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盔纓、帽翅和鍔這三件古物的功能,很可能被今人忽略了

有些古代的玩意兒,今天已完全消亡,戲曲影視中,復原程度參差,通常戲曲比較誇張,比如“玉帶”——又稱“紳”,實物應該是具有束縛功能的“軟質”物件,嵌玉塊,就算玉塊嵌得多,也是一節一節的,形狀可塑性相當強。可戲曲中就變成了類似呼啦圈的東東。

還有比如“補子”,就是官袍上花裡胡哨的圖案,大多是刺繡(古時沒有今天這麼發達的“印花織染”技術),標誌“官身”。不同品級,補子的大小、圖案,有區別。所謂“蟒袍”,原指補子上有“蟒”圖案的官袍。蟒跟龍差不多遠,能穿蟒袍,肯定是“敕封爵位”的人;否則,哪怕是一品官,也不能穿蟒袍。

很多影視作品中,這些今天已經沒有了的古代事物,視覺表現上,有偏差。大概是因為對相關“講究”的瞭解不太夠所致。

比玉帶、蟒袍更“偏”的古代事物,還有不少。其中相當一部分,今人都對其“功用”缺乏瞭解。這篇小文,抓其中三樣簡單講講。都很常見。

(一)盔纓

盔纓,就是頭盔頂部的裝飾物。

看古裝帶打仗情節的影視劇,稍細心點兒,就會看到盔纓;再稍細心點兒,會發現,那玩意兒,只有軍官將佐才有,士兵是沒有的。

從遙遠的上古時期到冷武器末期的近代,盔纓的形制經歷了漫長變遷——較早時更多是比較簡單的翎羽(長而窄、帶硬骨、色澤顯眼或有花紋,其中錦雞翎羽,即評書裡說的“雉雞翎”);逐漸發展成“穗纓”,就是一把毛茸茸的東西;再到高挑的穗纓。直到上世紀前半葉,高挑穗纓還作為高階統帥戎裝的飾物——民國早期那些“大帥”(軍閥)“正裝禮服”的帽子上,大多還有絲質穗纓裝飾。甚至連一些比較新派的軍事首腦(比如蔣介石),都也有戴著那樣帽子的“戎裝像”,而其實,他從沒真正那樣穿戴過,只不過是一種對傳統的致敬。

冷武器時代,特別是相對早期的上古、中古時代,盔纓絕不僅僅像後來那樣以及今人簡單理解的那樣,是裝飾。甚至都可以說,主要不是為裝飾。裝飾也好,彪炳“軍階”也好,都只是盔纓在歷史中衍生出的“附加功能”,而其本身的原始功用,很簡單也很重要,就是——活的座標。也可以說是另類的“旗幟”。

在沒有通訊技術的古代,戰爭中訊息傳達“基本靠吼”。可是,戰場紛雜,殺生震天,再加上擂鼓之類的聲音,將佐就是喊破嗓子,也就左近十幾來個人能聽見。將佐要變換戰術,調整運動方向,怎麼指揮?靠旗幟。士兵們看旗幟走向,按職階口口相傳甚或直接以身作則地引領,即可實現實時的方向調動。旗幟,是戰場上機動的無聲指揮座標。

聽評書經常會聽到“什麼字大旗下一員戰將”。那是開戰前拉出陣勢、相對靜態時候的狀態。真打起來,特別是比較激烈、比較大規模地打起來,將佐和他那須由專人打著的旗幟,未必能做到形影不離。況且,也不是所有將佐都有旗幟,中下級軍官就沒有。而在激烈、混亂的作戰中,真正帶領士兵衝鋒陷陣的,更是沒有旗幟的中下級軍官。他們靠什麼讓制下士兵實時識別自己的位置和運動趨勢呢?就是盔纓。

將佐的頭盔上,專有可以很結實地固定盔纓的設計。將佐按統帥或較高階將領的命令列動,中途會有應激的調整,就用到盔纓的指揮功能了——就算將佐沒騎著馬,高出身高几十公分的盔纓,也能讓跟隨他的大多數士兵,清晰看到他在哪兒。

