無需言述的無奈之狀。

而那樣的無奈之狀你甚至不用過多詮釋，便自有悽清漫漫溢位，四周開始縈繞悲傷的氛圍。那顯然是熟悉的感覺，給你時空錯綜下的情境體驗。

是時代的悲劇，還是個人的命運使然？我不再糾結這樣的問題。備課的過程，我沉默居多，考慮著該以何種論調讓眼前這些同樣不諳世事的少年去理解科舉制度衍生出的人間永珍。

他們閱讀後，會一笑了之，還是會記住一個悲涼的形象？又或者偶爾深入思考社會現狀，以此對比當今繁華、幸福而多元化的世界？我設想著這樣的問題，去開啟一堂語文課的小說閱讀。

可是，當我一番侃侃而談，將整個背景結合作者的人生經歷就小說的主題加以延展時，我看到的還是

一副

茫然不知的表情，他們理解不了那個遙遠時代下人物的悲劇，只是帶著看故事的想法去記憶可能考察到的知識點。

原來，沒有一定的閱歷、傷痛，沒有時光中種種的悲歡離合，你是領悟不了文字底下豐厚的情感感知。那些底層下的呻吟、醜陋，那些人性中的不堪、脆弱，構建著一面一面直觀立體的人情社會，未涉世的少年何以能領悟一二？

只是，跨越光陰的蕭霜，所有情節背後的悲喜之意落在了我的眼眸，沉澱為時光的一聲聲感慨。感慨那些荒誕不經的構思，它定然有著歷史的原型，感慨自己生在一個和平而美好的年代，有著小歡喜，有著可以自行消化的小悲傷。

“如果不能去論述范進的悲喜之調，那就記下一點作者的寫作手法吧！”我平靜地講述，平靜地等待他們把筆記寫好。

窗外的白玉蘭悄悄開著，悄悄在風中凋落著。一個敏感細緻如我的人，手捧厚重的書本，在十月清涼的畫意中去遐想著一個名為“范進”的舉人。

在授予學生知識的同時，我竟是不能與他們一同深入去探討一些關乎命運的話題，莫名有些失落之感。

掩上課本，一個潦倒瘋癲的范進帶著他原本該有的城府、圓滑向我走來，我彷彿聽到了他一次次的吶喊：“噫！好了！我中了！”旁邊無數的人與我

擦肩

而過，唯有他的叫聲清晰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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