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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好是要往哪兒去

一路走好是要往哪兒去

【雜念】

劉宏宇

一路走好——似乎成了這個時代對逝者的“肯定不錯”的“祝福語”。

5月22日,袁隆平院士逝世,舉國悲慟加遺憾。

作為袁老的推崇者、敬仰者,我更感到的是“遺憾”。

理由很充分——袁老之後,再會不會還有他那樣的科學家,不敢祈望。這種情感,應該叫做“遺憾”。至於悲慟,說句不怕挨噴、不怕被大卸八塊的老實話,還真很含糊。

有什麼好悲慟的呢?

九十多歲,算得上“天壽”了。依我對袁老的想當然地“理解”,大概齊,老人家臨終時,多半是會惦記還有什麼工作計劃沒搞定,並因而抱了多多少少的遺憾;很難說會不會想到他去世了人們能有多麼悲慟。一個畢生都想造福蒼生的人,大抵未必會希望身後會引起多少人多麼多麼的悲慟,正如在生時也未必希望(或說“追求”)多少感恩和推崇,而更可能希望人們會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擺脫不幸,繼而幸福,以及,愈發幸福;還有就是,那能讓更多的人擺脫不幸,繼而幸福,以及,愈發幸福的事業,後繼有人。

所以,作為真心推崇、敬仰袁老的生者,我倒覺得,把那份不管是真是假,也不管多輕多重的悲慟,置換成後繼有人的希冀,或許更是對逝者的紀念和告慰。

看見個影片帖子,表現一大幫子青年人追逐袁老靈車,一路撕心裂肺呼喊“一路走好”;帖子很標題黨地點綴出“女青年”字樣,還“點睛”般提到“當今中國青年”,用“女”字吸引人去點選、觀看,然後讓觀者體會“當今中國青年”是怎樣怎樣……

怎樣怎樣啊?

早幹嘛去了都?!

袁老在世時,怎不見爾等執著追隨?!!

這種作秀般的呈現,想要表達什麼?

如果再是這樣的作秀,連表演者自己都信以為真,所謂“當今中國青年”,又是怎樣的?

假設——只是假設——袁老去世了,大批青年錚然表示要投身袁老樹立並賦予終身的事業,也就是“農業”,似乎才可以說是青年一代的積極表現吧。

而事實卻是,凡沾“農”字的學科,當今中國青年大多避之唯恐不及。

奔跑著、撕心裂肺喊“一路走好”的那些人(假如真的都是青年),會不會有一個自願投身“農”字口兒的?會不會有一半兒都憋著勁有朝一日當上公務員?

至於拿袁老這樣的人物去比較“明星”的帖子們,就更奇葩到讓人無語——科學家,無論哪個時代、什麼社會形態,都跟“明星”沒有可比性的好不好!

簡單打比方——比如在英國,某些人(包括青年),既喜歡霍金,也喜歡憨豆先生,但肯定應該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喜歡。一位青年或者一群相熟要好的青年,去聆聽霍金的演說,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會如何穿戴?同樣的他們,去看憨豆先生的演出,又會是抱什麼心態,如何穿戴?想必,只要條件允許,都會是不同的吧。

之所以舉例英國,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話比較容易說。換在中國,這種比較大概沒法成立,因為關注明星、場場必到的人群,大概跟關注袁老、深知其事業和成就的人群,交集很少。這很少的一部分人裡,或許就有影片帖子裡追著靈車跑、撕心裂肺喊“一路走好”的那幫子。想象一下,如果他們“崇拜”的明星死掉了,又會是怎樣的追逐以及“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似乎成了這個時代對逝者的“肯定不錯”的“祝福語”。

說著、寫著、跟帖著、哭著喊著,都覺得再“自然”不過的“一路走好”,有沒有誰想了哪怕一秒鐘:一路走好是要往哪兒去?

對這個問號,很可能大把“一路走好”的會登時作答:廢話嗎不是,當然是去天國了!

那麼——天國為何?在哪裡?

一個生命個體生物學意義上的“消失”或說“結束”,之後,就是去往了“天國”?

真要是信了這話,那咱們大幾十年的唯物主義教育,豈不成了天大笑話?!

不信的話,為什麼要這麼說?這麼“祝福”?而且,是對一個科學家、偉大的科學家!

不管出於怎樣的善意以及無知,總覺得,對於我們這麼一個從來都沒有足以“權威”整個社會的“神化宗教”的民族,“天國”這個詞彙,有那麼點兒虛妄的不懷好意。尤其是在愈發(至少也是“應該愈發”)理解並尊重科學的青年人群體中!

退一萬步——就算有“天國”,沒去過,怎知究竟是什麼樣?甚至,也未必說得清“一路走好”的那“一路”是怎麼樣的,以及,怎麼才算“走好”吧。反正,換了我是那個“走”的,剛剛“啟程”時,後面那麼大一群踢踢踏踏追著跑,還嘶喊著,不會覺得是在“走好”。

再退一萬步,一路走好,之後呢?沒“走”的人們,可以為已經“走”的,做些什麼?

希望不是喊完了、哭夠了、跑累了,然後就結束,就“禮成”,就“完事兒”了,再然後,該怎麼還怎麼,沒有真正的感悟和多少改變點兒什麼的決心。

希望而已。

倒是以為,對於如袁老這樣一位偉大的人,有人誠摯繼續他的事業,有人誠摯希望他雖死猶生地“伴隨”著那個事業,更真實,也更有意義。

那些追著靈車跑、嘶喊“一路走好”的人裡面,只要有一個,不管是男是女,甚至也不必計較是不是“青年”,能從此做些能告慰逝者的改變,或者堅持能告慰逝者的堅持,就好!

那個人,如果有的話,後來,像曾經的袁老那樣,孜孜不倦、不計名利地盤桓在田間地頭,傾注於那份實打實的事業,或許,會在偶爾小憩時,彷彿看見袁老就在旁邊,給ta讚許和鼓勵的微笑;ta用心告訴袁老:我當年送過您,看,我在幹呢,我願意幹下去,並且,能做好……歡迎您時不時就來看看……

我不是那個人。我不知道,真有那麼一個人的話,會不會是我想象的那樣。但我知道,如果有機會是我成為那個人,更會冀盼袁老可以經常出現在思緒中,提點我、鞭策我、教導我,而不會想讓他老人家“一路走好”地去到根本不知所云的哪裡。

2021初夏於北京棲醇閣(聽風樓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