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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她懷孩子如願嫁心上人,拜堂之後,夫君卻捲走她的嫁妝逃婚

1

夕陽下沉時,茗家來了個陌生男人,穿一身灰撲撲的長衫,面容消瘦下巴細長,是個窮酸書生模樣。

茗樓引著他,穿過繞院的長廊,直奔西南角的廚屋,他說,他是來借糧的。

院子裡有一道勁裝紅影,正揮舞著手中靈蛇一般的長鞭,揚一下,發出啪的一聲巨響,書生經過之時一直縮著脖子,鞭子響一下,他便縮一下。

“宋先生不必擔心,秋顏的鞭子看著厲害,實際沒什麼殺傷力的。”

茗樓將他讓到了靠裡的位置,帶著揶揄的口吻說笑,可話音剛落,二人只聽耳邊一陣勁風掠過,再定睛,眼前的路已經被那根長鞭截斷。

鞭子的一頭,繞在長廊的硃紅柱子上,另一頭,被展秋顏牢牢握在手裡,她保持著出鞭的動作,下顎微微抬起,眼神裡的桀驁絲毫不掩。

“我的鞭子如何?”

“好好好,厲害厲害,甘拜下風,是我說錯了,我認錯還不行?”

茗樓一臉寵溺地笑著,可展秋顏還是沒收鞭,眼神一轉,看到茗樓身邊的書生,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睨著眼問道:

“他誰啊?”

“是山下私塾裡的宋先生,來借點糧食,你快將鞭子收嘍,別嚇壞了人家?”

“我、我嚇壞人家?”

展秋顏指著自己的鼻子瞪大了眼睛,顯然對這句話十分不能苟同,茗樓趁她不備之際,拉著書生快速消失在了長廊的拐角處。

“哎,我這個妹子,什麼都好,就是……不太像個女人,先生可別見怪。”

“令妹英姿颯爽,於萬千女子中獨具一格,只能令人欽佩,哪有見怪一說。”

“那倒也是,秋顏確實不同於一般女子。”

說到此處,茗樓眼底溢位溫柔來,若與旁人比起來,在茗樓心中,這個並非血緣親生的妹妹,當要排在首位,就連一母同胞的弟弟茗揚都不能例外。

書生拿了米,足足一麻袋,茗樓又悄悄在裡面放了魚肉,卻分文未收,算是贈予。

“這怎麼得了,宋某無功,怎麼敢受茗公子這樣大的恩惠?”

茗樓笑言:

“這算什麼恩惠,宋公子做的是教書育人的偉大事舉,茗樓自嘆不如。”

二人寒暄幾句,天色便暗了下來,茗樓看了看書生的瘦小身板,又看了看那袋子米,喚來了秋顏。

“你向來有力使不出,不然,就將宋先生送到山下去吧!”

秋顏嘴裡正含著一塊剛從廚屋鍋裡撈出來的紅燒肉,有些燙,汁又濃,她不好還嘴,只能丟了一記白眼給茗樓,然後一把拎起那袋米,輕飄飄地就扛上了肩。

書生在一邊看得是目瞪口呆,眼神與茗樓撞在一起時,對方頗有深意地點了點頭,明顯是在說:看吧,我就說她有力使不出!

書生一時忘了反應,前方夜幕中便傳來了秋顏的吼聲:

“走不走啊,小心在後面被狼崽子叼去!”

2

書生姓宋,單名一個清字,前幾年在山下的芙蓉鎮開了一傢俬塾,說是私塾,卻也多半是收留的一些無父無母的孤兒,他不僅收不到半分學費,還要負擔孩子們的一日三餐,日子實屬艱難,所以這才想著,要去山上的茗家借點糧食。

茗家家底殷實,田產無數,為人為事都低調謙卑,在芙蓉鎮名聲頗高,只可惜,家中長輩皆早亡,只留下茗樓茗揚兄弟倆,還有早年間收養的展秋顏。

但對於展秋顏的存在,整個芙蓉鎮都是鮮為人知的,她性子散漫慣了,時常漂泊在外,天為廬地為席,四海都是家。

騎馬仗劍走天涯,是刻在她骨子裡的信仰。

這次回來,也是受了茗樓的“逼迫”,他在信中寫道:

“如今你已到了及笄之年,若再不歸家,我便拋下茗揚,親自捉你去。”

秋顏這才慌了,趕在初秋前回到了茗家。

秋顏性子雖野,但對於這個兄長的話,倒還是能聽進去一二,茗樓讓她將宋清送下山,她心頭不願,可還是照做了,一路屁顛屁顛的,將他送到了私塾門口。

“勞煩姑娘了,寒舍簡陋,不知姑娘可嫌棄……”

秋顏並不想搭理宋清,對他的話恍若未聞,可還是忍不住踮著腳尖往院子裡瞧了瞧,可黑夜沉沉,她只看到一抹昏黃的燭火,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要熄滅一般。

記憶中的私塾可不是這般,小時候被那人從家裡趕出來後,母親便總帶著她躲在一傢俬塾的院牆腳下,偷食學子們剩下的飯菜,她的耳邊,時常會響起那種清脆朗朗的讀書聲,或是課間玩耍的嬉笑聲,又或者,是先生訓斥的怒罵聲……

那時她便想,要是自己也身在其中,就是天天被先生打罵也值了。

“聽說,那些孩子都是你收養的?”

