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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國產綜藝又被拯救一次

幾個月前,《脫口秀大會》第4季開播。

羅永浩對著李誕感嘆了一句,“感覺貴圈要大爆發了。”

現在看來,說得很準。

爆發的不止脫口秀,喜劇行業,整個地開春了。

《脫口秀》前腳結束,馬東帶著新節目《一年一度喜劇大賽》後腳就亮相。

喜劇這事若是不好笑,就和打噴嚏一樣掩蓋不住。

但看至目前,不說精彩絕倫,至少配得起豆瓣的7。7。

播出的作品裡,成功或失敗,都有值得探討之處。挑揀幾個典型出來,讓人捧腹之餘,還能窺見一些喜劇行業的狀態。

國產喜劇的這個春天,來的一樣,又不一樣。

01

先聊聊一樣的。

在《喜劇大賽》裡,可以瞥見的,是一些屬於傳統喜劇的創作堅守。

《網際網路體檢》就是個典型。

一次簡單的入職體檢,男主需要觀看長達360秒的廣告、充值會員開抽血加速包,以及購買超級會員才能享受完整胸片的“超前點播”。

從海x之家到“是兄弟就來砍我”的渣渣輝,一應俱全

不僅把網際網路的騷操作說遍了,還不忘諷刺一下自家影片平臺——

“我已經是會員了,還要花錢買片,不覺得吃相很難看嗎?”

愛奇藝:你直接報我身份證號得了

一個作品看下來,有“看不完的廣告,買不盡的會員”的明嘲,也有“無處不被盜用的身份資訊”、“彈窗廣告從來找不到關閉處”這樣的暗諷。

頗有幾分春晚小品早年間“針砭時弊”的味道。

即便是沒有看過往年的春晚,也一定耳熟流傳江湖的金句。

像是86年春晚《0。7》中的“全心全意為人民幣服務”,李婉芬《送禮》中那句“你說現在幹啥事不都得講關係”,以及經典的本山語錄“要啥腳踏車”。

可惜的是,囿於種種原因,“諷刺”這一傳統藝能,在喜劇裡逐漸不見蹤跡。

即使是在開了喜劇二春,號稱“諷刺藝術”的脫口秀節目中,也得好一番咂摸:

周老闆“listen to baibai”中的那句“money,girls,all yours”。

呼蘭談內卷那句“大家都是狗,你這是幹什麼呢”。

多是藏在段子中的簡單一句,讓人剛品出點味就戛然而止。

所以像《網際網路體檢》這樣,一番接一番“嘲聲滾滾”的完整作品,往上追溯,社長能想到的是2001年的《賣柺》三部曲。

儘管二者在表演與故事設計上,還有著些距離。

在《網際網路》裡,對於“資本吃相難看”的批評,大多用直白的段子和包袱來呈現。

相比之下,《賣柺》為了揭露社會上氾濫的騙局這一主題,在語言技巧和舞臺演繹上,更多了一份循序漸進的留白與玩味。

“能把正的忽悠斜了,把一雙好腿忽悠瘸了”

但,相較近年那些以“淚”動人的小品而言,《網際網路》與《賣柺》的氣質是相似的。

《賣柺》中,被忽悠瘸的範偉在聽見好心的高秀敏勸阻“騙子”趙本山時,來了句,“大姐,你就別老瞎跟著摻和了行不行?”

而《網際網路體檢》中不堪其擾的男主,在最後直播間“就是要給家人送福利!”的吶喊下,瘋狂按下手機。

一個上趕著受騙,一個主動躺平,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雖然手法生澀,技巧不足,但能在一部年輕人的原創作品中,看到屬於優秀傳統喜劇的一些影子,是件好事。

02

在《喜劇大賽》上同樣“文藝復興”的,還有陳佩斯那句名言——

喜劇的核心是悲劇。

作品《這個殺手不大冷》。

一位賣唱的街頭歌手,撞見一個殺手的交易現場,本以為會被滅口,卻無意發現殺手是個樂痴。

歌聲響起,殺手的槍聲就無法響起。

聽到音樂時,殺手情難自已的表情

設定荒唐搞笑,作品的野心,都放在了幾句簡單的對話裡。

“十年前,你賣唱的地下通道,是我在那唱。”

“唱歌不掙錢。”

“這不就當了殺手。”

故事結尾,歌手沒有倒在殺手的槍下,反倒是殺手倒在了歌手的吉他聲中。

點睛之筆,是隨著最後兩聲吉他響起,躺倒在地的殺手,身體仍不自覺彈動,濺起一地灰塵。

這被後臺演員驚呼“有戲的灰塵”,訴說的是即便妥協於現實,也無法掙脫的關於熱愛的本能。

只要音樂響起,殺手的DNA就動了。

反轉的結局,將這份帶著悲涼意味的喜感詮釋得淋漓盡致。

《這個殺手不大冷》中的殺手換個身份,便也可以是《喜劇之王》裡跑著龍套的尹天仇。

尹天仇那本《演員的自我修養》,就是殺手濺起的一地灰塵,以荒誕可笑的方式去傳遞現實對於所愛所想的堅持,是這類喜劇共通的氣韻。

看星爺受歡迎的程度便知道,這種悲核喜劇,是十分惹人憐愛的。

加之“悲核”與生俱來的高階感,照道理,這樣的復興,應該是件“喜劇又行了”的大好事。

可在讚譽聲下,一些變化也悄然發生。

像是,馬東沒有投出的那一票。

真實的理由,他並沒說出來,卻在另一個作品的評價中有所體現:

《三狗直播間》。

一個被李誕稱為“毫無劇作結構”的節目。

什麼意思?

