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時代財經 作者：文若楠 李傲華

圖片來源：圖蟲創意

山東濰坊，一輛三輪車正停放在小區門口。車上擺放著多個塑膠桶，一名戴著口罩的女子正在將塑膠袋中的黃色液體收集至桶中。網傳的影片配文顯示，這些黃色液體正是孕婦的尿液。

據媒體報道，有回收孕婦尿液的工作人員稱，目前，孕婦尿液的回收價格大約為每公斤12元，具體還要看尿液的質量，他們有專門的檢測儀器，“我們是第一道初加工企業，後續會把收集的孕婦尿液提供給專門的廠家，主要用於驗孕試紙，提取尿液中的成分做保胎藥、排卵激素等”。

“孕婦尿液每公斤12元”的話題隨即引發熱議。網友紛紛表示：“孕婦尿液也能賣？”“從懷孕到孩子出生能尿出一套房”“怎麼不早說，我都生完了。”

據瞭解，孕婦尿液中可以提取出一種名為“絨促性素”的物質。2021年《中國新藥雜誌》刊登的一項研究報告顯示，絨促性素（Chorionic Gonadotropin），又稱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Human Chorionic Gonadotrophin，HCG），系從孕婦尿液、胎盤等組織中提取，是胎盤滋養層細胞分泌的一種促性腺激素。

“臨床常用絨促性素來治療不孕症、黃體功能不足、功能性子宮出血、閉經、先兆流產或習慣性流產、男性性腺機能減退症、精子過少等症狀。”一位從業16年的婦產科醫生告訴時代財經。

平安證券研報指出，我國不孕不育的患病率在逐年提升，根據諮詢機構弗若斯特沙利文的資料，到2030年我國不孕不育的人群佔比將達到18。2%，輔助生殖的需求進一步提升。而丁香園的資料統計顯示，在輔助生殖市場中，34%是藥物的費用。根據平安證券測算，2025年輔助生殖藥物市場為234億元，市場空間廣闊。

在市場需求的刺激下，一條“有味道”的產業鏈正悄然在鄉鎮之間興起。

藏在孕婦尿液裡的“黃金”

孕婦尿液回收利用的過程大致如此：區域代理商負責挨家挨戶收集孕婦尿液，擁有生產裝置的可以自行將尿液處理成為粗品；原料藥企業在採購這些粗品後，將其進一步加工成為原料藥出售給製藥企業；待制藥企業生產出成藥後，這些以孕婦尿液為最初原料的藥品便會流向市場。

天眼查資料顯示，經營範圍包括“尿液加工”的企業大約有500家，其中絕大部分是分佈在三四線城市以下的小微企業。

在社交平臺上搜索相關關鍵詞，可以發現眾多以招商為目的的影片。在這些影片中，尿液回收加工被描述為一個很適合在鄉鎮開展的小眾創業專案。

一位從業3年多的孕婦尿液回收商告訴時代財經，一般來講，分點代理商給孕婦的價格是1元一斤，或者直接送一些禮品來換，如大米、油、洗衣液等。他們回收分點代理商的價格從4元~8元不等，主要是根據質量來評估。

“一年20幾萬元起步吧，挺好做的，主要是看孕婦的數量多不多，也有的地方不好做。”該回收商稱。

不過，一名剛加入孕婦尿液回收行業不久的代理商則對時代財經表示，她目前手裡聯絡到的孕婦只有20~30位，平均每名孕婦每天可以提供4斤尿液，回收價格大約為1。5元/斤。她只負責上門收集孕婦尿液，不負責加工，收集到的尿液會直接交給加工企業，利潤約為0。5元/斤。以此計算，該代理商每天的利潤只有數十元。