她將目光收回,審視一般的盯在宋清臉上,似是略帶著懷疑,眼前的男人,手不能挑肩不能抗,一陣風就能刮跑似的,若是再養上一群孩子,恐怕都要被榨成肉乾吧!

宋清被問得一僵,極不自然地搓起了雙手。

“也不是收養,不過是、給一口飯,一個屋簷罷了,不至於讓他們挨餓受凍。”

說得倒也不錯,秋顏點了點頭,準備離去,那私塾院子的大門卻突然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耳邊轟地一聲響起一陣嘰嘰喳喳地叫喚,秋顏來不及反應,就被數雙軟呼呼的小手圍攏了起來。

“先生,你借到米了嗎?這個姐姐是誰?也跟我們一樣是孤兒嗎?往後要跟我們住在一起嗎?”

另一個童音又說:

“那我把我的床讓出來給姐姐睡,靠窗的,晚上涼爽還能看星星月亮。”

秋顏的心口,莫名地顫了一下,似有暖流劃過。

那晚,她破天荒地下了廚,做了簡單的飯菜,十幾個孩子埋頭吃著,還不忘夾一片肉,放進她的嘴裡。

告別時,孩子們依依不捨,拉著她的手,磨磨蹭蹭不願放。

“先生,不如就讓姐姐留下來吧。”

“姐姐還有家人在等著她回家呢!”

“那就讓姐姐嫁給先生吧,這樣,我們不都成了姐姐的家人了?”

宋清一時失了語,悄悄看了秋顏幾眼,臉憋得通紅,始終說不出話,秋顏往那孩子頭上輕輕拍了拍,佯裝生氣道:

“小屁孩,好好唸書就是了,不許學大人講話。”

眾人頓時都樂了。

3

原以為,這是跟宋清的第一次見面,也會是最後一次,時隔幾月,展秋顏甚至已經忘記了那人的存在。

冬至那日,茗樓在芙蓉鎮上施粥,茗揚與秋顏都在,忙忙碌碌一整天,直到夜裡晚歸時,才發現年僅八歲的茗揚不見了蹤影。

此事並非偶然,鎮上不少人家都湧了出來,說是丟了孩子,還有人透露,說宋先生私塾裡的孩子,連同宋清本人,竟然一個都沒了。

官府慢慢吞吞出了面,查探一番才知,是被賊匪劫了去,但官府卻不敢作為,據說那群賊匪,是從關外來的,個個高大威猛,兇悍無常,沒人敢去招惹,需從長計議。

展秋顏卻來不及等什麼從長計議,茗揚是茗樓一手帶大的,他若有閃失,她知道那對茗樓來說意味著什麼,於是便從一戶人家的馬槽中順牽了一匹馬,趁著夜色就揚鞭而去了。

茗樓一向鎮定,此時卻也亂了陣腳,奈何他一不會騎馬,二不會拳腳功夫,只能眼睜睜看著秋顏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夜幕中。

失蹤的孩子,確實在那幫賊匪手中,展秋顏揮著鞭子殺進去的時候,他們正準備將孩子們裝上馬車運往關外,賣給有錢的大戶做奴隸。

宋清也在其中,看樣子受了不少皮肉罪,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對方大概二三十人的模樣,展秋顏雖耍得一手好鞭,可終究寡不敵眾,若想要靠武力來救孩子們,幾乎不大可能,她突然有些後悔,早知就該帶上茗樓一起來,他腦子一向好使。

然而打鬥還未停止,展秋顏撂倒了對方几個人後,漸漸覺得體力不支,於是將鞭子一丟,站在原地捂住肚子喘起粗氣來。

“不打了不打了,你們人這麼多,再有十個我也打不過!”

對方都是一群窮兇極惡之人,卻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唬得一愣一愣,於是都停了手,眨巴著眼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要不咱這樣吧,你們中間,誰最能打,出來跟我單挑,要是我贏了,孩子給我留下,要多少錢,我不還價。”

“那要是你輸了呢!”

“廢話,孩子你們帶走,算上我一個!”

一陣靜靜的沉默之後,眾人將目光投向一個絡腮鬍的魁梧大漢,看來,他便是這群人中的首領了。

“我說,你是不是不敢出來跟我單挑,別傻了好嗎?這買賣你可不虧,要是贏了,你還照你之前的路子走,萬一輸了,你不僅免了奔波之勞,還能意外收穫一筆,何樂不為?”

那絡腮鬍大漢雙眼一瞪,滿臉鬍子都跟著顫了幾顫。

“誰說我不敢,區區小女子,老子還能怕了不成?”

