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

胡友松，是第一代電影巨星胡蝶的女兒，李宗仁將軍的遺孀。和她握手的那一刻，我們都能感到漸遠的歷史忽然很近。白髮將軍、電影皇后連同那個時代，彷彿就在剛剛過去的昨天……幾個月後，68歲的她在山東金山寺謝世，帶走了心中未解的困惑。

新婚夜裡她流下了眼淚

1965年，李宗仁先生的第二任夫人患疾離世。為照顧先生起居，經人撮合，北京復興醫院護士胡友松來到李先生身邊。胡友松，是我國第一代“電影皇后”胡蝶的女兒，1939年出生在上海。她年輕時有著母親的影子，美貌端莊，知書達理。

27歲胡友松與76歲李先生的結合，沒有什麼過程。兩人初次見面，是在李公館。李家原本要請保健醫生，而李先生卻對胡友松產生了愛慕之情。一來二去，逐漸熟悉起來。有一次，李公館設了晚宴，先生不時給她加菜，聊得都很開心。“晚宴結束了，先生表現出不捨的樣子，他用外國禮節吻了我一下。我愣住了，當時有些接受不了。”

1966年7月26日，這對忘年之戀終於修成正果。新婚夜裡，胡友松似醉非醉，早早地上樓進到臥室躺下，心裡想著自己和先生在年齡上的差距，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她更多的是欽佩將軍的愛國熱忱。而先生的綿綿愛意，很快贏得她的心。

我們問到胡友松在李先生身邊的時光時，她彷彿淡忘了許多事情。但卻牢牢記住了這樣一個細節：“很多時候，我們分床睡覺，李先生半夜醒來，躡手躡腳地進來給我蓋被子。我肚子不舒服，他就給我嗑出四兩南瓜子……”白髮將軍與紅顏佳人，在彼此的關心中竟然逐漸變得溫馨暖人了起來。胡友松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先生，很珍惜這段時光。他們把結婚照沖洗出來，寄贈各地的朋友，先生還在照片背面寫著“我的夫人胡友松”。

這段姻緣維持了兩年之久。1969年1月30日，李先生因直腸癌謝世。

畢生守望著一座史料館

先生彌留之際，熱淚盈眶。胡友松知道，先生平生流過兩次淚。上一次流淚，是在臺兒莊大戰結束之後，將軍面對大地上滾滾的熱血時。先生去世後，她把先生的存款上交國庫。先在北京師範大學讀書，畢業又去國家第一歷史檔案館工作。她拒絕任何的照顧，還把個人積蓄捐給希望小學。她自豪地說：“先生把愛國精神銘刻在了我的心裡。”

離開先生的日子裡，胡友松小心翼翼地保管著先生的遺物。1996年，臺兒莊人民幾經尋訪，在北京打問到了她。在人們的熱情邀請下，她來到了臺兒莊定居，擔任了李宗仁史料館名譽館長。這一次，她把先生的60多件珍貴遺物全部捐給史料館。讓先生回到臺兒莊，她認為這是一件很有重大意義的事情。

胡友松安心地生活在了臺兒莊。她就住在史料館邊上的一棟別墅裡，那別墅不遠處，就是臺兒莊火車站，將軍在大捷時曾站在這裡拍攝過一身戎裝照。時間不長，她和史料館一起成為了運河邊上的一道風景。從那時起，她手裡握著一支畫筆，開始抒發她對人生的種種感悟。她畫得最多的，是富貴牡丹和傲雪寒梅。

2008年春節前夕，她置辦了很多年貨，準備歡歡喜喜地迎來春節。“臘月29日傍晚，我回到家感到有些腹痛，接著有便血的症狀。助理陪著我去檢查，很快確診是腸癌，和李先生一樣的病。轉年開春，我接受了第一次化療，醫生要親屬簽字，我笑著說自己籤！”

心中困惑早已無關生死

我們認識胡友松女士時，她罹患直腸癌，已到生命晚期。2008年4月8日上午，臺兒莊舉行臺兒莊大戰的紀念活動，我們偶遇了她。她無兒無女，儘管大病纏身，精神尚好，樂觀從容，待人謙善，從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憂傷。

當天下午，我們陪胡友松女士從臺兒莊前往棗莊。棗臺公路不長，大約30多公里，行道兩旁的林木已經泛綠，當地人正栽植著梧桐樹苗。她望著車窗外的春色，靜靜地看著，說著自己的新打算。那時她已經放棄了化療，準備著告別臺兒莊，去山東北部一個叫金山寺的地方居住，度過自己最後的時光。路上，她接了一個電話，是出版她畫冊的事情。她畫了很多年的牡丹和梅花，很想結集印刷，送給各處的朋友。

胡友松心中有著未解的謎團，她困惑於自己的父親是誰？

她的童年在珠光寶氣中度過，身邊都是媽媽的女朋友，一群洋氣的闊太太，有吃不完的好東西，有穿不完的好衣服，可她是孤單的。她從小沒有家的概念，記事起被保姆帶在酒店裡生活。以後，她問過養母，養母保持了緘默。她也問過母親，母親就說：“你沒有爸爸，你只有媽媽。”10歲與媽媽分別，她一生都在期待著重逢，很想解開自己的困惑。1989年，母親胡蝶在加拿大去世，臨終只說“蝴蝶就要飛走了”。5年之後，胡友松才從北京接到了母親去世的訊息。一世的人生就這麼過去了，她已無法再去追問。

……

很奇怪，我們和胡友松握手的那一刻，都能感到漸遠的歷史忽然很近。白髮將軍、電影皇后連同那個時代，彷彿就在剛剛過去的昨天。幾個月後，68歲的胡友松在山東金山寺謝世。金山寺的那座小山上，有她的墳塋，四周生長著牡丹和梅花。（文/特約作者樊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