想要賺取更多利潤，就需要開拓更多的尿源以及對尿源進行粗加工。

時代財經獲得的一份專案計劃書顯示，假設一名代理商每天可以收集3~4個鄉鎮的孕婦尿液，按照每名孕婦每天可以提供1公斤尿液計算，那麼每天的收集量可以達到1噸。每噸尿液可以加工成絨促性素粗品10個百萬單位，毛利約為1萬元，剔除加工成本400元，尿液收購及運輸費用4000元，每噸尿液的純利潤可以達到5600元，每年的利潤可以達到200萬元。

如果每日收集的尿液量可以提升至2噸，那麼每年的利潤甚至可以超過400萬元。最終的利潤數值要視孕婦尿液收集量、加工精細程度等具體情況而定。

據時代財經瞭解，一套尿液加工裝置的價格約為5。5萬~25萬元。

不過，能實現上述專案書裡描繪的理想藍圖的大概只是少數。如果孕婦人數較少，尿源收集也變得困難。上述代理商表示，現在收集的孕婦多為二胎、三胎，很少有新孕婦加入。

成藥價格水漲船高

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資料顯示，目前，國內絨促性素原料藥廠家僅有4家，分別為青島康原藥業有限公司（下稱“青島康原”）、寧波人健藥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寧波人健”）、江西浩然生物製藥有限公司（下稱“江西浩然”）、上海天偉生物製藥有限公司（下稱“上海天偉”）。

“國內比較大的絨促原料廠家中，江西浩然的很少看到，寧波人健和上海天偉主要做出口，基本上就是青島康原一家獨大了。”某醫藥公司銷售人員告訴時代財經。

一位食品藥品檢驗行業資深人士對時代財經坦言，國內從20世紀60年代初開始就從孕婦尿液中提取絨促性素，至今已有幾十年的歷史，這也是目前大多數企業的做法。“國內主要在山東地區收集孕婦尿液，出於習俗，山東地區婦女在懷孕期間一直待在家裡，國內不是很多點在收孕婦尿液。”

另據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資料，國內生產注射用絨促性素產品的企業則有12家，主要分佈在山東、廣東、陝西、遼寧，包括上海麗珠製藥有限公司、青島冠龍生物製藥有限公司、陝西醫藥控股集團生物製品有限公司、寧波人健藥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等。

據人福藥業今年6月釋出的公告，2021年注射用絨促性素在我國城市、縣級及鄉鎮三大終端公立醫院的銷售額約為1。5億元。

公益組織“老K之家”發起人潘龍飛告訴時代財經，近10年來，注射用絨促性素藥物價格連續翻倍，從2022年4月開始一下上漲到47。7元/支，單價比之前上漲近10倍。

潘龍飛是一名卡爾曼綜合徵（Kallmann Syndrome，KS）患者，2012年他成立“老K之家”公益組織，為病友科普卡爾曼綜合徵的治療方式。

卡爾曼綜合徵是伴有嗅覺缺失或減退的低促性腺激素型性腺功能減退症，是一種具有臨床及遺傳異質性的疾病。由於注射用絨促性素是卡爾曼綜合徵的治療藥物之一，因此潘龍飛長期關注孕婦尿液回收市場情況。

“尿液的運輸成本很高，雖然不需要特殊的運輸條件，但由於量大，運輸起來很困難，廠家也只能在工廠附近的農村收集。現在，孕婦尿液越來越難收集，首先是孕婦越來越少，其次大家的衛生條件越來越好，家裡都有衛生間，不會再有人用尿桶之類的收集尿液，而且大家普遍不知道孕婦的尿液可以用來提取藥物。”潘龍飛對時代財經表示。

實際上，除了尿源人絨促性素（u-hCG），重組人絨促性素（r-hCG）也是人絨促性素的製備來源。目前，國內僅有兩款注射用重組人絨促性素，其中，默克雪蘭諾的注射用重組人絨促性素“艾澤”於2005年進入中國市場，而麗珠集團（000513。SZ）的注射用重組人絨促性素“麗得寶”則於2021年4月獲批。

重組人絨促性素產品的價格昂貴，相比起尿源人絨促性素高出近10倍。潘龍飛告訴時代財經，重組人絨促性素產品的價格一般為300多元/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