說完,男子便揮著大刀迎了上去,展秋顏重新握鞭,與之糾纏在了一起。

4

展秋顏本來只有五分勝的把握,可與那蠻漢子打了幾個回合下來,竟是信心倍增,對方與她,雖力量懸殊,可秋顏用的都是靈活巧勁,加上個子矮小,輕而易舉就能躲過他的攻擊,轉而繞到另一邊,來個意想不到的偷襲。

約莫鬥了個把時辰,那漢子終於支撐不住,臉上已是一片絳紫色,龐大的身軀眼看著就要倒下去,那把用來殺人的大刀,此刻也成了他唯一的支柱。

“老子輸了,趕緊帶著那群小崽子下山去,別再讓老子碰到。”

倒也算是個誠信之人,展秋顏心裡著實鬆了口氣,可她同樣也不會出爾反爾。

“孩子我就先帶回去,錢明日保準送到。”

她對著漢子抱了抱拳,趕著馬車便往山下去了。

宋清傷得不輕,一直處於半昏迷的狀態,據孩子們說,都是為了保護他們,才被賊匪打成這樣的,秋顏心生不忍,便將他帶回了茗家照料。

她不曾想,這個看似羸弱不堪的男人,竟能有這等胸懷與善心,著實令她刮目相看了。

第二日,千兩黃金被送上了賊匪的山頭,展秋顏親自去的,賊匪們個個笑開了顏,立刻安排了好酒好肉來款待與她。

“沒想到姑娘如此義氣,你這個朋友我可是交定了。”

“好說好說。”

一頓酒足飯飽,展秋顏與那賊匪首領賀老大之間,便已到了稱兄道弟的地步,其實,秋顏從來不覺得他們是什麼壞人,若不是生活所迫,誰又願意刀尖舔血呢!

記得當年,她與母親快要活不下去的時候,也是一群土匪,給了他們暫時的安身之處,她不禁自嘲,若不是有茗家收留,恐怕如今的自己,也正佔著某一處的山頭自稱為王了吧!

臨走時,那賀老大已經醉到神志不清,可依然堅持將她送往山口。

“我跟你說啊妹妹,那個小書生,你得當心,他、可不是、什麼好人。”

他在秋顏耳邊斷斷續續嘮叨一通,秋顏聽了個半懂,卻沒朝心裡去,只當他是說的醉話,下了山,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卻是茗樓,秋顏吐了吐舌頭,心裡虛得很。

“怎麼?拿了我的錢送給土匪,倒是連大哥都不知道叫了?”

“哎呀——大哥,我不也是為了救人嘛,大哥最好了對不對?”

每當做錯事的時候,她就這樣抱著茗樓的胳膊,半掛在他身上,一聲大哥便能熨開他臉上偽裝的嚴肅。

事實上,茗樓也從未想過要與她計較些什麼。

別說是金子,就是命,只要她開口,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白手相贈。

5

宋清在三日之後方才醒來,茗家的人將他照顧得很好,秋顏時不時會偷偷去瞧上一眼,這三日裡,她的鞭子一直被揣在身上,沒敢動,她擔心會將他驚著。

聽聞她與賊匪之間的事,宋清卻半晌沒說出來話,秋顏本以為是他身體尚弱的緣故,可誰知,他是氣的。

“展姑娘,不是宋某嘮叨,你怎可、怎可自降身價,與那幫惡徒為伍呢?”

這是他醒來後,在飯桌上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當時,茗樓茗揚都在,皆愣了神,小心翼翼地去探展秋顏的臉色。

若在平日,有人這般質疑她,她定是要拍案而起的,可誰知,她只是往嘴裡扒拉了兩口飯,連眼皮兒都沒抬一下。

“以後……不來往便是了……”

便是了?

就這樣?

這是服軟的意思嗎?

這麼柔和的態度,一度讓茗樓和茗揚兄弟二人驚訝,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他們二人相對而望,不禁搖了搖頭。

很快便到了年關,一場接一場的雪,覆蓋著芙蓉鎮的每處角落,天與地彷彿分辨不出。

秋顏不是懼冷的人,從不需炭火取暖,要是覺得涼了,便將鞭子耍上一耍,大汗淋漓的快感,很能使人舒爽。

那日她卻突然去庫房悄悄取了不少的碳石,包裹得嚴嚴實實,從後門溜了出去。

她來到宋清的私塾,孩子們抱成一團讀書的場景,不禁讓她鼻子發酸。

受凍的滋味,她比誰都清楚。

很快,她便在屋子裡燃起了炭火,孩子們笑顏逐開,讀書聲愈發的爽朗起來。宋清滿臉堆著笑意,一個勁兒地道謝,秋顏看他一眼,張了張嘴,卻沒說話,宋清說要送她回去,她也低頭默許了,二人並排走在雪地裡,只聽咯吱咯吱的腳步聲。

路過村頭,有人拿圍欄圍出了一片空地,大概是那些富家子弟又要出來熱身了,秋顏掃了一眼,並無興趣,餘光裡,卻見到有幾個衣衫單薄的人,立在雪地中,頭上頂著一隻蘋果,瑟瑟發抖。

這是要拿活人當箭牌!

