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萬籟俱寂，人們都還沉浸在甜甜的睡夢之中。

此時，位於城南的一間豆腐坊裡亮起了燈。戶主劉三以往都是五更天起床，今天卻早了一個時辰。

悉悉窣窣的聲音驚醒了劉妻，她看了看天色，嗔怪道：“今天起這麼早幹嘛？”

劉三答道：“反正也睡不著了，早點做好豆腐早點拿去賣，你且起來，我出去解個手。”

說完就轉出了小院，往街邊的茅廁而去。

剛走到門外，就遇到兩個人從他面前走過，並且招呼著：“劉三，來這裡。”

迷迷糊糊的，劉三也看不大清楚，以為是熟人在喚自己，便跟著那二人來到了巷子口。

二人在前面站定，藉著依稀的月光，劉三仔細審視著眼前之人，竟是從未見過。

只見這二人著青衣，冠紅帽，手上拿著硃筆官票，很像是衙門中的差役。

其中一人說道：“現有一事相求，劉先生切不可推諉。”

劉三問何事，二人答道：“先生跟著我們去就知道了。”說完就向城東走去。

劉三面對這兩個陌生人，心裡害怕，本想扭頭就跑，奈何兩條腿竟不聽使喚，不由自主地跟在二人身後，踉蹌而行。

三人一直走出了街市，來到縣衙門口。

只見六個大漢身披甲冑立於大門之下，那二人見了，有些畏懼，又帶著劉三繞到了縣衙後門，二人站定，示意劉三先進去。

劉三一個平頭百姓，平日裡往縣衙門口路過都會戰戰兢兢，現在卻要他半夜翻牆進去，那是更不敢了，於是擺著雙手連連後退。

那二人不耐煩了，抓住劉三就將他往牆上一推。

劉三雙眼一閉，心想這下非撞得個鼻青臉腫不可，誰知半晌沒什麼動靜，再睜眼一看，自己已經在縣衙後院了。

緊接著，那兩人也穿牆進來，三人就以這樣的方式，越過一道道牆壁，徑直來到了知縣的臥室外。

劉三依照衙役的暗示往窗戶裡窺探，只見屋裡燈火通明，知縣老爺正躺在床上呻吟，而床腳和地上，密密麻麻坐著十五六個男男女女。

原來是這知縣最近老是被噩夢驚醒，於是喚來滿屋的下人守著自己。

劉三將所見情形告之二位差役，差役面露憂色道：“五更將盡，天就快要亮了，這些人再不睡，今天這差事可就要耽擱了。”

劉三聽二人這樣說，不自覺地又回去偷看，只見下人們東倒西歪，已經在地上躺了一大片，守了老爺半個月，他們也困得不行了。

劉三回去告訴差役，差役大喜，趕緊取出一條鐵鏈交與劉三：“劉先生現在進去，將這鐵鏈套在那知縣脖子上，再將他牽出來即可。”

劉三大驚：“他是官，我是民，我怎敢做出這樣的事呢？”

差役安慰道：“他雖然是官，但是他貪財好色，濫用酷刑，咱們今天就是將他拿去審判的，現在他是罪人，你還怕他做什麼呢？”

劉三還是躑躅著不敢進，差役看了看天色，不能再耽擱了，遂將他往房裡一推。

劉三心一橫，哆哆嗦嗦上前，將鐵鏈套上知縣的脖子，轉身牽著鏈子就往外走。

差役喜迎上前，幾人又穿牆而出，來到街上，劉三偷偷向後瞟了一眼，只見那知縣果然被套在後面，低著頭一言不發。

隱隱地，街上又行來三人，其中二位的裝扮跟差役完全一樣，也拘著一人。那人見了知縣就要嚎哭，差役一個耳光就扇了過去。

那人嚇得再也不敢吱聲，劉三偷偷問身邊的差役：“這人是誰呀？”

差役答道：“就是縣令的幕僚，平時沒少給縣令出餿主意，現在一併抓走。”

這時，縣衙的院子裡哭聲四起：“老爺，你咋就走了呢？”

差役一聽：“時辰到了。”

於是押著二人，一直來到城外的大路上，早有人並兩輛囚車在此等候。差役們將二人押上囚車，其中一人回頭對劉三叮囑到：“你自己回去吧，這事兒可千萬不能跟別人說起。”

說完，一行人駕著車而去。

劉三回到家，看見自己睡在床上，老婆正趴在床邊痛哭，旁邊還有鄰居婦人勸慰道：“你也別太傷心了，看樣子他只是昏了過去，等到天明去找個醫生看看，料無大礙。”

劉三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了起來，眾人驚喜不已。

劉三問妻子為何哭泣？妻子答道：“你說去解手，半天都不回來，我出去一看，你倒在街邊，人都僵了，我只得央求鄰居們將你抬了回來，這左喚也不醒，右喚也不應，真急死人了，你這到底是咋回事呀？”

劉三想了想，知道那些人是陰間的差役，於是隨便找了個幌子搪塞過去。

天亮之後，衙門傳出訊息，縣太爺和手下的郭幕僚五更時分都已暴斃。

劉三知道這是善惡有報，每每想起此事，劉三都心有餘悸，亦不敢對人多言，只是待人更加溫和有禮，連劉妻都覺得，丈夫自那次昏睡後醒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清心故事集：講古今中外，看人世百態。盪滌心底塵埃，才能清心靜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