仨字,純鬧騰。

故事裡,一會兒是題詞器壞了,一會兒是直播露醜態了。

鬧到最後,幾人乾脆耍起了雜技。

演員對搞笑這一目標的理解,大概是“來硬的”,所以怎麼過癮怎麼編排,怎麼爽怎麼演。

夠狗血了吧。

但在《殺手不大冷》那裡沒投出的一票,馬東卻投給了《三狗》。

“喜劇老是看門道,挺悲哀的。”

馬東不覺得喜劇需要更高階的功能需求,“讓我眼淚樂得哇哇的,就挺好。”

這也不單單是馬東一人的選擇。

事實上,在這場喜劇二春中,不少觀眾都對一些悲核喜劇有牴觸。

悲劇的必要性,在李誕那裡也成為了一個開放的問題。

在《十三邀》的採訪中,李誕說道:

“苦澀對創作可能是沒有價值。”

恭喜,國產綜藝又被拯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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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李誕而言,喜劇是生活的解藥,不是錦囊。

這一理念的鬆動下,結果也顯而易見。

《脫口秀大會》裡,諧音梗、模仿梗這樣的花活越來越多,守住作品“高階感”的內容創作,越來越少。

而這一邊的《喜劇大賽》,如馬東強調的:“只要能獲得觀眾掌聲,你愛幹嘛幹嘛。”

恭喜,國產綜藝又被拯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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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曾經對喜劇抱有的關於針砭時弊、核心深刻的需求——

不是不能再有。

但或許,沒那麼“應當”了。

03

這也是由李誕開啟的喜劇二春裡,最大的變化之處。

觀念上,是對喜劇“高階感”需求的削弱,所謂針砭時弊,所謂悲劇核心,通通可以不需要。

好笑,成了喜劇單純的、唯一的王道。

這一趨勢究竟是好是壞?

答案或許藏在《喜劇大賽》上的另一個作品:《笑吧,皮奧萊維奇》。

作品背景設定在二戰中的納粹佔領區,因為“在一場逗悶子的演出中,一位高階軍官被悶子逗死了”,所以軍隊頒佈法令禁止一切搞笑行為。

自此,佔領區內三年無笑聲。

恭喜,國產綜藝又被拯救一次

故事中,一對師生為了拯救“全身幽默細胞壞死”的好友皮奧萊維奇,在深夜對著鵝棚雞窩偷偷練習講笑話,被抓後為了活下去,極力否認自己的搞笑行為。

掉凳不是掉凳,是“出溜滑”,反正話不是反正話,是“韻母前置,根音冠讀”的波西語。

恭喜,國產綜藝又被拯救一次

本有機會逃出生天的二人,卻因為軍官接的一個電話,得知了皮奧萊維奇有機會逃出佔領區。

他們決定違反法令講笑話,拖延軍官的時間,幫助皮奧萊維奇逃跑成功。

最後兩聲槍響,斷了舞臺上下的所有笑聲。

只剩下一片沉默中,學生一句遺言:“能肆無忌憚地笑出來,真好。”

恭喜,國產綜藝又被拯救一次

佔領區的故事裡,笑,是一種信仰。

從未露面的皮奧萊維奇,是這份信仰的一個化身,拯救皮奧萊維奇的師生,則是傳教路上的殉道士。

在被束縛的氛圍下,在動輒失去生命的要挾裡,沒有人再去追求笑得“高階”,笑得有質感。

願意去笑,便已是最大的勇氣。

恭喜,國產綜藝又被拯救一次

再看看喜劇二春的現狀——

是楊笠一句“普卻信”後被無休止網暴的荒誕,是創作人在每一次表演後的戰戰兢兢。

比起表演藝術,更像是逢年過節才需要在賀歲電影與晚會小品中出現的添彩。

喜劇能成為一個日常綜藝,本身便不容易。

“高階感”、“幽默感”的培養,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情。

它起源於承認。

承認有些事不必追求一個絕對的答案,承認歡樂沒有更高階的目的,歡樂本身,便是目的。

所有喜劇人想說的,無非是“笑,該是生活的必需品,日用品”。

即使笑過之後仍是空蕩,但多巴胺分泌的那個時刻,我們感受到了快樂。

就像《笑吧,皮奧萊維奇》中,軍官殺死師生二人後,得知了戰爭結束的訊息。

禁令失效了。

他回味著學生那句拙劣的笑話,突然開始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