早期的翎羽盔纓,比較窄小,視覺識別起來相對困難;而且畢竟是天然物品,支援強度最多也就是鳥類細骨骼的水平,易損壞。後來一叢用金屬細棍高高挑起的毛茸茸,就容易識別多了;特別是高速運動時,毛茸茸一團飄起來,就算損失了一部分,也還是很容易就看到。

順便一提:戲曲中為彰顯某些人物“一方之主”身份而“配備”的那種很長、兩支(一對)、能打彎兒甚至還能從頭頂捋到手上比劃的“雉雞翎”,現實中幾乎是沒有的。頭飾一對長長“雉雞翎”的“身份標誌”,至少在中原地區,更是從未存在過。

(二)帽翅

說了武將,再說文臣。

大概從中古的隋唐時候起,官員的“禮帽”從古老的“冠”,演變成了“烏紗帽”。到現在,烏紗帽,仍被用來形容官職、官位。

烏紗帽後面有一對好像是裝飾性的“翅”,俗稱“帽翅”,在影視和戲曲中很常見。

不敢說帽翅這個東西最早是什麼時候有的,但基本可以認為是在隋唐才開始形成普遍性。不僅僅只是裝飾,也是官階的標誌。

較早期的帽翅,呈葉狀,有點兒像今天普通電風扇的葉片。唐朝時候,帽翅開始變窄;到了宋朝,大概很多人印象都挺深的——帽翅更像兩根長長橫在腦後的細棍。再到後來,明朝時,又變回有寬度的葉片狀。可以說,帽翅也經歷了一個歷史輪迴過程。

那種葉片狀的帽翅,通常不是很長,且呈大概120°的對稱。宋朝的帽翅比較特殊,不僅是近乎180°的“水平”,而且很長,長到“等肩”甚至更長。

記得小時候看“水滸”故事連環畫,裡面諷刺宋江夢想當官,是這樣表現的:畫面中“真實”的宋江,戴頭巾樣軟帽,後面的帽翅短短的、軟軟下垂呈近乎90°對稱;幻想中的宋江,則戴著硬挺的烏紗帽,後面帽翅長長、硬硬地180°堅挺著……

這圖畫給幼小的我們留下這樣的印象:官越大,帽翅越長。

其實不是——宋朝“官員”的帽翅,長度上是差不多的,都挺長(等肩或再稍長);宋江是“吏”不是“官”,不管多長的帽翅,他都沒資格裝備。

非要說帽翅長短不一,其區別可能更在於——京官,特別是一定品級以上的在“京畿”的官員(不是地方官),他們烏紗帽上的帽翅,會比較長一些。

這就是涉及了帽翅的一種特殊功用——在京官員,特別是一定品級以上的,通常都要定期地“列班面聖”,就是在朝堂上“排好隊”,朝拜皇帝,參與最高層議政。

不用看別的,就看影視劇,便可發現,同樣是“列班面聖”,其他朝代都是文武兩班各自站的密密麻麻的,宋朝則站成稀稀拉拉的“方陣”。為啥?帽翅!帽翅太長,站近了,相互“打架”。據說,這便是宋朝早期皇帝發明這種長而硬的帽翅的用心——大臣們彼此站得夠一定距離,可有效避免交頭接耳。這跟今天中小學(尤其中學)但凡有條件都讓學生單排坐(沒同桌)的道理是很像的。

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兒,不敢確言。但想想是有點兒道理的。

宋朝官員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不論文官還是武官,正式禮服都形制一樣,烏紗帽後面的帽翅,也都有。按“前朝”(隋唐、五代十國)傳統,帶帽翅的烏紗帽,通常只屬於文官;宋朝推崇文官、壓制武官,讓武官也跟文官一樣裝束,大概也含著這種“偏向”意味。

(三)鍔

再說個文官武官都能接觸到的,就是——鍔。

啥加“鍔”?