怒火騰的一下竄上胸口,秋顏取出長鞭,衝著遠處幾個玩性正濃的富家子弟而去,宋清一路小跑,卻也沒能跟上她的腳步。

幾人很快就廝殺在一起,秋顏甚至沒有給他們解釋的機會,她向來都是這樣的急性子,可她並不知道,對方里有幾人是京城來的皇親貴族,都是帶著護衛的,那黑壓壓的一隊人馬衝過來時,她的鞭子已然施展不開,只能束手就擒。

片刻後,她被綁緊了手腳,立在雪地中,有人拿了蘋果,放在了她的頭頂上。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她甚至能聽見箭弦被拉扯的聲響,而那隻箭的靶心,根本就不是瞄在蘋果上,而是朝著她的胸口來的。

她閉上了眼,幾乎同一時刻,身體卻被人撞飛了出去,似乎有溫熱的血濺到了他的臉上。

6

那群人打著口哨走遠了,宋清倒在雪地裡,滿臉烏青,又瞬間變得蒼白,口鼻有鮮血噴湧,展秋顏的腦海中,突然就浮現出母親的臉。

當年,她們母子二人也正是受到了同樣的遭遇,才結束掉了她母親年輕的生命,所以方才,她才那般不顧後果就闖了過去,可不曾想,竟會將宋清連累至此。

那一刻,她腦子裡似乎想了很多,卻又似乎只是一片空白,她忘了該作何反應,還好前來尋她的茗樓突然出現,他將她緊擁入懷,她感受到了他懷裡的溫度,這才漸漸回神。

“茗樓哥,救他,快救他!”

“放心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茗樓滿眼心疼地看著懷中的秋顏,她向來堅韌,幾乎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無助過,或許……

茗樓卻不敢再往下想。

宋清算是撿回了一條命,箭矢擦著心臟而過,是秋顏咬著牙親手拔出來的。

“你對他……似乎有些不同。”

茗樓在一邊站著,聲音有些低沉,秋顏忙著給宋清處理傷口,並未注意到他的表情,也未做任何迴應,但她心裡清楚,她對宋清,卻是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感覺。

也許,是同為可憐人的一種憐惜,也許,是對他奮不顧身護自己周全的感激,她在心底這般安慰自己,並不願承認什麼。

宋清在茗家躺了整整一月有餘,窗外已有了初春的光景,暖陽熹微,花苞含羞。

這一日,秋顏拎著一隻籃子準備出門時,他也邁著步子跟了上去。

“展姑娘這是要去何處?”

“十里坡。”

“那裡不是墳場麼?”

秋顏要去的,確實是墳場,她的母親,便是葬在那裡,當年,她拿一雙稚嫩的手,生生刨出來的墳墓。

每年的這一日,她都會去坐上一天,說話也好,沉默也好,閉上眼,就彷彿能感覺母親還在身邊一樣。

宋清也跟了去,秋顏並未阻止,二人背靠背坐著,能聽見彼此心跳的聲音,然而未過多久,宋清便覺著身後的人,一顫一顫的抖動了起來。

秋顏哭了,那個大大咧咧的女子,竟然正無聲地流著眼淚。

宋清面色微沉,轉過身去小心翼翼地將她攬進了懷裡,輕輕拍打她的背,作無言的安慰。

此時在不遠處,茗樓背手而立,隱身在一棵大樹後面,眼神悽悽,看不出悲喜,只有無盡的落寞。

7

回到茗家,秋顏讓宋清陪她喝上一杯,可她看似大大咧咧似男兒一般的性格,酒量卻極差,兩杯下肚,面色已是酡紅一片,反倒是看似文質彬彬的宋清,一杯接一杯的喝著,卻始終不見醉。

喝到最後,秋顏倒下了,宋清只是微微的迷糊,茗樓正巧趕來,二人一同將秋顏扶上床榻歇息後,又小飲了幾杯。

大概是藉著酒意,宋清的膽子竟然大了起來,對著茗樓深深一拜。

“茗公子,宋某斗膽,想迎娶展姑娘為妻。”

茗樓端著酒杯的手微不可見的抖動了一下,目光沉沉,盯在宋清臉上,有微微的怒色。

“你居然存著這份心思!”

“展姑娘靈動淳樸,活潑有趣,誰能不愛,就連茗公子你也……”

“住口!”

