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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犁與《太平廣記》

孫犁喜愛買書,1949年進城以後,有了些稿費,既別無他求,又舊習不改,就想多買些書,當一個藏書家。他追步先賢,參考魯迅的藏書記錄,按圖索驥,大量購置書籍。且買書不只一種版本,而是多方涉獵,廣事購求,以至晚年藏書宏富,汗牛充棟。《太平廣記》一書,他就買過4種版本:石印,小木版,明刊影印,新版鉛印本。1981年,在《買〈太平廣記〉記》一文中,孫犁對此書情況做了專門記述。

《太平廣記》是宋代李昉等人,奉宋太宗之命編纂的一部類書,全書500卷,取材於漢代至宋初的野史小說及釋藏﹑道經等和以小說家為主的雜著,因成書於宋太平興國年間,和《太平御覽》同時編纂,故名《太平廣記》。魯迅對此書評價甚高,在編輯《古小說鉤沉》和《唐宋傳奇集》時,曾予以充分參考。孫犁也說它是中國古文化的百科全書,認為蒲松齡所著《聊齋志異》,就是取其精華,精心研討,推陳出新,從而匯百流以成大海。

孫犁第一次買的《太平廣記》,是掃葉山房出的石印本,共4函32冊。書是從天津勸業場三樓藻玉堂買來的,價5元,其中短缺兩冊,用《人海記》充襯著。“文革”以後,所抄書籍發還,他把這部書送給了韓映山。在1993年2月18日致韓氏信中,他說此種石印本,已不多見,其校對比新出鉛印本為佳,且字大行稀,最宜韓氏閱讀。建議韓如有興致,可設法複製補足所缺部分,以成全璧。並告訴韓說,現存的民初石印本,珍貴異常,已成古籍,為讀書界所爭相收藏。

對於這部聲名顯赫的書,孫犁雖已有這部殘缺的石印本,但仍不甘心。之後,他又在天津古籍書店和平路門市部,買了一部小木版的《太平廣記》,木夾,8套64冊,價18元。書由山東開雕,字型清整,然紙質不好,很薄的黃色土紙,就像鄉下用的燒紙,且裡面還有別人所做的圈點、批註,紙面很不乾淨。書籍發還以後,他把這部書送給了李克明。這種小木版的版本,孫犁還曾見過廣東的一種刻本,雖是白紙,但字型漫漶,不及此本清晰。

孫犁曾發感慨,說買書的慾望,和其他慾望一樣,總是逐步升級的,得隴望蜀。後來,他又託人在北京的舊書店,買回了明刊影印本的《太平廣記》。價100元,共10函60冊,宣紙印刷,磁青書面,絲線裝訂,雍容華貴,妙不可言。據孫犁說,茅盾先生當時也在尋購此書,只因自己登記較早,故歸他所有。此書抄家後,被列為“珍貴二等”,發還書籍時,有人曾示意他“捐獻國家”。孫犁以業務需要為由而拒絕,執事者只好把書還給了他,書尚完好,只是碰掉幾個骨籤。

人民文學出版社新版《太平廣記》出版後,孫犁也買了一部,是1961年的印本,紙張稍黑。新版古籍,雖所據為善本,然因校對不善,常常事與願違。孫犁對此種現象頗為不滿,多有怨言。此外,上世紀50年代,在天津北大關一衚衕中的書攤上,孫犁還曾遇見過明刊本的《太平廣記》,十餘冊,藍色虎皮宣紙封皮。遺憾書上有許多蒼蠅糞,孫犁有潔癖,猶豫未買,卻被會文堂主人買去,失之交臂,令他後悔不已。

孫犁說自己一生,並無其他愛好,不說聲色犬馬,就是打撲克、下象棋也不會,至於衣食器用,一向是隨隨便便,得過且過的。“文革”期間,有人說他是聚浮財,有人說他是玩書。玩人喪德,玩物喪志,玩書又將如何呢?孫犁認為,清人黃丕烈、陸心源都是藏書家,也可說是玩書的人。不過人家錢多,玩得大方,自己錢少,玩得小氣。人無他好,又無他能,有些餘力,就只好愛愛書吧。(文彥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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