比較喜歡古代兵器的,不用解釋。跟不熟悉的朋友稍講一下——所謂“鍔”,就是刀劍(尤指單手使用的輕短類)握柄和鋒刃中間突出的那塊東西。

鍔這個東西,看似簡單,卻也並非自古就有。

看看那些出土展出的上古青銅武器,就會發現,那時候的“劍”,鋒刃部分粗重,握柄收縮變細,中間並無其他。那收縮變細的握柄部分,如果直接就用手去握,會很彆扭。事實上,在那些東西被使用的年代,握柄部分是有包裹物的,木頭、織物、繩子,總之是要把那跟鋒刃部分“一體化”鑄造出來的收縮變細的部分變得趁手。只不過,當物品被埋葬,數千年後再出土的時候,那些輔助的包裹物,早已朽爛成灰,於是才變成今天我們看到的樣子。

鑄造時代的武器,基本上都沒有鍔。原因很簡單——製造技術不到位。

看似簡單、被很多人認為是“裝飾”的鍔,其製造,也是需要一定技術的。

鍔的種類,可按寬窄分,也可分“扁鍔”、“圓鍔”。

寬窄好理解。

扁鍔,指沿鋒刃扁平面往橫向兩側扁平延伸的鍔——晨練的老爺爺老奶奶手裡比劃的健身劍的鍔部,就屬於扁鍔。

圓鍔,就是與武器縱深呈直角的圓形、橢圓形或方形、類方形的鍔。更多見於刀——唐橫刀、倭刀(日本武士劍)、繡春刀、雁翎刀……都是圓鍔。作戰專用的劍,也多見圓鍔。

鍔的功用,大體上有三個。其中最不重要而恰恰是最被今人所認定的,是“裝飾”,也可以說“標誌”——綴上些珠寶,以顯富貴;刻鏤些花紋,以表寓意或象徵標記……

鍔的另一功用,也可以說是主要功用,多少懂點兒冷兵器的朋友都會知道,是“擋手”的“防護”——握著武器與敵拼殺,鋒刃部分多有碰撞,有時會有交疊、摩擦,對手的鋒刃如果滑向握柄,沒有鍔,很大可能會傷及握武器的手;有了鍔,就可以抵擋住;甚至,有的鍔,尤其扁鍔,還有可以卡住、勾住、磨損對手武器的特別設計。

鍔的第三種功用,也很重要,卻很少有人知道或關注,就是——配重。

通常,因為抵禦對方武器鋒刃部分的功能要求,鍔的材質雖未必與鋒刃部分完全相同,但也通常都是強度較高的金屬質,其重量,在整件武器的總重當中,佔著不可忽略的比重。

一把武器是否好用,其中一個重要指標,就是“順手”、趁手。

配有鍔的刀劍,通常是單手使用,個別時候才雙手使用,不能太重;但太輕了,材質必然薄弱,也不行;所以,一把好武器,須得輕重得當。一把輕重得當的武器,要讓不同氣力的人和同一人在不同狀態下都能比較得心應手地使用,就要“找好重心”。

舉個例子:一輛小輪腳踏車,重量上論,一般成年人(不分男女)都能單手提起來。可如果去提車的頭部(車把)或後部(後架),會很費勁,甚至提不起來;但在車中部斜梁某個位置發力,就很容易提起。那個位置,就大概是這個物件的“重心”。

把物件換成形狀簡單很多的刀劍——鋒刃部分不可太輕薄,但要達到一定重量,握住幾何上顯然不處於重心位置的握柄,揮舞起來,難免頭重腳輕。透過調整握柄的長度和配備適當重量的鍔,便可使整件武器的重心,更接近拼殺時更經常被握住的部位。掌握了重心,即便因為鍔的增加使得總重增加,揮舞起來,也會更省力,因而也就收發更靈活、更具攻擊力。

【作者簡介】劉宏宇,常用筆名毛穎、荊泓。實力派小說家、資深編劇、北京作協會員,“夏衍杯優秀電影劇本”獲獎者。著有《管得著嗎你》《紅月亮》《武王伐紂》《深水爆破》等多部長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