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頻繁潑灑世界名畫,極端環保主義為何總和藝術過不去|新京報專欄

▲德國環保組織“最後一代”活動人員向莫奈《乾草堆》潑土豆泥。圖/“最後一代”官方推特

10月24日,在英國倫敦杜莎夫人蠟像館內,自稱來自“Just stop oil(停止石油)”組織的“環保主義者”將巧克力蛋糕扣在了英國國王查爾斯三世蠟像的臉上。

而就在前一天,兩名德國激進環保人士在德國波茨坦巴貝里尼博物館向莫奈名畫《乾草堆》投擲土豆泥,同樣引發廣泛關注、轟動和震驚。

破壞行為不只針對藝術品

此次被潑土豆泥的畫作《乾草堆》,是莫奈這一系列中最晚創作的一幅,市場價格高達1。1億美元。

而此次行動的發起和實施者是一個名為“最後一代”的青年激進環保組織,他們的成員身著醒目的橙色背心,一邊高呼反對化石燃料、反對碳排放的口號,一邊向畫作投擲土豆泥,不僅如此,他們還用一種黏合劑將自己貼上在牆壁上。

這並不是該組織的第一次行動。其2021年曾在柏林組織絕食抗議,2022年初則故意選擇早晚高峰,在最繁忙的高速公路路段製造大堵車。

針對此次“《乾草堆》事件”,他們在推特上聲稱,這樣做的目的,是“犧牲一幅畫以提醒人們正視碳排放正殺死人類和環境的事實”,並揚言將“再接再厲”。

實際上,“最後一代”只是近來不斷襲擊藝術作品的歐洲激進環保團體中“小兒科”。嚴格來說,他們是另一個更有名氣同類團體——英國“Just Stop Oil(停止石油)”組織的“模仿秀”版。

“Just Stop Oil(停止石油)”組織的真正建立,是在今年年初。當時,英國政府迫於能源緊張和通脹壓力,宣佈擴大北海石油天然氣生產,一舉激怒了這些青年激進環保分子,他們建立全新組織,試圖透過自稱的所謂“直接行動”向公眾傳遞自己的“正義呼聲”。

4月起,他們公開“鎖定”英國埃塞克斯、赫特福德、南安普頓、伯明翰等地10處“關鍵石油設施”,針對其周邊道路、橋樑、碼頭、油輪、油罐車和其他基礎設施進行堵塞、騷擾和塗鴉。進入秋季,他們認定“效果不顯著”,轉而將矛頭對準藝術品。

10月14日,兩名女性向倫敦國家美術館陳列的荷蘭畫家梵高名作《向日葵》投擲番茄湯,並將自己貼上在牆壁上,不斷高呼“什麼更有價值,是藝術品還是生命?藝術品比食物更有價值麼?比正義更有價值麼?你們是更關心保護一幅畫還是保護我們的星球和人民”,以及“關注生活成本危機、關注數百萬飢寒交迫家庭”等口號。

這是該組織迄今針對藝術品的最激進行為。3個月前,他們曾在同一美術館陳列的康斯特布林《乾草韋恩》畫作(系早期高水平臨摹畫)、倫敦皇家藝術學院的達芬奇《最後的晚餐》早期複製品上噴塗黏合劑,但如今,他們顯然覺得不如“來真的”效果好。

激進環保者認為“正義在我”

歐美環保組織從街頭運動和“行為藝術”起家,素有利用這類不免有擾民和破壞公共利益之嫌的偏激行為吸引眼球、擴大影響的傳統,並催生了綠黨和“綠色和平”等老資格的環保政黨、組織。

隨著“綠色能源”和減排成為歐洲“政治正確”,歐洲各國的綠黨和大多數老牌生態組織普遍向主流政黨、社會活動團體轉化,開始尋求“途徑正當”,“街頭屬性”和“行為藝術”大減。

這引發了以年輕人為主的新生代激進環保分子的不滿

,他們認為“正義在我”且“時不我待”,“環保不是請客吃飯,不能溫良恭儉讓”,甚至開始尋求用更偏激手段“激發民氣”、吸引眼球。

尤其是,從去年開始的歐洲能源危機,到今年爆發的俄烏衝突,迫使歐洲各國開始重新反思此前激進且“一刀切”的綠色能源替代時間表,轉而採取更務實的能源政策。這些措施是迫於時勢的正常調整,某種程度上是不得已之舉,但青年激進環保主義者卻因此更受刺激,密集採取了更“轟動性”的極端手段。