杯子被重重地擱下,杯中酒水四濺,茗樓怒意翻飛,宋清卻微微揚了揚唇角,目光裡一閃而過的狡黠讓人心生寒意。

那一晚,茗樓的酒意不深,卻因急火攻心而失去了意識,待他醒來,已是第二日清晨。

他大概是被驚醒的,依稀做了一場可怕的夢,他醒來的第一時間,便是用目光去搜尋秋顏的身影,可接下來的一幕,直教他氣血翻湧。

他定定地站在原處,心臟急劇收縮,呼吸短促卻無法自主,他不得不扶住一邊的桌角,才勉強穩住身形沒有倒下去。

就在他這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秋顏也悠然醒轉,她看到那隻搭在自己身上的手,順著手臂,看到了對方的臉,接下來,那個還沉浸在夢中的人,被他一腳踢下了床。

宋清忍著劇痛從地上爬起來,又跪倒在地。

“是宋某該死,昨晚向茗公子提親不成,一時心中堵塞,多飲了幾杯,才,才沒能把持住,宋某、這便以死謝罪!”

他衝向茗樓身旁的桌角,用了十分的力道,秋顏的鞭子出手得很快,差一點被他拉著一同摔下床去,是茗樓接住了她,轉而又一拳揮在了宋清的臉上,接著一拳又一拳。

那般和顏悅色的茗公子,此刻卻像是一頭發了狂的猛獸,可即便是這樣,他依舊無法發洩心裡的痛。

那種無法與人訴說,只能壓在心底的痛。

宋清幾乎去了半條命,氣息奄奄被丟出了茗家,自始至終,秋顏沒說一句話,只是抱著身體,將自己蜷縮在床腳。

茗樓眼眶通紅,顫抖著雙手卻不敢去觸碰她。

“乖,我們不怕,顏兒是世上最好的女子,自然會有懂你的人,不會在乎……”

後面的話,被他生生嚥了下去,他的喉頭已經開始哽咽,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反倒讓秋顏更加難受。

“茗樓哥,你知道嗎?自從我和母親被趕出家門的那一刻開始,我便沒有想過要成家,我對宋清,雖有好感,但我真的那沒有想過要嫁給他啊,可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不嫁,我們不嫁,你放心,我養你一輩子,你一輩子都是我茗家的人。”

秋顏沒有哭,只是那雙靈動的眸子,突然就失了光彩,她呆滯的目光,也不知定格在哪一處,這般安靜的她,不禁再一次戳痛了茗樓的心房。

8

此事並未有任何結果,宋清也再未登過茗家的門,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展秋顏似乎已經恢復了情緒,依舊有說有笑的過日子,但只有茗樓知道,自那日之後,她的身上便少了些什麼東西,若要具體,卻又一時說不上來。

春暖花開的時節,茗樓準備帶她去郊外踏青,臨行的前一晚,他正在親手製作紙鳶,她卻突然敲響了他的房門。

“茗樓哥,我想……同宋清成親。”

她低頭站著,雙手絞著衣角,不敢抬眼看他,只聽見啪的一聲,茗樓手中的紙鳶骨架瞬間被折成了兩半,他足足呆愣了半刻鐘,方才接過了話。

“這當真是你的想法,你可知道,這幾月以來,他連個音訊都沒有,可見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對你負責……”

“可是,我懷孕了。”

又是一陣可怕的沉默,茗樓將雙拳捏得咯咯作響,可到最後,他還是努力剋制著自己的聲音,笑著對秋顏道:

“只要是你開口,我便尊重你的選擇,明日,我親自去找宋清。”

那日之後,茗樓也變了,從此酒不離手,眼神裡再也沒了昔日的溫度。

成親的日子就定在了半月以後,秋顏的肚子愈發的顯懷,耽擱不得,茗樓時而清醒,將家裡幾份最值錢的田莊與店鋪,都塞進了給秋顏準備的嫁妝裡。

今年的第一場雷雨,正好是秋顏成親的那日,鮮紅的蓋頭下,她能清楚地看到雨水打在地面上,瞬間綻開成花朵,她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無甚歡喜,也不悲傷,只是有些不捨,似皮肉即將分離的隱隱不安。

雙腳邁出茗家的那一刻,她自顧掀開了蓋頭,回頭一望,目光與茗樓相對,二人皆是一愣,喜婆忙又將蓋頭扯了下來。

“哎喲喂,這蓋頭哪是說掀就能掀的,不吉利的呀!”

眼前頓時就暗了下來,她被人簇擁著,在喜樂聲中,前往未知的未來。

9

拜堂很是順利,宋清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身體微微發抖,秋顏心想,既然都要成為夫妻了,她該做到一個妻子該有的樣子,於是,暗暗握了握他的手,宋清卻突然輕笑出了聲。

這一笑,秋顏本無多想,直到入了洞房,她空等他一夜不歸之後,方才知道,那是他發自內心的嘲諷,他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娶自己。

