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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帶藕粉“藕三胖”,夏天清爽第一名

『眼前正是接天蓮葉,正是一個色香味俱全的夏天。』

三聯生活週刊

作者 / 柏濱豐

蓮葉田田,白鷺翩翩。

坐在漁民老唐的船頭,目之所及,心之所向。老唐舉刀“殺”瓜,撈起一大瓣遞來,“到飯點了,咱就在船上簡單吃點。”

湖裡現取的食材,少許菜籽油,少許海鹽,片刻翻炒。清清爽爽,齒頰生香。

彼時,老唐還沒“洗腳上岸”。

世上三種苦,撐船、打鐵、磨豆腐,我一時的“心之所向”,是他年復一年不堪的飄蕩。 

梅雨初歇,又到一年中最熱情的時節。

接到老唐電話,他響應“退漁還湖”,在岸邊開了個農家樂,還承包了百畝荷塘,收入可觀,“以前靠天吃飯,現在路子多了……歡迎再來湖上賞荷嚐鮮!”

圖 / pixabay

分享著喜悅,感受著希望,愈加回味那頓船菜。尤其,那盤初嘗時驚為天物的藕帶。

打小就吃藕,家鄉還盛產藕粉圓,卻從沒見過藕帶。何為藕帶?從湖區回到南京,念念不忘地向吃貨們描述、形容,愣是沒人清楚,有的還納悶“是不是藕的臍帶”。

原來,藕帶在很多地方被稱為藕苗、藕稍或銀苗菜。它與藕本質相同,條件適宜時就膨大成為藕。在我看來,

藕帶更像是藕大叔中年發福前的狀態,相當於藕大叔的青春期。

相較於紅遍大江南北的藕,藕帶顯得沒那麼家常,知曉面也窄了很多。

小眾歸小眾,這玩意兒自古就上了桌。《本草綱目》將其寫為“藕絲菜”,

“五六月嫩時,採為蔬,功與藕同,解煩毒,下瘀血。”

曾聽老漁民分享經驗,藕帶通常為白色、黃色、粉黃色,夏季雨後採摘,時機最好。

那些白中透著些許淺黃,軀幹筆直易斷,尖端呈簪形不分岔的,口感最好。

圖 / 視覺中國

砧板上放一把,斜刀嚓嚓嚓切成細段,生吃也行,清炒也行,主料也行,配料也行,葷也行,素也行,怎麼吃都細脆無筋、鮮嫩爽口。多餘的,加工成酸辣藕帶、糖醋藕帶,每天就碗稀飯,毋庸置疑的“人間美味是尋常”。

夏末秋初,湖水漸涼,藕帶不再一味豎向延伸,開始橫向膨大成儲藏莖,慢慢就成了藕三胖。

藕三胖的吃法那就更豐富了:

涼拌藕絲,清炒藕片,燉蓮藕排骨湯……甚至做成甜品桂花藕。

牙口不好或腸胃孱弱的,還有藕粉,甜軟細膩,充飢又養身。

剛接觸藕粉時,衝了好幾回都是原量的清湯狀,賣家秀和買家秀大相徑庭,還以為買了假貨。好在“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在外婆指點下,

先冷開水調勻,再開水沖泡,終於發泡成數倍於原量的粘稠狀。

相視一笑,滿滿的成就感。幾勺下肚,滿滿的幸福感。

做過一次腸胃微創手術。病房裡,營養易消化的藕粉幾乎成為標配。

電視劇《如懿傳》

“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秋天一起,蓮蓬成熟,剝出一顆顆蓮子,去除蓮芯,可以當零食生吃,也可以煮湯,清甜可口。

酸辣藕帶、桂花藕、荷葉雞、軟炸荷花、銀耳蓮子羹……從莖到葉,從花到果,無一不可口,荷兄就是這麼實在。

為人實在,顏值也高,高到入文入畫,被古往今來的文人墨客反覆強調。

上學時,背誦過《漢樂府·江南》,“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幾乎是大白話,記起來並不費力,只是覺得後四句有點囉嗦。

有個同學同感,背誦時乾脆改成,“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東西與南北。”語文老師氣得夠嗆,“看把你能的!”

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

時間是的傳道受業良師。多年以後再讀才領會到,“東西南北”這四個方位詞分開成句,是透過反覆詠歎強調“男女搭配,採蓮不累”,

那種青春的美感、歡快的情緒、濃烈的情感,呼之欲出。

也終於弄明白,“何田田”的“何”是“多麼”,“田田”形容重重疊疊、接連成片,“何田田”是感嘆荷葉又密又多、一望無際。這種感嘆,與近四百年後的“接天蓮葉無窮碧”,有異曲同工之妙。

最美的,莫過於王昌齡的《採蓮曲》:“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裙襬與荷葉融為一體,臉龐與荷花互相映襯,採蓮的姑娘們深入荷塘竟一時未能發覺,直到歌聲響起……

文人筆下的荷花,有眼裡的美,也有意中的愛。荷音同“和”與“合”,是愛的意象。蓮音同“憐”與“連”,也是愛的意象。還有藕與偶,絲與思,藕斷絲連,情思難絕。

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

所以,回頭再讀讀“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這並不是在寫一個吃貨,

而是在表達一個青澀女子對心有所屬的男子深長而純淨的情感。

望著“映日荷花別樣紅”,聞著“雨裛紅蕖冉冉香”,嘗著與荷相關的美食譜系,從視覺到嗅覺再到味覺,古往今來,春夏秋冬,似乎沒有一種植物比荷更兼具觀賞性與實用性。

於是,這種內外兼修的意象,沒有囿於簡單的小情小愛,也沒有止步於文人空間,

而作為美好人格的象徵,與中國的傳統美德相關聯,演化出更為廣闊的語境。

圖 / pixabay

小學時,課本里選過一篇吳敬梓的《王冕畫荷》,大意是王冕幼年喪父,為分擔生活重擔,替人湖畔牧牛。一天雨後,他驚豔於湖裡十來支荷花,於是省出些工錢託人買了鉛粉、胭脂,邊放牛邊自學畫荷。憑藉天賦與勤奮,三個月後,王冕的畫“精神、顏色無一不像,只多著一張紙,就像是湖裡長的”。揚名後的王冕,依然潔身自好,不願意與酷虐百姓的官吏交往。

即使《王冕畫荷》被學者質疑杜撰,也不妨礙主人公的淡泊名利與荷花“出淤泥而不染”互為對映,在讀者心裡留下深刻印象。

畢竟,“心如世上青蓮色”才是文眼,更顯得意味深遠。

蓮葉田田,白鷺翩翩。修身的話題似乎過於悠長而宏大,而眼前,正是接天蓮葉,正是一個色香味俱全的夏天。