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白華是一個把哲學家，美學家、藝術家、詩人融於一身的大學者。

1981年5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從宗白華寫的30多篇美學論文中，挑選22篇，彙集成冊出版，題名《美學散步》，這是一本高水平的美學文集，它對每一個想了解中國古典美學精華，提高美學修養及審美水平，掌握藝術規律的人來說，不可不讀。

01 不通一藝莫談藝

自己沒有豐富的藝術實踐，就很難談出真切的藝術感受，因而也很難讓人信服。

宗白華有豐富的藝術經歷，對藝術有真切的感受，因而言之有物，切中要害，他的文章敘述祥明，條理周密，哲理深刻，論據充分、文筆流暢。他的文章比畫家寫的文章更富於哲理、更深刻，但又比哲學家寫的文章形象易懂、生動有趣，無怪有人說宗白華是“藝術家中的哲學家，哲學家中的藝術家。”

1920年，宗白華曾求學於歐洲，研究哲學與美學，在途經巴黎時，他曾認真地觀賞過盧浮爾美術博物館裡的畫。早在二十年代，宗白華就已經是我國著名的詩人，他的《流雲小詩》與謝冰心、馮雪峰、康白情、沈尹默、許地山、朱自清等人的詩和散文一樣，都曾轟動當時，以強烈的時代感給人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五十年代後，宗白華一直在北京大學任教，他對藝術非常熱愛，直到高齡還常帶著學生興致勃勃地參觀各種書畫展覽。宗白華是一位很有學識的藝術鑑賞家，由於他精通藝術，所以他的美學論文能夠非常準確地把握藝術的本質和特徵。

宗白華對中國古典藝術，特別是書畫和詩歌，更有非常精深的研究。他努力探求中國藝術的淵源、特徵、美學思想，因此寫起文章來，瀟灑自如，得心應手。

《美學散步》既有理論深度，又易懂耐看，讀之，令人愛不釋手。這本書涉及的內容非常豐富，不僅對繪畫，雕刻、書法、詩歌有精闢的見解，而且對建築、音樂、壁畫也有很好的研究；不僅對中國藝術有深厚的修養，而且對西方藝術也很有研究，真可謂“學貫中西”，因而，他能將中西藝術縱橫比較，互相印證，立論高遠。

舉例來說，宗白華縱觀中國書法史，非常贊同古人得出的“晉人尚韻，唐人尚法，宋人尚意，明人尚態”的結論。然後他橫向比較，強調書法必須講究“骨筋肉血”，在結體上必須注意長短、大小、疏密、朝揖、應接、向背、穿插、接應，在用筆上需區分中鋒、藏鋒、出鋒、收鋒、側鋒、方筆、圓筆、輕重、疾徐、流利、稚拙、頓筆等等，以表現不同的內心世界。宗白華還精細地一條一條地論述了漢字結體的“三十六法”。

在談到章法時，宗白華認為，不僅每個字的結構要優美，更要注意全篇的章法佈局，前後相管領，相接應，有主題，有變化，一氣貫注，風神瀟灑，不粘不脫、情感濃郁，思想沉摯，意境神出。宗白華對書法藝術的精熟，就是書法家也感到敬佩，他可稱得上是一位名副其實的書法理論家。

他對中國畫的論述更加精彩，他認為書畫的神采皆生於用筆。筆有“三忌”：“被、刻、結。”如果用筆講究“風骨”，就能如行雲流水揮灑自如，既有結構，又有氣勢。他說：

“八大山人畫魚，在一張白紙的中心勾點寥寥數筆，一條極生動的魚，別無所有，然而頓覺滿紙江湖，煙波無盡。”

宗白華說：闡發中國畫論與提高中國畫地位者不是畫家，而是詩人與書法家，創立西洋繪畫基礎理論的不是畫家，而是建築師和大雕刻家。

這個論斷的提出是極為驚人的，它以史實為基礎的，宗白華雖不是畫家，但他對中國繪畫理論的瞭解與研究非常精深。

值得注意的是，宗白華這本書中的有些文章雖然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作品，其內容之正確，思想之深刻，就是現在看來，也非常有指導價值和現實意義。

02 在包羅永珍，又變化無窮的美學之林散步

在談到意境時，宗白華指出：意境不是自然主義地摹寫現實，也不是抽象的空想的構造，它是從生活的極深刻的和豐富的體驗，情感濃郁，思想沉摯裡突然地創造性地冒了出來的，藝術的意境，是“情”與“景”的結晶品，是情景交融的產物。景中包含情，情靠景表現。

宗白華認為“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是創造意境的基本條件，山川是藝術家抒發情思的媒介。

在談到音樂時，他指出：樂的表現人生，是不可以為偽，就像數學能夠表現自然規律裡的真那樣，音樂表現生活裡的真。他認為生活的經歷是主體。音樂是用節奏、旋律、和聲把它提高，但音樂的源泉還是生活。

在談到羅丹的雕刻時，他說：自然始終是一切美的源泉，是一切藝術的範本。藝術最後的目的，不外乎將這種瞬息變化起滅無常的自然美的印象，藉著圖畫、雕刻的作用，扣留下來，使它普遍化、永久化。藝術的目的就在於此，而美的真諦仍在自然。

在談到中國書法藝術時，他自豪地指出：中國的書法能夠表現內心情感，能像詩歌和音樂表現情感一樣，別的民族寫字，還沒有能達到這種境地的。

他認為“骨法、骨氣、骨力”是中國美學思想極重要的範疇，特別是“風骨”是中國畫的精髓，“骨”為思想，“風”為情感。他認為“骨”不僅指形象與色彩內部本質的描繪，表示有氣節，有骨頭，內部組織堅固，還要表現藝術家的愛憎和評價，表示情感。

對古代音樂與舞蹈的論述中，他說：中國古代舞女塑造的形象，高超美妙，比起希臘人塑造的女神像來，具有她們的高貴，卻比她們更活撥、更華美、更有神采……

如此種種論述都是非常深刻的，對我們提升藝術感受力都有巨大而深遠的指導意義，這是藝術學上的“戰略思想”。

《美學散步》一個顯著的特點是自始至終在努力探求和論述藝術的規律、美的規律。該書材料豐富，論述廣泛，但最終都圍繞著一個軸心在轉動乳這個軸心就是努力探求藝術規律，而不是就現象論現象，就史論史，讓人感到無從把握要領。《美學散步》幾乎每篇文章都在探索美的規律和藝術的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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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學散步》的內容非常豐富，給人的啟迪是多方面的，美學知識的寬廣深厚如同海洋，它包羅永珍，又變化無窮。

宗白華在美學海邊的“散步”，是他一生辛勤耕耘的結晶，他在藝海中己拾到了許多珍寶，我們要做的只是拿它們出來靜靜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