他逃了,拜過堂之後,卷著她所有嫁妝,逃得無影無蹤。

她懷孩子如願嫁心上人,拜堂之後,夫君卻捲走她的嫁妝逃婚

那一夜,過得尤為漫長,秋顏卻並未留一滴眼淚,她只是靜靜地坐著,靜靜地等著,天一亮,她起身開門,一口鮮血噴灑在了新漆的硃紅門框上。

有陌生人上門,說是來收房,這棟房子,是茗樓贈予她與宋清的新婚居所,如今,房契抵押在別人手中,白紙黑字,一清二楚。

看來,宋清早就算計好了一切,可這一切,又是為何?秋顏百思不得其解。

茗家她是無臉再回,便冒著大雨,任憑雨水沖刷,或許,這樣才能使自己清醒,可隱在街角的茗樓,一眼便看見了她。

對於昨夜的事,他方才已從那群收房人的口中得知,可惜他明明守在門外整整一夜,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宋清的動靜,足以可見,那宋清的城府到底藏得有多深。

此刻,茗樓不想多說什麼,只是將秋顏攬進懷裡,想要用自己的體溫,給她一絲溫暖。

“乖,跟我回家,就當是做了一場夢。”

“可是,夢總有醒來的時候,大哥,我怎麼辦?該怎麼辦?”

藉著雨水,秋顏終於敢哭出來,她並不是覺得委屈,只是悔恨,明明擁有著騎馬仗劍走天涯的灑脫,卻為了一個人,當了劍賣了馬,一回頭,才發現一切只是幻影一場。

她恨透了自己的愚昧。

雖如此,秋顏卻並沒有捨棄肚子裡的孩子,她乖乖跟茗樓回了茗家,吃飯、睡覺、發呆,臉上的笑容一去不返,整個茗家因此也彷彿被下了魔咒,安靜的不像話。

那日,門口卻突然起了喧鬧,幾個身材魁梧的壯漢,說是要找她,茗樓問過了她的意願,將人放了進來,卻是賀老大帶著的那群賊匪。

“妹子,你可知,我在關外看見誰了?”

秋顏低著的眉頭微微抖動了一下,難不成是宋清?可賀老大的話裡卻並未提到他。

“是那群孩子,就是之前被我擄走的那群孩子,此刻他們都在關外的陽春館裡,你可知那陽春館是做什麼的?就是、就是專供人消遣的地兒,說白了,就是青樓啊,嘖嘖嘖,那個小書生,生的一臉人模狗樣,竟比我還狠!”

聽完此話,秋顏忍不住腳底踉蹌,茗樓穩穩扶住了她,顯懷的肚子因此撞進了賀老大的眼中。

“喲,妹子有身孕了,恭喜恭喜,不知妹夫……”

茗樓用一個眼神將賀老大的話生生截斷,秋顏卻抓過了他的衣袖。

“你在胡說對不對,那群孩子,明明都是他收養的,怎麼可能……”

“收養什麼呀,當初,不就是他讓我將孩子擄去的麼,還說讓我配合點,在孩子們面前演戲,事後,多分我一倍的銀子,這不是被妹子你……”

賀老大憤憤地說著,並沒有注意到,秋顏的臉色,已成了一片慘白,大概是急火攻心,她的肚子傳來一陣劇痛。

茗樓請了大夫來,說她有早產的跡象,可秋顏卻並不配合,咬著牙堅挺著,不讓任何人觸碰她的身體。

她想將那孩子活活悶死在肚子裡!

“茗樓哥,讓這個孩子去吧,我不想將來他生下來,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禽獸都不如的渾蛋。”

“傻瓜,孩子是你的,如果你不介意,我願意做孩子的父親。”

那一刻,秋顏的身體才逐漸放鬆,同時,也淚如雨下。

10

一個小生命,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降生於世。

秋顏心結未解,卻因為這個瘦弱的孩子,硬生生強迫自己堅強了起來,她相信茗樓的那句話,時間可以治癒一切,她決定忘掉過往的種種,將孩子撫養成人。

孩子滿月那日,她打算悄悄離開茗家,茗樓尚未娶親,卻為她付出太多,她不願因為自己和孩子,耽誤了他的一生。

然而還未踏出大門,一群官府的人,卻將整個茗家團團圍了起來,她抱著孩子站在門口,目光觸及的,是一張熟悉卻讓她恨入骨髓的臉。

“宋清,你怎有臉再來此處?”

她感覺自己腳跟不穩,抱著孩子的手也微微發抖,她是用盡了一身的力氣,才叫出那個名字。

宋清卻搖著一把扇子,笑得很是得意,一身行頭皆是嶄新,搖身一變,就成了縣府衙門的師爺,秋顏感覺,自己彷彿從未認識過此人。

“此次我來,是因有人向衙門投了狀紙,說茗家與賊匪勾結,茗家悉數家產,皆獲利不當,故此,要沒收充公。”

“你休想!”

“休想?你當真是沒見識過我的厲害麼?”

