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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特刊】那條路,一頭連著我出生的村子,一頭連著我出生的家

回家的幾天前,老家就開始下雨,我把雨鞋帶上,為了那段極其難走的回家路。

車站下車後,上了一輛三輪車。三輪車把我帶到路口,師傅對我說:“到了。”

眼前一條穿過田野、顯得有些突兀的水泥路,讓我有種下錯地方的感覺。

師傅說:“這路去年修好了。”

不知怎麼,我竟然有些小小的失望。

那條路,一頭連著我出生的村子,一頭連著母親的家——對了,我來自一個破碎的家庭。母親帶著我,走過這條多坑、雨天泥濘、旱時塵土飛揚的路,來到一個同樣不堪的家。

不久,爺爺不甘心我被帶走,來到母親家,說:“把孫子還給我,讓他認祖歸宗。”

於是,母親讓跟我關係最好的姐姐,連哄帶騙地帶我沿著來時的路,回到爺爺身邊。

從此,在這條路上,開始了漫長的母子“故事”會。

上小學後,爺爺允許我每週末去母親家,週一順便送我上學,學校也在那條路上。

那時候,每個週末的兩天時間,我跟隨母親一家一起生活,感受完整的家庭氛圍。

每週一清晨,母親送我上學,總是要面對離別。

就是在這條路上,母親一路上不停地講著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她在外婆家的日子、舅舅姨媽們的過去、外婆外公的故事、周邊優秀人物的奮鬥史……

母親只讀過三年級,腦子裡沒有勵志名人的故事,但她樸素的語言,總是能將一個個故事講得鮮活而生動。

有段時間,我羨慕同村的一個同學,每天放學後,他都會跟著父親一起去他家的縫紉鋪,作業沒寫,遭到老師批評後,他父親會對他說:“沒啥的,以後跟著我學縫紉,也能吃飽飯。”

那段日子,我整天琢磨著和那個同學一樣,能學一門手藝。

那時候羨慕泥瓦工,佩服他們能在平地上建起一幢房子,在我平時說話的語氣裡,充滿了對泥瓦工的崇敬。

母親知道我的心思後,沒有說裁縫和泥瓦工的不好。

後來,在送我去學校的路上,母親給我講了她老家一個泥瓦工父親的兒子考上大學、如今在城裡的辦公室上班的故事。又講了個原來學裁縫的年輕人,後來復讀的故事。

那些考上大學的人,就這樣成了我童年的偶像。

南方的夏天,趕上收割水稻季節,那條滿是坑的路上,鋪滿了稻草,路上都是脫粒機、等待翻曬的稻穀和汗流浹背幹活的人。

母親的話語,在這個時候,起了非常直觀的作用,讓我在烈日下有了更深刻的對於勞動的體驗。

母親說,如果不好好學習,你就可能一輩子和他們一樣,過上這樣辛苦的生活。

甚至有時,母親還讓我放下書包,央求正在勞動的人,讓我抱些未脫粒的水稻,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農田,一任鋒利的稻杆和穀粒,劃破我手臂的面板。

在被汗水模糊的視線中,我看到母親瘦小的身影,在陽光下一臉疼愛的看著我。

那時,我多麼盼望母親衝我揮一揮手,讓我停下手中那些又髒又累的活呀。

母親的一些話和勞動體驗,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生活的艱難,也朦朧地覺得人應該有更好的出路可走。

直到有一天,我終於如母親所願,考入了遠方的學校,並因此從戶口簿上切斷了與農田的關係……

就這麼走在這平坦而僵硬的水泥路上,一路思緒紛飛。突然,我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在微風中,母親飄起的頭髮越來越白了,腳步也越來越遲緩了。

恍惚中,我又看到一個小孩,在母親的引領下,在晨光初露的早晨,跳躍著避開路上的坑。

而腿腳殘疾的母親,則搖擺著身子,始終與小孩若即若離。

陽光拉長又縮短兩人的身影,在那條破爛的路上穿行。

一路上,母親開始了一個又一個或平淡或曲折,卻又是那麼神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