▲10月14日,英國國家美術館內,兩名環保組織“停止石油”抗議者向梵高1888年的畫作《向日葵》潑灑番茄湯罐頭。圖/IC photo

極端之下,由於網路等的便利,“模仿秀”迴圈不已:今年夏天,義大利畫家波提切利的代表作《春》,就被義大利激進環保團體以幾乎如出一轍的手法“黏貼上活人”。

這些激進環保團體及其支持者提出的“正當理由”五花八門,最具代表性的有四條。

第一,“藝術品是企業權力的延伸”,鑑於石油天然氣企業、大亨喜歡收藏藝術品並經常贊助藝術展,對這些藝術品、美術館和畫廊動手可謂“替天行道”;

第二,“只有有錢人才會紙迷金醉,針對藝術品動手對窮人有益無害,是精準打擊”;

第三,“直接行動很重要”,鑑於“形勢緊迫”,沒有那麼多時間推敲行動是否正當,“既然正義在我,那麼幹就完了,而且針對大牌藝術品動手能製造更多轟動,有益於宣傳我們的正義主張”;

第四,“即便我們這樣做是在株連無辜,是在違法,但政府和政治家繼續使用化石能源同樣如此,他們能做初一,我們憑什麼不能做十五”。

激進行為只成功了一半

這類激進“行為藝術”成功了一半——如願吸引到足夠多的關注,但其中很少理解和支援。

薩里大學可持續發展研究所所長菲奧拉蒙蒂就指出,這些激進環保主義者沉醉於輕易獲得的高曝光率和高知名度,卻忽略了一個事實,即“他們這樣做引來的大多數是罵名”,“這些做法並不符合公眾利益,公眾有權欣賞藝術品,這並沒有錯,他們渴望負擔得起的能源價格、暢通的交通,諸如堵塞交通導致救護車等應急服務中斷並鬧出人命後,再動人的口號也只能把自己推向公眾的對立面”。

在網路平臺,更有人逐條駁斥激進環保團體的“正當理由”。

第一,如果“和化石能源巨頭沾邊就罪該萬死”,那麼“Just Stop Oil(停止石油)”組織更應該先“自裁”:該組織最大宗、最穩定的資金來源,是“艾琳·蓋茨基金會”,而這個基金會的創始人艾琳·蓋茨正是英國鼎鼎大名的石油大亨讓·

保羅·

蓋茨二世的女兒。後者不惜巨資在《衛報》等主流大報上買下整幅版面給“Just Stop Oil(停止石油)”喝彩,而這些錢都來自“萬惡的化石能源商業收益”。

第二,激進環保團體堵塞交通的行為藝術導致眾多中低收入者和普通工薪階層被扣工資、丟飯碗,甚至有人因救護車被堵而耽誤治療,且“窮人就沒有欣賞藝術的自由麼”“難道正義與否是可以自封的麼”?

第三,在能源價格高企、通脹壓力讓公眾普遍喘不過氣來的關頭,這種莫名其妙的做法無異於隔靴搔癢,甚至“何不食肉糜”。

第四,“政府程式不正當所以我們也可如此”和“我們這樣做可以製造更多影響力”,更有人直接將之與“基地”“伊斯蘭國”等原教旨恐怖主義的邏輯相類比,稱之為“環保恐怖主義”。

儘管如此,在“綠色環保”已成為“政治正確”的當今歐洲,仍有相當一部分媒體、社會活動家甚至主流政黨,試圖利用激進環保團體的“能量”為自己辦事,他們或吞吞吐吐地表示“程式不當但訴求可理解”,或閃爍其詞地呼籲“不要光看他們做了什麼,也要聽聽他們想說什麼”。

當潑向《乾草堆》《向日葵》的土豆泥和番茄湯仍被廣泛報道為“環保抗議”,而非簡單的“肇事破壞”,當那些潑灑名畫的躁動環保人士以“流量之星”姿態侃侃而談之際,歐洲各大美術館的鎮館之寶,還是自求多福比較務實。

撰稿 / 陶短房(專欄作家)

編輯 / 劉昀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