宋清扇子一收,眼神忽冷,在他身側的一隊人馬,立刻紛湧而上,將措手不及的秋顏險些撞倒在地。

茗樓出現在她的身後,接住了她手中的孩子,秋顏這才騰出雙手取出長鞭。

“宋清,今日既然你來了,那就新仇舊賬一起算。”

秋顏雖身體尚且虛弱,可出鞭的速度卻絲毫不減,只是在力道上,少了幾分厲色,對她來說,對付宋清一人,綽綽有餘。

可就在鞭子即將觸及到宋清的時候,她卻看見他突然揚起嘴角笑了起來,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秋顏心底一陣發慌。

幾乎與此同時,宋清閃身到一側,在他身後,出現的確實茗揚那張稚嫩的臉龐。

秋顏來不及收鞭,硬生生用自己的另一隻手接住,頓時,火辣辣的痛自五指蔓延到了全身。

茗揚的身體卻還是軟綿綿地倒了下去,秋顏接過他時方才注意到,他的後背一片血漬,還帶著一絲溫熱,她顫抖著用手去觸他的鼻息,結果整個人幾乎癱倒在地,瞳孔也在瞬間放大。

她失去了意識,眼前只有一片無盡的黑暗,一聲孩子的啼哭才將她喚醒。

然而,茗樓不見了,那群衙門裡的人也不見了,茗家一片狼藉,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一掃而空。

那一刻,秋顏整個人彷彿是被抽乾了所有的汁液和意志,只剩下一具空殼,比行屍走肉更加僵硬。

11

好在孩子還在,或許,宋清總會念這一點舊情,畢竟血濃於水,畜生都知道的道理。

她便隻身帶著孩子,在半夜闖了縣府衙門,那個道貌岸然的人,正左擁右抱,小酒喝得甚是開懷。

秋顏的到來,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甚至笑得愈發張狂起來。

“怎麼?來求我?”

“是,我來求你。”

“那你總歸,要讓我看見一絲誠意吧!”

撲通一聲,秋顏跪倒在地,一言不發,一個接一個磕著響頭,身後的孩子哇哇大哭,秋顏停下來,解開襁褓,露出他並不太圓潤的臉。

“求你,看在孩子的面上,放我大哥一條生路。”

“你別跟我提孩子,這輩子,我最討厭的東西便是孩子!”

本來以為是一根救命稻草,可誰知,卻是燃起他怒火的導火線,宋清大吼一聲,將桌子掀翻,杯碟酒盞迎著秋顏的面砸了過來,她為了護住懷裡的孩子,任憑那些東西盡數砸在自己身上。

那一刻她終於明白,她還是低估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想靠他救茗樓一命,似乎是不大可能了。

她從宋清的房間退了出去,方才那些被嚇壞了的女人,便又都纏到了宋清的身上。

“宋師爺,你就這麼放她走了?她可是耍得一手好鞭呢,就不怕她去劫獄。”

宋清冷笑一聲道:

“我就怕她不去劫獄,若不讓他二人見上一面,那接下來的戲又該如何演呢?”

原來,他早已在牢中佈下了天羅地網,只要秋顏肯現身,她便插翅也難逃,接下來,還有最重的一擊在等著他們,宋清滿眼的激奮,幾近變態一樣的瘋狂。

秋顏確實已經做好了劫獄的打算,為了茗揚,為了茗樓,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這一切,都因她而起,她的自責正在一點點瓦解她的身心。

她將孩子暫時寄放在了鄰家,選擇了人們睡意最濃的子時,潛入獄中,她最終還是見到了茗樓,被人吊在半空,一滴滴淌著血的茗樓。

只可惜,她根本來不及解救,宋清事先安排好的人便一擁而上,她的鞭子幾乎還未出手。

“宋清,有什麼事,你衝我來,放了茗樓。”

“我自然是要衝著你來,所以,這不是來了嗎?”

“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這般?”

“為何這般?無冤無仇?虧你說得出來,那今日,我便來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宋清搬了一把太師椅,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命人押著秋顏,跪在了他的面前。

“你可知我原名姓甚?”

“不知。”

“我猜也是,畢竟分開了這麼多年,你早該忘記我這個血脈相連的兄長了。”

“兄長……你是、展秋澤?”

隨著展秋澤這三個字的脫口而出,秋顏與宋清的記憶,瞬間被拉扯致遠。

那時,他們倆在同年出生,宋清是展家大夫人之子,而秋顏,只是一名小妾所出的庶女。

雖如此,秋顏的日子並未有多難過,她的母親備受其父親寵愛,處處待遇甚至遠甚過了大房,可誰知有一天,她們母女二人卻突然就被她父親無情地趕出了家門,流浪數年,孤苦無依,直到遇到茗家。

秋顏一時怔住,內心幾欲作嘔。

“既然你是我兄長,為何還要、還要讓我懷上你的孩子?”

“我說過了,不要跟我提孩子,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當年,是你母親那個賤人,在我的茶水裡下毒,害我失了男人的根本,可我父親心軟,不願取你們性命,只瞞著我與母親,將你們趕出了家門。”

宋清被戳了痛處,一腳踢在秋顏的肩上,她頓時翻滾著倒退了數米,可她並未起身,只是兩眼呆滯,思緒在腦中纏繞。

原來這便是當年的真相,可她如何都不能相信,像她母親那般善良純真之人,會做出下毒這種狠辣之事。

“既然是這樣,那我的孩子又是誰的?”

“你是說,這個野種嗎?”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中,一個獄卒,正拎著孩子的襁褓,秋顏一眼便認出,那正是自己的孩子。

“宋清,你放了孩子,放了孩子。”

一個母親的心臟,正被人捏在手中擠壓,她幾乎痛得暈死過去,只能用力咬著自己的唇,致使自己更加清醒。

她的痛苦,一絲不落全印在宋清的眼底,他卻似乎更加快意,雙眼幾乎迸出火光來。

“來來來,我來告訴你,這孩子的父親,喏,不正吊在那兒麼,那晚,我給你們下了藥,那齣戲,可是看得我……”

他的笑聲迴響在地牢之中,盪出的卻是一圈圈來自於秋顏的絕望。

12

仇恨的真相已然被揭露出來,接下來便是報仇的時刻,宋清已經從獄卒的手中接過了孩子,一把尖刀就抵在孩子柔嫩的臉上。

秋顏已經失去了意識,瘋了一樣想要撲上去,可是卻被幾名獄卒同時壓著,她根本無法動彈。

茗樓眼看著這一切,也只能拼了命了掙扎,身上的傷口一次次被撕裂,鮮血如注,瞬間腳尖一股股流淌。

“等一下,宋清,等一下。”

情急之下,他終於吐出了塞在嘴裡的異物,宋清聞言,停住了手中的動作,面容猙獰地看著他。

“茗大公子,怎麼,想救你的親身骨肉?”

“宋清,當年的事,並非你理解的那樣,你聽我把話說完。”

“好,給你這個機會,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編出什麼故事來。”

宋清終於收了刀,鋒利的刀尖在孩子臉上留下一道血痕,刺目驚心,茗樓不忍去看,沉著聲音將幾年前他從秋顏母親口中得知的真相講了出來。

原來,宋清當年確實中了毒,可那毒,是大夫人也便是宋清的母親所下,只是,那原本是給他父親的毒。

當時秋顏的母親甚是得寵,她擔心她會再次產下男嬰來,威脅了宋清與她在展家的地位,因此,才出此下策,至少這樣,她的孩子便可以是展家唯一的繼承人,可誰知,卻被年幼的宋清誤食。

宋清的母親又將此事都推到了秋顏母女二人身上,所以,她們被趕出家門,此事是秋顏剛到茗家那天,她的母親在彌留之際時親口所說,為了不讓秋顏一直活在仇恨裡,她一直隱瞞著這個真相,只告訴了當時收留他們的茗家人。

連秋顏都被矇在鼓裡的事,宋清自然不能相信,他手中的刀,再次舉了起來。

“聽說,你家那兩個早死的東西還給你們兄弟二人留了個寶庫?可是當真?”

原來,想要報仇只是個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在於此,茗樓終於明白,心裡卻出現了一絲生機。

“你放了孩子和秋顏,我便將寶庫拱手相讓。”

“好好好,爽快,不過,要等我進到寶庫裡,才能如你所願。”

茗樓卻不依。

“除非你先放了她們,否則,就是死我也不會說出寶庫的下落。”

宋清無可奈何,黑著臉命人放了秋顏和孩子,走出地牢的大門時,秋顏深深看了茗樓一眼,眼中有淚,嘴角卻掛著笑。

13

秋顏轉身後,地牢突然就傳來了廝殺聲,她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裡,不讓他再有絲毫的碰撞,宋清卻在此刻亂了手腳,一時間大腦短路,不知是哪裡出了差錯。

闖地牢的人,是賀老大帶領的一眾賊匪,秋顏在來之前,沒來及上山通知,卻派人送了信,萬幸,趕到的及時。

茗樓、秋顏、孩子,都沒事,宋清被綁了手腳,只等秋顏一句話,便能了結了他的生命。

可秋顏並沒要他的命,只是挑斷了他雙腳的筋,

“你寫得一手好字,以後,便以此為生吧!”

說完,又對賀老大道:

“將他送到關外去吧,要他親自把那群孩子贖回來。”

賀老大恭敬應一聲是,如今,他應該算是茗家的得力護院了。

一年之後,秋顏的孩子週歲禮,茗樓忙前忙後一月有餘,最後,卻偷偷將一件大紅嫁衣披到了秋顏的身上。

“不是、孩子的週歲禮嗎?給我穿這個做什麼?”

作為人母的秋顏,如今已褪去了半身青澀,一舉一動皆有著成熟女人該有的美,茗樓看著她柔和的眉眼,不禁一陣心動。

“顏兒,你大概不知道,這件嫁衣,從我見你的第一眼開始,就已經臨摹出了它最美的模樣。”

那一日,天高雲淡,原來瘋狂的雷雨之後,會迎來一個滿是收穫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